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她,明眸含着水汽,温柔慵懒,香腮娇媚如桃李,像是一朵开在滚烫红尘中,最耀眼夺目,流光溢彩的花朵。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消做,只一个眼神已足以令他着迷和发狂,值得他抛却所有,管他江山与性命。
如若他是那些帝王,他不会比他们强到哪里去,甚至,他怕自己会更腐败和无道。
门外传来叶正的敲门声:“少爷,热水好了。”
沈冽看去一眼,望回床上的少女,柔声道:“阿梨,困吗?”
夏昭衣轻轻点头。
“喝杯热茶,再简单洗漱,便睡吧。”沈冽道。
夏昭衣又点了下头。
沈冽冲她温柔淡笑,眷眷不舍地看向她的唇瓣,那么想低头俯首,再去吻一口。
“今夜……失礼了。”沈冽小声道。
夏昭衣看着他,忽地弯唇,嫣然一笑。
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你还可以再冒犯一点。
凌晨,夏昭衣在后院被人发现。
喝了酒的她起夜如厕,昏昏沉沉从茅房出来,便一头睡在了院子的地上。
若非清晨忽然下雨,茶楼伙计赶来搭雨棚,她可能还要在大雨里泡到天明。
被发现时,谁也不知她在这里睡了多久,沈冽抱着她回房后,发现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烫。
第一个发现她的茶楼伙计在房门外踯躅徘徊,好半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进去。
房间里此时一片乱,沈冽负手立在屏风外,俊容阴沉自责。
屏风里面,几个仆妇正在用热水擦拭少女的身体。
大雨里浸泡太久,她连头发都脏了,需得被细细洗净和擦干。
沈冽眼尖,觉察到伙计进来,他便望了过去。
伙计羞愧难当,说道:“小人,小人发现阿梨姑娘之前,一脚自她的后背上踩过去……眼下,唯恐将她踩出伤来。”
沈冽听得差点没昏过去,立即回身看向屏风,嘱咐仆妇们检查她的后背。
“是有脚印的。”一个仆妇说道。
“好,好像青了。”另一个仆妇说道。
沈冽快吐血,沉声道:“叶正,去取伤药来。”
叶正赶忙应声,转身跑走。
窗外天光在雷雨交杂中大亮,仆妇们在无烟银炭的帮助下,终于擦干少女的头发,自屏风后出来,告退离开。
沈冽回到床边,少女巴掌大的脸通红通红的,但跟昨夜的绯红不同,现在完全是因为高烧。
沈冽自责不已,指背轻轻贴着她的脸颊滑过,恨不能此时病得是他。
叶正心里也不好受,终于鼓起勇气道:“少爷,我去隔壁说一声吧。”
“隔壁?”沈冽朝他看去。
“嗯,隔壁金兴酒楼……其实,是阿梨将军的。”
沈冽一顿:“什么?”
叶正抽了自己一嘴巴。
如若昨夜在少爷将阿梨姑娘带回来时便直说这事,可能阿梨姑娘现在都不会受罪。
武少宁这时从屋外进来,道:“少爷,詹宁他们来了。”
詹宁和史国新匆匆跟进来,一看到病床上的少女,两个人吓得脸色青白,赶忙过来。
史国新焦急道:“沈将军,我们二小姐她……”
“哎呀!”詹宁忽然暴躁地哭道,也一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第1319章 天地雷暴
叶正赶忙压住詹宁的手腕,道:“你这是干什么?”
詹宁哭道:“我家二小姐酒力不好,前晚已经喝醉过,我昨晚该留心眼的。若是传出去被世人知道,我们二小姐居然喝醉酒昏死在茅厕前,那二小姐的一世英名……哇!”
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沈冽。
詹宁若不强调这个,众人一时还没觉察,他一哭一强调,听起来……别说世人如何看,便是少女自己从病中醒来,都要挖地缝了吧。
沈冽沉声道:“此事你听谁说的,阿梨何时醉酒昏死在了茅厕前?”
詹宁一愣。
史国新和叶正他们都朝沈冽看去。
沈冽面不改色,一双墨眉轻轻拧着:“并未发生此事,莫听旁人胡诌。”
“啊,对对!”詹宁赶忙擦掉眼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叶正道:“阿梨姑娘是昨夜吹了一夜的风,不慎病倒了。”
武少宁紧跟着道:“是啊,偶感风寒乃再正常不过之事,相信阿梨姑娘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史国新点头:“嗯,我家二小姐身子好,不会有大碍。”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再无人提昨夜后院如厕一事。
待仆妇端来汤药,沈冽托起少女,一口一口慢慢喂完后,这才同詹宁和史国新去隔壁,好好问吉来坊的事。
詹宁知道得最清楚,将一切来龙去脉说完,他轻叹:“昨夜我们离开后,他们打得差点把吉来坊拆了,如果二小姐没有生病,这会儿她应该进宫看戏了吧。”
偌大皇城,在詹宁的描述下恍如成了少女脚下的戏乐场。
然而对她而言,这天下何处不是一个来去自如,随意游玩的地。
沈冽若有所思道:“所以,最好要在阿梨醒来时的第一时间给她宫中信息。”
沈冽想了想,看向叶正:“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向宏商会。”
叶正应声:“是!”
雷雨粗暴的肆虐天与地,一道闪电骤然横劈开苍穹,天地一亮,刺眼夺目的光让所有守卫眯上眼睛。
没有宫墙的遮挡,延光殿前的诸多守卫们直接立于天地雷暴之中。
平坦宽阔的宫殿大地,让他们的生与死变成了真正的听天由命。
又一道闪电疾掠而过,李据恰将目光投向外面,被森白光亮刺得双目一眯。
他的跟前,此时的争吵声比屋外的雷暴天气还要响,面红耳赤的人群好像要将宫殿顶给掀飞一般。
李据其实有些没搞明白他们在吵什么,因为双方此时全以情绪攻击为主。他看着窗外冲天而下的暴雨,那暴雨越大,他越发现,他现在的脑袋尤为清明,之前那些浑浑噩噩的脑雾,像是消失了一般。
嗯,为什么呢?
哦,是杜文平,杜太医的长子,他昨日特意说,想要尝试下换两帖药,还有,特意进宫为他针灸了。
没看出来,杜太医行医一辈子,医术全然不如他儿子。
这杜文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雨忽然变猛烈,随着寒风吹溅而入,一个李据叫不出名字,才换上来不久的内侍公公忙道:“陛下,仔细着凉。”
说着,便要上前去关窗。
“退下!”李据忽然暴喝。
内侍公公吓了一跳,赶忙俯首:“是,老奴这便告退!”
因李据这一声吼,大殿里吵得凶的几方人马都停了下来。
殿中除了鲍呈乐和朱紫砚、霍正升和贾飞,虞世龄等肱骨之臣也都冒雨赶来了。
所有人眨巴着或大或小的眼睛,看着龙案后的李据,殿里的气氛瞬息安静的诡异。
李据想着静下也好,道:“鲍卿,你所说得册子,拿来。”
鲍呈乐朝着霍正升和贾飞怒哼了一声,一拂袖,恭敬将手中册子递上。
在李据翻阅之时,他撩袍跪下,道:“陛下,那名自西北而来得支爷,您应不陌生。”
李据淡淡道:“是的,朕不陌生。”
说着,李据忽地一惊,目光凝在了册子上。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将这本册子凑近一些。
他这样一个神情,让在场众人全都屏住呼吸。
包括鲍呈乐。
册子虽然是他递上去的,但从昨夜事发至今,他根本连翻看册子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事态发展,是被各方人马推着雪球,一下一下滚到如今。
所以,就算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册子上面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李据一页一页看下去,忽然,窗外降下一道巨雷,轰得一声,震得李据双手一软,簿册从他手中滑落。
离得最近的虞世龄立即去捡,李据暴喝:“住手!”
虞世龄吓得膝盖直接跪倒在地,一把老骨头险些磕坏。
他惶恐地抬头看着李据:“皇上……”
“左司员外郎虞传采,是你什么人?”李据说道。
虞世龄惊了,不知皇上为何冒出这个人名来了,缓了半响,道:“虞传采,乃,乃老臣的表外侄。”
“蒋内侍,”李据说道,“去给朕拾起。”
大殿内静若寒蝉,那些内侍公公们全都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