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都静下,看着管家。
管家道:“此消息确凿,是我们老爷从玉溪楼打听回来的。以及,这阿梨还闹出一场不小的动静,她把金川坊那一代所有在街头拉帮结派,斗殴寻衅的地痞给收拾了。”
“你是说前几日金川坊那些被绑在河边的少年,是阿梨所为?”林郎将道。
“嗯,也是玉溪楼传出的,知道此事是阿梨干的人不多。”
曹易钧点头,令他先退下。
管家走后,曹易钧看向谋士黄永。
黄永摸着胡须,全程没有说话。
“先生,”曹易钧说道,“接下去何去何从,先生如何认为。”
黄永冲他抬手一揖:“将军,既然沈冽不在盘州,那我们撤。”
“但是先生,我不能理解这通缉令,为何我才在寿石落脚,这通缉令便写上了我的大名?”
“便不管,”黄永是个目的明确的人,沉声道,“将军,我们此行只为沈冽而来,沈冽不在,我们便退。”
“说起通缉令,”丘副将说道,“将军,阿梨也有一个通缉令。”
不论沈冽,还是阿梨,他们二人皆在宋致易的通缉追捕名册上,且阿梨的悬赏要更高。
此前从信送回来的司马悟的头颅,让大平朝野上下震惊。
如此宣战之法,着实辱人。
大怒之下,勋平王颁发悬赏令,以五百两黄金,广宣侯封爵,还有一座春萝县城,换阿梨人头。
眼下得知阿梨就在寿石,不该放过这个机会才是。
“我与阿梨并无过节,我从始至终恨之入骨的,只有沈冽。”曹易钧说道。
“那我们便走,”黄永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不成,”丘副将道,“将军,阿梨就在这,不论勋平王有无悬赏令,不杀此女,我大平何以立国?”
“我认同丘副将所说,”林郎将说道,“将军,要固军心,此女不得不死。”
“先生高见?”曹易钧看向黄永。
沉默一阵,黄永肃容说道:“将军可知,为何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祀字,虽是祭天,其意却在凝心聚力。于我大平而言,建国不到五年,根本无民心而言。于天下而言,宣延帝弃京而走,民心溃散,更无信仰之谈。此阿梨,若杀之,于我军心有固,于我民心,却不得。”
“民心?”丘副将说道,“天下还乱着,民连饭都吃不饱,谈何心字,就是个鸟玩意儿!”
黄永未理他,继续道:“天下人不信李据,亦不信我宋皇,但天下人,敬英烈。英烈之后,若无大佞,切不可碰,将军,退吧。”
丘副将不甘心:“将军,你便不想弄清此悬赏令?为何我们一到寿石,就有悬赏令张贴?”
黄永看去:“丘副将是想留下?”
“我是有此意!”
“既然丘副将自荐,”黄永看向曹易钧,“将军,便让丘副将带几人留下。”
丘副将一愣:“我?”
“也行,”曹易钧点头,“丘响,你便留下调查此悬赏令一事,不过切记,若非十万分把握,不要和阿梨正面冲突。”
丘副将有些懵,忙要开口解释,叩门声又响起。
刘运管家再度进来,低声说道:“将军,有五人前来,自称为颜夫人手下。”
众人皱眉。
黄永说道:“为首之人,可是虞彦驰?”
“是自称姓虞。”
“丢人现眼之辈!”丘副将当即叫道。
管家面露难堪,脑袋低垂。
黄永眼尖,发现外面几人身影,于是朝曹易钧看去,略施眼神。
外面所站五人,面色皆难看无比。
尤以为首的虞彦驰,不悦目光当即往身后的楚筝看去。
楚筝低眉,只能硬受。
若是早年,楚筝知道虞彦驰定会进去,虞彦驰的性格不会硬碰硬,但会阴阳怪气一大斗的话。
如今,虞彦驰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们若在门外,便令他们进来。”曹易钧说道。
“是。”刘运管家应声。
“丘副将,这不是就有伴了,”黄永朝丘副将看去,笑着说道,“他们定也是冲沈冽来寿石的,有他们在,丘副将便不孤单了。”
“那得谢谢黄先生挖坑让我跳了。”丘副将咬牙。
虞彦驰等人进来,现场气氛添了数笔诡异。
管家知道这种场景不是他该多留的,便奉承数句,以备酒菜之名离开。
一出来,管家赶忙再派二人前去玉溪楼催促刘运。
吩咐完人手,他回过头来,却看到后面站着虞彦驰的那名女手下。
楚筝站在五步外,冷冷看着他。
管家咽了口唾沫,上前说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小的。”
“阿梨,在寿石?”
“据说是在的……”
“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哪?何时?”
第915章 谍影重重(补更6.27)
管家把为数不多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楚筝。
对当初在从信所发生的那些事,管家听闻了很多,如今简单判断,不难猜到楚筝就是那名幸存而归之人。
不过据说,她回来之后被虞彦驰带去同颜夫人请罪,被颜夫人令人施加鞭刑,眼下见她,不像有半分受伤之态。
楚筝冷冷听完,抬手道谢,转身回去。
管家却忽然怕了,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跟她说。
看她的阴郁神情,那怨恨愤怒,着实太深。
忽然后悔的管家一筹莫展,于是去到大门附近,打算等刘运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
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刘运。
倒是里面的手下来报,说曹易钧要走。
管家一惊:“这便要走?发生了何事,可是跟虞大人起冲突了?”
“不不,那位谋士先生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多想,称寿石若无沈冽,便无他们此行的目的,只留丘副将在此即可。”
“这样,”管家松了口气,又道,“可,这下午才来,眼下便要走?连日赶路奔波,留宿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他们执意要走,说时间紧急。”
“这冬休无战事,大雪封路,能有什么紧急呢。”
手下讪讪。
“罢了,我与你说这个有何用,你又不是他们,”管家摆手,“你先下去,我去说说。”
“别别,”手下忙道,“我也劝过,惹了不快呢,就,就随他们吧。”
“这……”
话音未落,里面的人已经出来了。
管家只得迎上前去。
“将军,当真现在便要走吗,我们老爷还没回来呢。”管家说道。
“军务繁忙,不想耽搁,”曹易钧说道,“待刘先生回来,替我问声安好。”
“这……晚宴都还没吃上一口呢。”
“哈哈哈,”曹易钧淡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无冒犯之意,但我从小到大,这宴席,吃得可太多了。”
管家无言,只能拱手,道一路顺风。
天下军人有个共通之处,便是没有拖延的毛病,雷厉风行,说做便做。
曹易钧一行人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刚到寿石三个时辰未到,便趁夜离开。
而等刘运回来,差不多是半个时辰后了。
管家站在门口,头发都快盼白,一见到刘运,管家赶忙迎上去,将事情来龙去脉一道。
刘运目瞪口呆:“这,便走了?”
“是啊,劝不下来。”
“这走得,也太快了。”刘运遗憾地说道。
攻袭营主将曹易钧,是宋致易手下出名的儒将。
文采,武略,家世,品貌,皆为军中上等,气质文雅,性情宜和,精通文墨不说,还擅长器乐。
刘运早便想一睹其风采,岂料这么快便走了。
“老爷,您怎么那么久才回来?是饭局所困,不好抽身吗?”
刘运不作解释,疲累道:“去见丘副将和虞大人吧。”
“嗯。”
在入厅堂前,管家有些不放心,低声说道:“老爷,里边气氛凝重,您恐要左右不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