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扎马步,他们皮了,不放在眼里,早已没有效果,眼下这些小错又不至于要人命,不如……”梁俊看向前面的缓缓流淌的大河,“将寻衅的几人绑起来,脱光丢入河中,一刻钟后再捞上来。”
“好!这就照办!”戴豫说道,转头冲另一处大叫,“常成志,拿粗绳来!”
平安和平元随梁俊回去马车。
梁俊一直愁眉,平元安慰道:“少爷,这些士兵,没事的。再油再痞,都有训成的那一天。”
“我不是在恼这个。”梁俊说道。
“那是……”
梁俊于是将靴子和册子的事情道出。
“天,”平安叫道,“这可了不得,先生,这好比文人的笔,杀人于无形呐。”
但现在,杀得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百个,千个。
现在,和彦颇要杀得,是整个民族。
先摧信心,再折傲骨,后灭信仰。
“我得想个办法,”梁俊喃喃,“一定要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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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本小册子,颜青临案前也有。
除却昨日送来得这本册子,她的案前还有一份“赴世论学”。
文章立意和文采,不得不说一个“绝”字。
不知是何人所写,也未听说过什么廉风书院,她派去打听的人才刚刚出发。
窗扇大开,寒风袭面,因处高楼,一眺可见万瓦铺琼田。
永安帝京的腊月,于她已是第三十二个年头。
她是土生土长的永安人,时常去往外地,但逢冬总在永安。
敲门声轻响,松竹去开门。
风尘仆仆的手下进来,沉声说道:“夫人,人接到了。”
颜青临回过身去,跟随手下进来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皮肤青黄,脸上布满细纹,一双眼睛格外晶亮,第一眼易令人觉得她深谙算计。
“夫人。”妇人福礼。
“坐。”颜青临说道,令松竹端热茶。
进来得妇人叫舒月珍,才从河京赶回。
热茶捂手,舒月珍捧着,先说正事:“那几个心比天高的姑娘前些时候卖铺子,我觉着,夫人可以入手。”
“可有卖出去了?”
“没呢,她们不懂行情,开口便漫要价,去谈也谈不下来。”
“不知柴米,目空一切,这些官宦千金,无一不草包。”颜青临淡淡嘲讽。
“我觉着,价格肯定会跌一跌的,如果不跌,那想必她们要用点别的手段,迫使一些人不得不去买那几个铺子。如果跌得话,夫人,这是个好机会。”
“都是些什么铺子?地段如何?”
舒月珍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纸来。
松竹过来接走纸,递去给颜青临。
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绸缎绢布和首饰,颜青临看了眼,寒声道:“这群废物,妄想干一番大事就得往作物和铁器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能挣钱,但也只是小钱,成不了大事。”
“夫人没兴趣?”
“毫无兴趣,”颜青临将纸卷起,搁在一旁案上,继续道,“你书信来京,又亲自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事?”
“毕竟动辄几万两,想着夫人如果要买下,便不是小事。”舒月珍平静道。
心里面不无失望,这笔银两到手,她可以吃许多回扣,否则寒冬腊月,谁乐意跑个几百里呢。
外面又起敲门声。
松竹上前开门,被门外三人吓得低呼一声,忙转头看向颜青临,目光错愕。
颜青临皱眉,朝门外看去,但见进来得三人,颜青临的神色也变了。
这几年,堪称她左膀右臂的虞彦驰和陈智唯走在前面,后面跟随的于翔,是虞彦驰手下,一身破烂,狼狈不堪,脸上还有诸多流脓处。
颜青临的眉眼刹那阴沉,寒声对舒月珍说道:“你先下去。”
舒月珍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该看,什么事情不该看。
故而对这三人分外好奇,但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敢再望。
舒月珍离开,松竹也跟着走了,将房门从外面带上。
颜青临打量一番于翔,再看向只比于翔好一点点,同样狼狈不堪的虞彦驰。
“寿石城之事,我听楚筝说了,”颜青临冷冷道,“刘运和攻袭营丘副将惨死街头。”
听到“楚筝”二字,于翔面色变得愤怒。
“夫人,”虞彦驰沉声道,“楚筝是何时回来的?”
“四日前。”
虞彦驰和陈智唯看向于翔。
于翔膝盖“噗通”一声,对着颜青临跪下。
“夫人!楚筝出卖我,她在盘州弃我而去,将我丢弃于虎狼之穴,以得其生机,我差点死于阿梨那贱人之手!”于翔说道,眼眶通红。
颜青临挑眉,目光变得明锐,看向虞彦驰。
楚筝是虞彦驰手下里功夫最好的那个,此前楚筝受罚,虞彦驰一力保她,望颜青临饶她不死。否则,楚筝不会只受一顿鞭刑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虞彦驰亲自领着于翔进来。
“怎么,”颜青临开口说道,“这次连你也不保她了。”
虞彦驰沉默半响,缓缓说道:“或许从信府程妙德与司马悟之死,与如今一样。”
这一句话,几乎顷刻让颜青临动了对楚筝的杀意。
第943章 倒打一耙(瑟瑟的打赏追更)
如果真的次次都卖战友,那可见其贪生怕死与自私自利。
这样不顾一切保全自己的人,适合单独出行任务,不适合团队协作。
但很不巧,颜青临从来不会放任一个杀手单独出去执行任务。
哪怕是亲手培养出来得杀手,颜青临也无法信任。
她遭受太多背叛了。
当初惠平当铺的那帮人,还有那个将她背叛得彻底的夏昭学!
至今想到,都是切骨之恨!
所以,所谓团队协作,其实也是互相监督和提醒彼此要忠诚。
“于翔,”颜青临说道,“你所说得每个字,都是真的?”
“是真的,夫人,我万不敢骗你。”
虞彦驰也道:“夫人,找楚筝来对质即可。”
“陈智唯,”颜青临看去,“去叫楚筝来。”
“是。”
冻湖素银,十里平镜,岸上垂柳只剩枯木,蔫蔫低头,任风摆布。
湖边十多人在比划,手拿木棍互攻,虽不是利剑,但为求实战之效,木棍的尖端皆削成圆锥形状。
斗得最狠的,是两个姑娘。
身形皆清瘦高挑,出招之式却无余地,一招一式尽攻对方要害,若非木棍顶端圆钝,二人恐早已千疮百孔。
快速,利落,劲道也要跟上。
陈智唯快步走来:“楚筝!”
声音略凶,正稍占上风的楚筝因此分神,对手的木棍直戳她肩胛。
虽不是利剑,但着实疼痛,可想而知会留一片淤青。
楚筝欲停下,对手不依不饶,再又攻来,楚筝只得再战。
陈智唯行到跟前,怒道:“住手。”
目光看向楚筝的对手:“闻黛,停手!”
被称作闻黛的女子又攻数下,这才停下。
当年所有人中,闻黛为身手第一,楚筝不服,日日苦练,终于追上。
二人这些年明争暗斗,极其凶悍,现在手中拿着得是木棍,但和真刀真枪并无区别。
“找我何事?”楚筝寒着脸问。
“夫人喊你过去。”
楚筝收木棍,搁去兵器架上,但跟陈智唯离开前,她顿了顿,看向闻黛:“方才比试,若你我拿得都是剑,先死的定是你。且我如今身上有伤,背上鞭痕未愈。你闻黛,永远是我楚筝的手下败将。”
闻黛眉目怒皱,看着她跟陈智唯离去,心底厌恶至极。
穿过水榭,迈过回廊,楚筝边走边在心底琢磨夫人找她会是何事。
她才自盘州赶回,一路颠簸,背上都是伤,夫人不会再让她去执行任务。
而陈智唯刚才那声凶悍叫唤和现在的脸色着实难看,稍一琢磨,楚筝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