几人脸上都露喜色,似乎近来每个来谈生意的都很顺利,大娘子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对付,这些时日分外和气。
仆妇走到倚秋房门外,就要抬手敲门,门忽然被打开,出来的是个子略矮的小丫鬟。
“欸,这么巧,”小丫鬟说道,“我正要去楼下瞧一瞧药好了没。”
“红雯姑娘。”仆妇客客气气唤道。
如果倚秋真的去了,今后这几个小丫鬟便是赵宁身旁的贴己了。
“给我吧。”小丫鬟说道。
仆妇于是递了过去。
房门才要被关上,听得急急上来的脚步声,楚管事手中拿着张纸条,叫道:“等等,等等!”
楚管事向来沉稳内敛,鲜少有这般模样,仆妇和小丫鬟都停了下来,不解看他。
“不喝了!”楚管事上前,喘气说道,“这药,先不给倚秋喝了。”
“啊?”仆妇一愣,“为啥?”
“仲大夫刚差人送来这个,”楚管事扬了扬手里的纸条,“说暂时不喝药,先给她泡药浴。”
“药浴……”
楚管事将纸条交给跟他一起跑上来的小随从:“你去准备这些药材,速度要快。”
“是!”小随从接来便掉头跑走。
赵宁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赵宁走出来:“发生了何事。”
檐廊的风着实大,她遮脸的长纱布在寒风里轻轻飘动,纱布之上,眉眼细细描画过,精致好看,整个人似仙非仙。
楚管事于是将经过又简单一说。
“仲大夫没有亲自来吗?”赵宁好奇。
“没,是他那个叫决明的小学徒送来的。”楚管事说道。
赵宁倒不认识什么小学徒不学徒的,只点了下头:“既然是仲大夫亲自吩咐的,那便照做。”
“娘子,那这药……”仆妇指着红雯手中端盘上的药。
“既然仲大夫说不喝,那便倒了。”
“嗯。”仆妇于是上前去接来。
檐廊的风呼啸着,越来越大,倚秋的咳嗽声不时从屋中传来,声声都带着泣血一般的痛苦。
赵宁轻轻一声叹,转身回屋。
楚管事也觉沉闷,嘱咐红雯好生去照顾着,也转身下楼。
红雯欲回去屋中,忽的瞥见后院的门被人叩响。
一个仆妇过去开门,是拿着一个小袋子的载春。
似有所感,载春抬起头,隔着两排小院落,她们对上目光。
红雯不太敢看她。
载春眼睛明亮,意味深长,瞅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
红雯赶紧回屋,将房门关上。
“又来讨饭?”给载春开门的仆妇,一脸不耐。
载春奉上讨好的笑容,可怜兮兮道:“刘妈妈,便给我一点吧,剩饭喂猪,不如喂我。”
“猪能长膘,你有啥?”仆妇冷嘲热讽,转身朝后厨走去,“你等着。”
“谢谢刘妈妈,谢谢刘妈妈!”载春忙叫道。
第813章 雪中院子(一更)
端汤药上去的仆妇将汤药端了回来,并倒入院外的阴沟渠中,引得后厨的仆妇们议论不止。
刘妈妈带着载春的小袋子回来找剩饭,众人顺着看去,场面顿时更热闹。
“说来也奇,”一个仆妇说道,“那载春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一天天来讨饭吃,还真将自己当乞丐了。”
“她此前都不敢来咱们后院。”
“好像有阵子没看到她家那口子对她动手了。”
“你这话说得,你好像还巴不得看人家打老婆!”
“反正我看那载春就是不喜欢,没个好人样!”
“我也是!听说还把咱们大娘子给刺了一刀!”
“不是她干的!”
“我怎么听说是下毒,还偷了咱们大娘子的衣裳去卖?”
“那也是假的吧,不过她也的确不是啥好人。”
……
后厨里面的声音遥遥传来,载春站在门口,能听到不少。
好笑,真是好笑。
她冷眼看着。
过去好一阵,刘妈妈带着吃的过来了。
说是剩饭,但是宁安楼财大气粗,不可能真拿别人吃剩的给人,这些都是锅里剩下的。
“给你。”刘妈妈轻轻抛去。
载春忙用怀抱接着。
“谢谢刘妈妈,也帮我谢谢大娘子!”载春讨好说道。
“你以后少来就是,我们没一个人看你顺眼。”刘妈妈说道。
“刘妈妈多骂骂我吧,骂我若是让刘妈妈开心,想怎么骂便怎么骂,只是下次我再来讨饭吃,还望刘妈妈帮帮我。”
载春说得情真意切,刘妈妈呸了一声,感觉这人越来越无耻,转身走了。
载春脸上的奉承讨好消失不见,恨恨地看了眼刘妈妈的背影,拎着满满当当的小袋子,离开宁安楼后院。
宁安楼后边的深巷,最里面的那间院子一改往日破败,这些月修修补补,眼下就算寒风乱舞,也已足够御寒。
载春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快步穿过积雪半尺厚的小院,推开主宅的门。
谷乙闭目躺在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跛掉的那条腿高高翘着。
听到动静,他转头朝载春看去。
载春将小袋子放在桌上,转身去另一旁脱外衣。
谷乙扯开一口黄牙,歪嘴笑道:“行啊,还真当狗去了。”
载春没接话,抖落外衣上面的风雪后放在柜子上,再去换鞋。
谷乙从榻上起来,伸手去拿桌上的小袋子,载春过来便夺走:“你干什么!”
“我吃啊!”
“这是我要来的,也不是给你的!”载春转身朝外面走去。
谷乙冷冷地看着她,一把将桌子掀了。
桌子砸在地上,撞出来的动静让还在门口的载春吓得心里一咯噔,不过怕归怕,她确定谷乙现在不敢对她乱来。
另一边的门在这时被打开,曹育闻声出来,面容不善。
载春忙走去:“曹大哥。”
曹育瞅见她手里的袋子,一把夺来,一句话没说,转身准备回屋。
“等等,曹大哥!”
“怎么?”曹育扭头看着她。
“那个倚秋,今天又换了个大夫,而且好好的本说要喝药,又给倒了。”
“换了个大夫又怎的?”
“会不会……治好啊?”载春声音变轻,“应该,不会吧?”
曹育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面不掩烦躁和厌恶,转身进去屋子。
房门被“啪”一声关上,载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曹育将小袋子放在一个烛台旁,袋子里面热气腾腾,虽说混在一起,但并没有奇怪的味,反而更香。
“这宁安楼真他娘的阔气,”曹育看着来气,“赵老婆子发家致富的钱,都是咱们龙虎帮的银两!”
卞元丰回头看了那些食物一眼,冷冷地收回视线,继续看书,边道:“那个倚秋,应该治不好了吧。”
“绝对治不好,死定了。”
“嗯。”卞元丰应了声,没再说话。
“少爷,吃点东西吧,会饿。”
卞元丰没吱声,待看完这一页,翻过去后,他冷冷道:“天天吃别人的剩饭。”
曹育皱眉,听着一阵心酸:“少爷,咱们现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没事,用不了多久,那宁安楼就是咱们的了。”
“嗯。”卞元丰应了一声。
桌上的食物渐渐冷掉,曹育都不见卞元丰有半点想要吃的意思。
他看了看桌上的小袋子,再抬头看向卞元丰的背影,安静一阵,曹育说道:“少爷,要不,我去街上买点。”
“去吧。”卞元丰这次回答得很快。
曹育一声轻叹,去到衣柜前,将随身的包袱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