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绵延的惨叫传至山顶,方贞莞立即带人去往山崖。
又见一个男人跌下,众人面色大变。
方贞莞惊诧:“难道是她?!”
“阿梨?”她身边一个男人道。
方贞莞朝他看去,轻摇头:“不是。”
“那是……”
“她或许,叫楚筝。”方贞莞咬着牙根道。
方才,她一眼认出楚筝是那夜在飞霜阁前偷袭夏昭衣未成功的女刺客,之所以知道她叫楚筝,因为那夜过后,她的通缉令贴满了衡香。
“我之前在飞霜阁前出手救她,间接害死方寄,今日我又特意放她们一马,想着同仇敌忾,她却杀我方家人!又杀我们的人!!!”方贞莞暴喝,眼眶浮起红晕。
“杀了这个楚筝,”方贞莞回身看向众人,双目通红,“就算翻遍这座山头,也要把这个贱人杀了!!”
夏昭衣没打算嫁祸给楚筝,听了方贞莞这话,她好奇地抬头朝山顶方向看去,楚筝跟“那些人”,也有往来?
是楚筝自己,还是楚筝以前所效命的颜青临?
陈韵棋正听从楚筝的话,回去把她们沿路的脚印破坏掉,把泥土翻上数遍。
先是山顶方向的惨叫,像是一场混乱厮杀,再是男人跌落深渊的长啕,现在,是方贞莞在山谷中的回音。
方贞莞的声音,她听得不真切,连楚筝两个字都没听清,但是,太凶了,她还听到了“杀”字。
陈韵棋不敢多留,跌跌撞撞朝楚筝藏身的山道跑去。
她们过来时,便见到这扇大开着的石门,藏在石刻墓碑后,巨大的坟包下。
石门宽三尺,高半丈,极其狭窄,黑洞洞的,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陈韵棋不敢进,但是被楚筝威胁,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现在跑入进去,她回身将石门关上,跌坐在入口处,大口喘着气,眼泪因为害怕而止不住地往下掉。
过去一阵,她忽然惊觉自己没有听到楚筝的动静,顿然睁大泪眼,在黑暗里茫然望着。
“楚,楚筝……”陈韵棋颤着唇瓣叫道。
“下来!”楚筝的声音传来。
陈韵棋哪里敢动,僵硬在入口处:“你为什么下去。”
“不下来你就待在上边,闭嘴。”楚筝道。
陈韵棋抱紧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坑坑洼洼的石道上。
等了又等,不知过去多久,她低声叫道:“楚筝……”
下面没有反应。
“楚筝?”陈韵棋又道。
陈韵棋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天人挣扎一会儿,她握紧拳头,忽然鼓起勇气,扶着古旧潮湿的石壁,一点点往下面挪。
终于到下面,却见石壁上有几个小洞,笔直的光从外面射来,照清里面的空间。
一个很小的很小的……居室。
她喊了好几声的楚筝,这会儿在一张土床上睡觉。
陈韵棋长长松了口气。
随即,她被自己逗笑。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她在上面脑补了很多可怕画面,却不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韵棋环顾周围,空间很大,一方长竹编条案几,一旁有落地小三层的矮长置物架,上面摆着破旧发黄的书,墙上凿有几个内嵌的空格,里面摆着木头雕刻的精致摆件。
若说上面的暗道潮湿幽深,这里便是干燥清爽的一方陋室。
陈韵棋心情变好几分,过去在楚筝所躺靠的土床床尾坐下。
睡意渐渐攀爬上来,她眼眸轻轻合上,也正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一声石门被开启的声音。
陈韵棋心跳一瞬狂奔,刹那抬眸朝她下来的山道看去。
顿了顿,她反应过来,不是上面传来得声音,是……
陈韵棋起身,绕过一道岩石壁,这才发现后面暗藏乾坤,竟还有往下的路。
有说话声响起,细细碎碎,由下而上。
陈韵棋抿唇,忙转身去摇楚筝。
楚筝却睡得很沉,怎么都摇不醒。
陈韵棋四下张望,转身回去下来的山道。
说话声音渐渐传来,是两个男人,听声音,都很年轻。
“给我吓得,日后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本来就叫您别来,您非得跟着赵慧恩……”
“怎,你有怨言?你敢对我有怨言!”
“不不,属下不敢,属下可哪里敢……哎呦,轻点!”
……
陈韵棋秀眉轻皱。
听他们说话,像是一主一奴,且……那主子还挺不羁的。
转眼,两个身影从下面走来。
陈韵棋讶然地瞪大眼睛。
这深山野地,竟有这般俊秀白皙的男子,虽然不及当初令她一眼惊艳的沈冽来得俊美,却也是卓而出群,不论从信府还是衡香,能比得上他的人,少之又少。
就连一旁的手下,都仪表端正,颇有气度。
这样的人,绝非小门小户能养得出来。
“欸?”赵琙一眼瞅见土床上的楚筝,立即后退,大叫,“鬼!!”
季盛赶忙冲上来挡在他前面,手里的长剑一横,利刃随时可出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琙憋不住,笑了起来。
季盛没好气地瞪他。
“瞧把你紧张的,”赵琙道,“她这一身伤,又这一身脏,怎么可能是鬼!去,把她叫醒!”
第1153章 癫狂之人
季盛上前,未出鞘的长剑在楚筝的臂膀上戳了戳。
楚筝闭目沉睡,纹丝不动。
季盛朝她身上那些伤口看去,又看回她的眉眼。
女子尚年轻,绝不超过二十五岁,一身中性打扮,即便闭着眼,眉眼中仍有一股锐意,一看便是凶悍,极其不好招惹的人。
她身上这伤着实太多,几处伤口不是剑伤,不是刀伤,更像是从山上摔下被树枝刺的,或者是……长枪。
顿了顿,季盛俯身去探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季盛说道。
就在这时,楚筝骤然睁开眼睛,一双锐目凶狠,抬手便是一招擒拿,季盛立即后退,拔出利刃。
“住手!”陈韵棋忽然跑出来,大声叫道。
正要发动攻击的楚筝因心力不支,双手撑在土床上,抬眼瞪着季盛,还有远远躲走得赵琙。
陈韵棋看向季盛当真停下来的长剑,鼓起一些勇气,跑向床边。
“你没事吧。”陈韵棋扶稳楚筝。
“滚开!”楚筝推她。
陈韵棋拢眉,转过头来,目光看向赵琙。
“这位公子,”陈韵棋上前,侧身福了一礼,说道,“你们应……不是恶人。”
赵琙将她和楚筝上下一顿打量,说道:“我看你们倒挺像恶人。”
“小女子姓陈,游州从信人,听公子口音,是京城来的?”
“你们为何在这?”赵琙问。
陈韵棋又福了一礼:“我们被人迫害,一路亡命奔逃,流落至此。”
赵琙自她福礼的身段上收回目光,淡淡道:“礼数不错,看来出自大户人家?遇上劫匪了?”
“劫匪?”陈韵棋唇角浮起讥讽,“她……怕是比劫匪更可恨。”
“哦,”赵琙点点头,看向季盛,“收剑。”
季盛应声,长剑收回鞘中。
“那你们慢慢躲着,”赵琙说道,“祝你们活得久点。”
眼看他带着季盛准备离开,陈韵棋忙道:“公子!你们此时上去,恐是不妥!一群贼人穷凶极恶,他们正在办丧事,送山的殡葬之队全被杀了!”
赵琙脚步停顿,看向季盛,眼睛浮起狐疑。
“可信。”季盛说道。
“烦!”赵琙叫道,转身回来。
季盛跟着走来,对楚筝道:“你,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