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打法,很容易让对方发现破绽,但三名剑客却根本没有探究这破绽的间隙。
因为太快了!
对方出剑的利落速度,让他们以为他要赶着去投胎。
便正是因为快,加上让他们难以招架的力量,这凌人的压迫感和杀意让三名剑客完全没有喘气空间,就连反应也越来越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何谈进攻,他们只剩自卫。
忽然一声断剑之音乍响,执剑的这名剑客睁大双目,大脑来不及有任何想法,利刃穿喉而过。
紧跟着,余下两名剑客一死一伤。
战斗终于结束。
沈冽俊容如覆寒霜,眉眼冰冷,顾不上擦拭长剑,立刻回身朝夏昭衣走去。
夏昭衣正将那第四名剑客绑在树下。
她用这名剑客的腰带将他缠了两圈,随后拍了拍手。
听闻身后动静,她刚一回头,她受伤的左胳膊便被一只大掌温柔托住。
“他们伤得吗?”沈冽声音低沉清和,带着酣战过后的喘息。
“意外。”夏昭衣轻描淡写地一笑,忽觉不对,伸手去触沈冽的束袖,发现是湿的。
“不像是汗,你自水里出来?”
“嗯,密道最后一个出口,在水中。”沈冽说道。
“哦……来!”夏昭衣反手握着他的右前臂,“你歇会儿,我去生火!”
“不急,”沈冽说道,回头看向远处,“我来时听见一个妇人在哭,那还有不少人,我去追。”
“我能追上的,”夏昭衣执着拽着他,皱眉道,“但你会生病。”
她鲜少对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沈冽收回视线,垂眸朝她看去。
夏昭衣迎着天光的眼睛清媚明亮,眸中透着倔强。
沈冽没办法和她对着干,低声道:“那我不追了,你胳膊受伤,便在此审问此人,生火之事便由我来。”
他提到这人,夏昭衣侧头看向被绑在树下的剑客。
沈冽轻轻挣开她的手,温声道:“我去伐木。”
看着他秀挺修长的背影离去,被绑着的剑客说道:“他便是沈冽吧。”
夏昭衣看回他:“你们是什么人?”
剑客面无表情,仍看着沈冽离去的方向:“云梁沈家果然好武,男儿皆神勇,名不虚传。”
“你很喜欢剑吧。”夏昭衣道。
剑客微顿,朝她看去:“我是个剑客,自然爱剑。”
“上面鸣哨的男人是谁?”
“我不会说的,随你以如何酷刑待我,我至死都不会说。”
夏昭衣半蹲下来看着他不算年轻的脸:“我确定我和他迟早都会再对上,我知晓他的身份不过是早晚的事。你现在说了,兴许能保一命,何必为了我终究能知晓的事而守着你的牙关,平白丢了性命?”
“不会的,”剑客语声始终干一,没有情绪,“你声名在外,便永远在明,我们在暗,就能随时能你性命。”
夏昭衣莞尔一笑,明眸盈着光:“可我见今日,你们也没多‘随时’啊。我昨夜可是一夜未睡,淋了整夜大雨,我都这么惨了,你们几人联手也没能取走我的命呢。”
剑客面色变青。
“为什么在寨水岭放火?”夏昭衣又道,“最先起火之处是放置棺木的小院,我在那屋中摸索机关时,你们应还未到吧,否则你们必会偷袭,且方才看见我,那鸣哨男子也不会那么惊讶。”
剑客没说话,一眨不眨看着她。
“还有你们的剑。”夏昭衣拾起地上的剑鞘,纤细指尖灵活轻转,那剑鞘在她手上翻了好几种花样,明光流转,忽然静止,被她稳稳托在剑客跟前,笔直一条线。
“这上面的纹络我不陌生,你说我溯源,能挖出你们的根吗?”夏昭衣道。
剑客骤起疏淡粗犷的眉毛。
他们几人的剑,皆出自同一批。
不过这剑鞘,恰就是这名剑客的,正因为剑鞘被夺,他才在怒极之下将自己心爱的长剑掷出,誓要夺她性命。
身为一名剑客,剑被夺乃奇耻大辱,剑鞘亦如是。
结果,他的剑竟如此不堪一击。
少女手腕极稳,托着剑鞘无半分颤抖,剑客望着剑鞘上的纹络,越来越感绝望。
上面的纹络其实不明显,剑客日夜伴它,白昼相携,入夜共枕,也是在五年之后才发现剑鞘纹络上的含义。
少女在混战里将它夺走用以防身,接手时间不长,竟就知这纹络非随意雕琢而为。
“你是个好对手,”剑客沉声道,“杀了我吧,或者以酷刑折磨我也可,我不会再说话。”
夏昭衣沉沉看着他,眸中笑意变淡,忽道:“成,你若不说话,我不强迫你,我换个人强迫你。”
剑客才要松开的眉皱得更紧,便见少女起身,朝身后被沈冽重伤,瘫软在地的另一名剑客走去。
夏昭衣收起千丝碧上的倒刺,绑在这名剑客的手腕上,将他从两名剑客的尸体中拖来,和原来这名剑客绑在一起。
“享受你人生最后的平静时光,”夏昭衣道,“待回衡香府后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没有日头的四月天光,大地阴暗舒爽,加上山林风大,少女柔和清澈的面庞在她飞扬的青丝下露着几分娇柔清媚。
但她说出口的话,却裹着彻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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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6章 睡着的她
沈冽回来时惊讶地看到,少女靠在两名剑客不远处的大树下,沉沉闭着眼眸,已然入睡。
就算是他放下手中几捆木枝的不小动静,都未能将她吵醒。
“阿梨。”沈冽很轻地唤她。
少女的脑袋微微歪着,巴掌大的面庞晶莹如玉,除却眼眶下淡淡的乌晕。
沈冽之所以惊讶,因为此地仍乃险境,她竟就这么轻率入梦。
他看向她的臂膀,指骨分明的长指轻轻去触,看衣衫染血的程度,便知伤口不浅。
他回来略晚,是去寻水了。
随身的水袋被他清洗,灌入清泉,顺便将被江水浸染的手帕濯净。
但她已睡,他不知要不要替她换药。
犹豫一阵,沈冽将她缠臂的布解开。
他的力道已极柔,少女于梦中仍蹙了下眉,他立即停下,唯恐打扰她休息。
而后,他幽深湛亮的黑眸浮起浓烈不加掩饰的心疼。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会露出真实情绪,若是醒着,她恐眼都不眨,甚至还能与他谈笑风生。
不是她矫饰强撑,而是,她真的不会将这痛放在心上。
沈冽将指尖的力道尽量放到最轻,以匕首割开她手臂上的衣衫。
夏昭衣自己嚼碎压在伤口上的绿汁和血相融,皆以结块,尤其血块已变暗,更显得伤口附近浑浊脏污。
沈冽轻轻以湿布擦拭,一道细长斜切的平滑伤口出现于她白皙润泽的皮肤上。
再见她左肩上被削去一半的青丝,可想当时情况之险,绝非她口中清清淡淡一句“意外”。
沈冽掀起眼皮朝绑在树下的两名剑客看去,黑眸沉冷凝霜,不怒而威。
一名剑客重伤垂死,另一名剑客一直在看着他们。
对上他的视线,这名剑客微惊,不过没有避让,就这么和他对视。
沈冽压住心头的戾气,自怀中掏出瓷瓶,将药粉轻撒在她伤口上,再涂以药膏,最后用他洗净风干的巾帕重新缠上。
她这样一个警惕心细的人,全程没有睁眼,睡得很沉。
长长卷卷的睫毛偶有轻颤,如似小蝶翼在她清澈白皙的面庞上忽闪,沈冽专注望着她的面庞,忽地伸手,拇指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沾染得极淡的泥灰。
指尖传来得触感极好,饱满富有弹性,嫩滑细腻,而她的眉目仍沉静,将防备卸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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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正带人寻上来,是在两个时辰后。
那两个留在滩涂上的士兵一直没见沈冽回来,好在运气不错,遇上一艘渔舟,便乘舟东去,才一小会儿就见到了竹排上的叶正等人。
叶正以为沈冽出事,瘫坐在江边嚎啕掉泪,听闻两个士兵所说后,叶正立即带兵马寻来,并找了几个渔民带路。
沈冽令人先将两个剑客押回去,再遣二十人去往妇人之前抱着两具无头尸所大哭的空地勘察。
“少爷,阿梨姑娘怎么在这呢。”叶正看向还在熟睡的夏昭衣。
“我也还未弄清,”沈冽道,“待她醒来再说。”
“那,少爷,您把她抱回去呀。”
“她来此若还有其他事呢?”
叶正点头:“也是,万一她千辛万苦走到这,少爷给她抱回去了,那是挺过分的……”
说完,叶正望见被沈冽搬远了的尸体:“那边两具尸体跟这两个剑客是一伙的?”
“嗯。”
尸体被搬远了,不过他们的剑沈冽留了下来,刚才已令人带走。
除了剑,两具尸体上各有一袋数目不多的碎银,便再无其他。
钱袋是寻常可见的路边买货,并无特别,所以沈冽未留,只留下他们的兵器。
“我去瞧瞧尸体,”叶正道,“若晚些要审讯,看看能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