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熬到十二点,《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才关电视回屋睡觉。
……
大年初一的早晨,余兰英是被哭喊声吵醒的。
坐起来后,她静静听了会,觉得声音有点熟悉,拍了拍同样刚睡醒的邢立骁问:“是不是隔壁闹起来了?”
邢立骁仔细凝听:“是对门的声音,但声音来源是楼下。”他拿起搭在床尾的棉袄,再穿上裤子,对余兰英说,“我去看看,你继续睡。”
说完邢立骁就出去了,余兰英却没有继续睡,明亮光线已经透过不薄的窗帘照进来,明显已经不早。
拿起手表一看,果然,八点半了。
她也拿起毛衣外套陆续穿上,顺着吵嚷的声音走到阳台。
热闹来源于旁边的车行道,隔壁张文建抱着儿子,何秀芳则跟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厮打着。
说两个女人厮打在一起不太准确,何秀芳想打的是女人身后的孩子,而女人一边护孩子,一边反击。
几次都没打到人,何秀芳大声骂道:“小宗桑!小赤佬!年纪轻轻勿学好,吾伲儿子假使出事体,吾跟侬全家没完没了!”
跟何秀芳打架的女人理直气壮回道:“春雷是你儿子自己要去点的,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除了两人吵架的声音,两个孩子的哭声也不小,尤其是张涛,哭得尤其凄惨。
张涛越哭,何秀芳和中年女人打得越厉害,张文建则焦急喊道:“车!谁家有车,能不能送我孩子去医院!”
围观人群中有人道:“问别人干什么?你们楼里不是有两辆车?”
“对对,厉学军和邢立骁都在家,都是邻居,他们不会不帮忙。”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就有人发现了站在阳台的邢立骁,喊他下去搭把手。
那些人转身时,余兰英夫妻已经看到了张涛的模样,他右手垂着,大拇指鲜血淋漓,结合何秀芳两人的争吵,可以猜到是被春雷给炸了。
一时间,余兰英有些怔愣,她没想到张涛真会出事。
邢立骁则低声道:“我送他们去医院?”
“嗯,路上小心。”余兰英跟何秀芳虽然不和,也不太喜欢张涛,但邢立骁都被点名了,不好再袖手旁观。
邢立骁回屋,拿上钥匙下楼。
张文建赶紧抱着儿子上车,看到何秀芳还在跟人打架,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打架!你还不回去拿钱!”
何秀芳如梦初醒,恨恨瞪和她打架的母子一眼,转身跑回了家。
张涛手上血没止住,张文建没等何秀芳,让邢立骁直接开车去医院。等何秀芳下来,楼下只剩下看热闹的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肯定不好打车。
何秀芳想找人送自己,但楼里有车的也就厉、邢两家,邢立骁已经开车送张文建父子走了。
但厉、张两家关系也不好,如果厉学军醒得早,出来时张涛还没被送去医院,或许他们夫妻会有恻隐之心。
可送何秀芳,薛静根本不考虑。
最终,何秀芳是骑自行车去的医院。
医院离得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就能到,邢立骁也没在那一直守着的意愿,等到张涛进手术室就回来了。
玩炮炸伤手的例子不鲜见,但全国这么大,分摊到地方,这事就不常见了。
尤其今天还是年初一,小区里消息传得飞快,邢立骁回来时八栋楼下全是来打听消息的。
看到他下车,纷纷围上来打听消息。
邢立骁如实回答,说张涛在动手术,没等结果出来他就回来了。
围着的人一听,都说完了完了。
他们倒不是觉得张涛活不了,他的手指看着血淋淋,但伤不重,安危肯定没事。可手指炸成那样,估计是保不住了。
邢立骁没有多说,但情况确实如此,回家看到余兰英,他主动说道:“医生说,张涛的大拇指保不住。”
“人活着就行了。”
问余兰英同情张涛吗?
确实有点,他性格再不好,也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但这份同情很有限,因为这个结果是他自找的。
何况前几天,她还提醒过何秀芳,但好心没有得到好报。
她拍拍邢立骁的肩膀:“去洗漱吧,准备吃早饭。”
邢立骁应声,脱掉外套进了浴室。
他一走,希希就走到了余兰英面前,面带不安地问:“张涛出事了吗?”
“嗯,”余兰英没有隐瞒,说道,“他玩春雷炸伤了手。”
“很严重吗?”
“很严重。”
希希张大嘴巴:“他会死吗?”
虽然和张涛打过架,她现在也记着仇,可心还是软的,想到张涛可能会死,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余兰英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张涛可能会失去大拇指,变得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只道:“不会死,但是他要动手术,会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希希松了口气,又一脸同情道:“他好可怜。”
“原本他不必这么可怜。”余兰英摸了摸女儿脑袋问,“他受伤是什么造成的,希希知道吗?”
“因为他玩春雷?”
“对,春雷很危险,”余兰英点头,“不止春雷,你们玩的炮都很危险,点燃的炮不管炸没炸,都不要去捡。”
希希有点怵,摇头说:“我不玩炮了。”
“不玩最好。”
余兰英一家没有特意打听,但手术结果依然很快传入他们耳中,张涛的大拇指确实没有保住。
也就是说,他残疾了。
好在他的残疾并不严重,不特意关注,陌生人很难发现。失去大拇指也不会影响他上学,没有大拇指,可以练习使用其他四个手指,还可以学习左手写字,办法总比困难多一些。
但小区里有孩子的家长依然被吓坏了,不敢再让孩子玩炮,春雷更是严禁。
物业工作人员则拿着喇叭,在小区里循环号召住户注意安全,少接触鞭炮等危险物品。街道工作人员回来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会议,进行安全宣传。
不过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张家。
自从张涛出事,何秀芳和张文建就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后者指责前者没教好孩子,前者指责后者万事不管。
何秀芳还三天两头去找小区门口的小卖部,和让张涛去看春雷的孩子父母吵架,说都是他们害了她儿子。
和何秀芳比起来,张文建情绪相对稳定,但也更干脆,直接去派出所报了案。咨询后得知这是民事案件,等过完年,便找律师起诉了小卖部老板和另一个小孩的父母。
另一个小孩的父母之前无所畏惧,被起诉后得知会影响孩子的档案,终于怂了,表示只要能和解,多少赔偿都给。
小卖部老板滑跪更早,两笔赔偿加起来有好几万,张文建便想和解。
但何秀芳不愿意,觉得几万块算什么,她儿子的前途都被毁了。又觉得张文建见钱眼开,为了钱,儿子都能不管。
于是新的一年,可以说是在隔壁越演越烈的争吵中拉开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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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44章 各怀鬼胎 年后邢立骁没急着开工,因为……
年后邢立骁没急着开工, 因为年前他去医院把结扎手术给做了。
此前他们咨询过计生办工作人员和医生,虽然沪市这边计生办也主要宣传女性上环,但余兰英夫妻找上门时, 工作人员没怎么夸大结扎的坏处。
而在医生眼里, 这更不是什么大手术, 没有危害,恢复期也不长,一周左右就能恢复活动, 只是不能跑步,或者做重体力劳动。
但休息半个月到一个月,基本不会有大碍, 没有谣传的那么夸张。
过年前后换工作的人虽然多, 但这些人大多孤身一个, 行李一个人就能搬完, 再不行打量计程车, 找两个朋友就能搞定。
家庭搬家要到元宵节后,但直到三月,这种订单都很少。
邢立骁想着机不可失, 就赶在过年前做了手术,然后整个二月, 他都没有接搬家订单。至于运输订单,他也跟客户打了声招呼。
这时候的搬家公司, 很多都会捎带着做短途运输,甚至很多小公司更倾向于接后一种订单。
因为短途运输一般是跟经营单位合作,钱不一定更多,但更稳定,只要能一直合作, 单位也不倒闭,每月就能有固定的订单。
邢立骁也一样,虽然主做搬家,但也愿意跟单位合作。
但这是个人情社会,不考虑人情,很多单位也更倾向于找大的运输公司合作,所以邢立骁能接到的这类订单并不多。
就算接到一个经营单位的订单,也基本是他们常合作的公司出了岔子,一时没办法安排车来,他们又急着出货,才找小公司或者私人司机合作。
而这合作再愉快,结束之后他们也还是更愿意找长期合作的公司,至于邢立骁等小公司或者私人司机,顶多是个备选。
所以过年前,和邢立骁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单位,基本都是余兰英介绍的,或者说,那些都是她店里的供应商。
余兰英的早餐店规模不大,供应商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基本都是私人小老板。否则也不会余兰英介绍,他们就愿意和邢立骁合作。
也因为公司规模小,所以他们下的运输订单不多。
邢立骁那些客户中,规模稍微大点的就是厉学军的机械厂。
他们之间的合作,是厉学军主动提的。
虽然邢立骁知道,如果能跟厉学军合作,多的不说,每月几千的稳定收入是有的。但如果他为了订单求上门,两家会很难维持平等来往。
他倒是不怕什么,做生意哪能没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但不想余兰英为了他去讨好薛静,也不希望希希和厉泽玩耍时矮人一头。
尽管理智上,他知道厉家三口不是那种觉得你求我给你生意,就矮我一头的人,但感情上,他宁可不赚这钱。
他无欲无求,厉学军反而高看他一截。
熟悉之后又觉得他人品不错,性格也沉稳,是个能靠得住的,就主动分了部分运输订单给他。
厉学军的工厂初八就开工,之后陆续会有运输订单,邢立骁这边接不了,自然要跟他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