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后的弩箭越发危险,她第一时间避开对方的视线盲区,点着柱子跃起,抓住斗拱,一个倒挂空翻,轻盈跃上二楼。
再三楼,四楼,眨个眼的功夫,她上了屋顶。
弩箭从房屋中射向天空,屋中之人可见已慌,弩箭变得毫无秩序且凌乱。
很快,弩箭用尽,屋顶斑秃,上面没人。
“你们这是怕了么。”清脆明丽的少女声音从楼下传来。
男人们朝楼梯望去。
屋内共五个男人,除却四个掌着弩机的,还有一个男人提着把大刀。
四个掌着弩机的男人看向提着大刀的男人。
方寄面无表情,握紧手里的刀。
其中一个男人还剩两支弩箭,他悄然举起机弩,对着楼梯口,蓄势待发。
但是,再没有动静了。
方寄顿了下,抬脚朝楼梯口走去。
“阿梨?”方寄叫道。
空空如也,人不在下面。
众人皱起眉头,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周围漫起。
方寄想要下去看个仔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从来都是他们藏于黑暗之中狩猎,眼下却似反了过来。
远处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一个手拿弩机的男人朝窗外一探,大叫:“不好!军队来了!”
大量士兵正朝这边而来,而且都是骑兵。
众人立即看向方寄。
方寄大怒:“冲下去!切记防着阿梨!”
突然,身后窗户被人破窗而入。
一直盯着楼梯口的拿着弩机的男人毫无防备,连忙回过身去,一道鞭声裂空,朝他面门直来。
男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往后面退去。
“如何防?”夏昭衣弯唇一笑,“你确定防得住我?”
方寄立即扬刀冲来。
其余男人飞快扔掉手中弩机拔剑。
空中鞭响接连,千丝碧倒刺大张,似烈蛇狂舞,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和毁灭性,所到之处,木屑飞扬。
但很快,她又不见了。
窗外月光明净,照亮满屋狼藉,絮絮碎乱的木屑过后,忽然陷入诡异岑寂。
“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就喜欢装神弄鬼,出来!”方寄叫道。
“你错了,”少女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我不是喜欢装神弄鬼,而是我太累,没力气跟你们耗,也没必要再跟你们耗。”
伴随她话音落下,大量兵马将这幢楼宅包围。
屋内男人全部看向方寄。
方寄脸色紧绷,抬头看着屋顶。
“我走了,”夏昭衣说道,“有缘再见,又或者,你们无命再见我。”
而后,她便真的走了。
回到坐骑旁,夏昭衣低头将手心上的匕首碎片拔出。
是刚才跟楚筝打斗时,刀刃断裂后扎进去的。
不过因手上缠着绷带,所以这块小碎片没有伤到她,但手腕的确快没力气了。
连日奔波,她今日只在上午辰时只吃了一个饼,昨日吃得也不多。
不是没东西吃,而是着实没胃口,那一个饼还是她强迫自己为了保持体力而咽下的。不然,她刚才不会让楚筝就这样从她的跟前逃走。
不过没有想到,被颜青临下了剿杀令,满世界在找的楚筝,居然会出现在衡香。
“阿梨姑娘!”乐危带着两个近卫赶来,欣喜道,“真的是你!”
夏昭衣看去,冲他一笑。
“我刚带兵巡逻到这,他们说是你,我还不信呢!”
“多谢了。”夏昭衣说道。
不然,她可能要拼掉半条命。
第1115章 乔家余孽
整栋屋宅被包,水泄不通。
楼下是商铺,二楼是杂货间,三楼是住宅,四楼只有几个柜子几张板凳,再无其他。
晏军没有冲上去,只在一楼包围,大铺军阵。
而后,便开始等。
乐危和夏昭衣过来,周围火光明耀,士兵们的脸在火光中期待而兴奋地看着上空。
乐危对夏昭衣道:“我们军师说,我们兵力不多,每个兵的命都很值钱。所以与其冒着受伤风险去瓮中捉鳖,不如等着已经入地无门的困兽自投罗网。”
沈冽之前同夏昭衣提起过他们的军师,是梁俊。
当初梁俊一路找到衡香,并希望她能为他写一封举荐信,夏昭衣当时没有答应,现在看来,梁俊的确不错。
方寄站在楼上,看着下面明晃晃的火海,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
还有其他路可走,比如从屋顶。
但是,对方有马,人多,势广,还有一个……阿梨。
在兵马后面,隔着五十多步的空间外头,是为了看热闹并还不怕死的衡香百姓。
好些人已经睡下了,特意披着衣裳来看。
方寄在那些人群里面找到两个熟悉身影,正也看着他。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直到一个人抬手,轻轻指他,再在自己的脖子下面比了一刀。
比划的速度很慢,似乎还有颤抖,看得出她在不忍和不舍。
毕竟,是他的亲姑姑。
但是……真的要就这样死掉吗。
不!
至少,要死得有所归有所值!
方寄沉眉,骤然往火把中的夏昭衣喊道:“乔家余孽!”
夏昭衣等人抬头。
“她不姓夏!并非定国公府后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方寄指去。
所有人的视线皆朝夏昭衣看去。
“不要被此妖女所骗!她不仅不是忠烈之后,她祖辈还满手血债,造下无数孽业,祸害了整个南塘县!你们该把此女绑起,架于火上炙烤,活活烧死她!”
人群一片喧嚣,无数人朝马背上的少女指指点点。
没有遇到过这样场面的乐危朝夏昭衣看去:“阿梨姑娘……”
少女正抬眉看着上边的方寄,淡淡道:“骂他。”
“骂?”
“此人公然煽动并诋毁你们友军统帅,不该把他往死里骂么。”
乐危一凛,登时肃容:“阿梨姑娘说得极是!”
“狗杂碎!”乐危大声叫嚷,“死到临头还叽叽歪歪,给老子滚下来受死!”
方寄止住话语,眉头皱起。
“兄弟们,”乐危继续道,“给这杂毛鳖孙上一堂课,让他见识见识我们骂人的功夫!就你他妈长了一张嘴巴,就听你一个人造谣了是不?”
“骂!骂!骂他!”晏军们齐声叫道。
接下去,什么样的脏话都出来了。
而乐危自己提到的造谣二字,更让他发挥出了语言想象力的极大空间。
他直接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全部安排上了家禽家畜作为配偶,配上粗鄙言语,不堪入耳,偏现场观众都还听,还哄堂大笑。
“你都快要死了,还要给你祖上蒙羞,你真他娘的是个废物啊!”乐危叫道。
方寄被气得浑身发抖,看回夏昭衣。
马背上的少女始终面容平静,一双过分清冷的明眸看着他,似乎全程无事发生,她只当看一场置身事外的好戏。
“乔家余孽,”方寄大吼,“妖女!!”
少女脸上终于有了情绪起伏,却不是生气和恼怒,她笑了。
很浅很浅的笑意浮在嘴边,又不像是笑,眼睛乌黑雪亮,隐着挑衅,异常的明艳光彩,像是在说,你奈我何。
方寄面色惨白,觉得胸腔在发痛。
“下来受死!”乐危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