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丁跃进,便是那五名官员之一。
赵琙走到这家客栈的正大门,说是客栈,用气派的酒楼来形容才更恰当。
他抬头看着上面的三个大字。
飞霜阁。
·
听闻沈冽回来,杜轩以为下人在开玩笑。
他呵呵笑了两声,整理东西,准备回去卿月阁,顺路再去王丰年那一趟,看看屠小溪是个什么情况。
康剑半靠着床头,视线穿过敞开着的窗扇,落在水榭那一头边走来边说话的男人们身上。
中间那年轻男子面貌尚看不清,但在一众同样个头拔高的男人中,他凭借风华气质和挺拔仪态,一眼令人注目,卓然出群。
“真是少爷!”康剑虚弱地笑道,“杜大哥,真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杜轩忙回过身去,愣了一下,惊喜搁下一切,快步跑去:“少爷!!”
“汪汪汪!”一阵狂躁的狗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杜轩连忙后退,睁大一双眼睛瞪着这只大黄狗。
“嗷呜——汪汪汪!”被忽然跑出来得杜轩吓坏了的狗蛋一直在叫,边叫边后退。
“这便是信上提过得小大胖?”杜轩抬手比划,“这,是大大胖吧。”
“这是赵琙的狗。”沈冽说道,并让身后手下制止它继续叫唤。
“赵琙?”杜轩哈了声,卷起袖子,冲着大黄狗道,“行,咱们今晚来个狗肉火锅,你看如何啊,大大胖?”
被人拍了脑门,喝令安静的大黄狗变脸飞快,已经人立蹲起,两条前腿拱啊拱。
杜轩被逗笑:“这狗还挺有趣。”
沈冽低头看了狗蛋一眼,抬手摸了下它的脑袋。
“稍后说正事,”沈冽看向杜轩,“我先去见康剑。”
“少爷。”康剑试图从床上起来,沈冽让他继续躺着。
窗外檐下悬着一串铃铛,今晚风大,打得铃声清脆,音如奏乐,配着满室水沉香清气,和清一色的古木家具,别是一番风骨优雅。
杜轩上前,小声道:“康剑的伤,乃……沈谙所治。”
“我已知晓。”沈冽说道。
“那,少爷可见到他了?”杜轩紧紧注意着沈冽的神情。
但即便是跟在沈冽身旁多年的他,也完全无法窥破他此时所想,这一双深湛平静的黑眸,越发能隐藏情绪。
“没有,”沈冽淡淡摇头,“见与不见,并无区别。”
说着,他看向康剑:“我在回来路上听他们所说,伤你之人,你觉得是女子。”
“形体很像,”康剑努力回忆,“很柔韧,特别灵活,其人出剑相当迅猛,凌厉彪悍,满是杀气。”
“后院寻到多少线索?”沈冽问杜轩他们。
“不多,”杜轩说道,“但这样的女子,世上也不多,也许可以逐一排查……”
见沈冽沉眉,没再说话,杜轩忍不住又道:“说到女子,少爷,阿梨呢。”
沈冽眉心微拢:“她路上有事,晚几日到。”
“那你们这一路……可是朝夕相处的?”
沈冽抬眉,朝他看去。
杜轩可比武少宁要大胆,想问的,他绝对藏不住,一双眼睛满含八卦,等着沈冽往下说。
不止杜轩,一屋子亮闪闪的小眼睛,全在看着他们的少爷。
“你们,很闲?”沈冽说道。
“……”
转眼,沈冽已转了话题:“阿梨虽然晚到,但是她的夏家军已在城外,明日一早,我们的兵马会和夏家军一并入城。”
“明日一早?”杜轩一愣,“这是,要拿下衡香?”
“衡香还是衡香,要拿下的,是赵慧恩。”
杜轩开怀,喜道:“太好了,这口恶气可算能出了。”
武少宁他们需要回卿月阁,沈冽令他们不用久留。
杜轩将才收拾整理得东西放回原处,一面希望沈冽早些休息,一面止不住又想问这半年和这一路的事。
听闻沈冽已到知语水榭的徐寅君第一时间令人准备厢房,再赶来同沈冽问好。
此前在游州,徐寅君在另一路修路队中,所以不曾见到沈冽,但见过沈冽的所有人,无不夸其风华绝伦,俊美倾世。
甚至几个平生未读多少书,张嘴便是粗话的人,他们亲口在徐寅君跟前描述,说沈公子之貌美,能把这场雪变出人间活气。
徐寅君明白他们话里的“人间活气”是何意,他倍感讶然,这可是一场将众人手指冻得生疮,让众人叫苦不迭的雪。
昏沉苍茫,暗无天日,所有人每日的粗话,全部都用来骂雪,骂天,然而在这些老粗口的嘴巴里,这场形同灾难的雪不仅被认可,甚至赋予了浪漫颜彩。
第1097章 你脸红了
屋中,杜轩正在给康剑换药,康剑将那夜在池塘所发生的经过细细述说后,便是杜轩接话。
虽说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大半年不见,书信来去又久,杜轩实在有满腹积语要道。
他问起探州,问起河京,问起阿梨,沈冽立在床边,挑着回答。
徐寅君迈入屋中时,先见到得便是沈冽单手负后,高大清瘦的背影,如芝兰玉树,高挑挺拔。
徐寅君唤了一声“沈郎君”,上前拱手道:“不知贵客到临,徐某来晚了。”
沈冽回过身,抬手道:“徐管事,多有打扰。”
因回身动作,光影在他脸上掠过,俊挺刀削的鼻梁似被一支墨笔流畅描摹,随即是一张精致绝伦的俊美容颜。
眉目轮廓,深邃明朗,肤白气润,如玉琅琅。还有这双无波无澜的深黑眼眸,冰凉淡漠,却明亮若墨玉。
这一瞬光影,恍如清月出岭,较沈谙偏阴郁和不时冒出一句刻薄之言的戏谑凉薄不同,沈冽身上的英朗锐意,似是寒冰打造得出鞘长剑,华美尊贵,不可逼视。
徐寅君愣了一愣,眼眸大亮:“沈郎君之貌,天人也。”
那些工友,皆无虚言。
沈冽面容平静,淡淡道:“多谢徐管事称赞。”
徐寅君干笑了声,道:“这,徐某失态了,沈郎君见谅。啊,对了,我们东家呢,阿梨姑娘何时回来?”
沈冽忽然轻笑:“晚几日。”
“欸,少爷,”杜轩直起腰背,酸溜溜地说道,“你怎忽然发笑,我们问你阿梨时,你可是问我们是不是很闲。”
“没什么。”沈冽敛了笑意。
“一定有什么。”杜轩说道。
“是啊,少爷,您便说说看,笑什么。”康剑也道。
沈冽不理他们,看向徐寅君:“徐管事来得正好,我正需一人领我去东南处走走,徐管事可愿带路。”
“哦……噢!”徐寅君做了个请,“那,沈郎君请。”
杜轩忙也跟去。
知语水榭的东南处便是廉风书院,若遇晴天,甚至能看清远处的文和楼。
沈冽提出想去东南边,众人一下便明白,定与廉风书院有关。
天色已很晚,乌云沉沉笼着天边,文和楼那方向只见零星灯火,映在水面上,随晚风波折。
沿岸停靠很多船只,以画舫为多,临湖屋舍与树荫间或,落英缤纷。白日那满城哗哗,似已天地外,当前独剩静与空。
三人走了小半刻后停下,因天色原因,能见度很低。沈冽沿湖望去,眸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枕水石梯。
徐寅君来衡香已有不少时日,这一带很熟,同他介绍:“那里原本是古玩街,后来渐渐变成了文房四宝之地。”
“便是说,人变杂了。”沈冽说道。
徐寅君顿了下,点头:“……对。”
一般去古玩街的人不会很多,不说别人,便是十个读书人里,能去一半都罕见。如今卖文房四宝居多,而衡香又来了那么多文人学士,说杂,的确杂乱。
“杜轩。”沈冽说道。
“少爷。”
沈冽望着那处枕水石梯:“明日我恐忙不过来,你去找戴豫,让他给你八百人手,十日内,这条古玩街的人除却原住户,其余人只出不进。”
“是。”杜轩应声,他平日问题多,但对沈冽的命令,几乎不问为什么。
徐寅君从旁大喜,他正愁此地将暴露,担惊受怕好一阵,未想沈冽一出手,第一件事情便是帮他解决燃眉困局。
“这片水下,可有渔网?”沈冽问徐寅君。
“有的,有很多张渔网,不久前才投下的。”
“若换作铁丝网,需得多久?”
“铁丝网?”
“还要锐刺。”沈冽说道。
徐寅君声音变低:“这一点,倒是没有想过……”
“阿梨此行,目的不是赵慧恩,”沈冽沉声道,“是‘那些人’。”
徐寅君一凛,肃容道:“是。”
除却街市,水下,沈冽还在其他几处做了布防。
甚至按照最远射程,知语水榭西面那几棵可藏人的树,也让杜轩明日派人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