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兰英说了几个区,道:“这些地方的写字楼都可以。”
反正距离要是太远,她就咬咬牙买辆轿车,要是月租金能少个万八千,一年下来节约的钱,也差不多能够她买车了。
做销售最忌讳的价格没谈拢就甩脸子,小朱在这行业干了好几年,早练出来了。
何况余兰英是大客户,光这半年,她就通过他租下六个铺面了。
没错,就是六个铺面,暑假前那三个铺面定下来后,还没进九月,余兰英就又联系他,让他再找三个铺面。
听她的意思,这三家分店开起来,生意好的话,年前会再开三家分店。
三加三再加三,就是九个商铺,如果办公场地也能通过他租,这一年光靠余兰英,他就能多拿两千提成。
想到钱,小朱一点都没觉得余兰英抠门还要求多,也没有为了能少些麻烦,尽快成单,直接带她去看离得远的片区写字楼。
他翻了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说道:“三公里范围内,一百平以下的办公室有三间,租金最低的一万出头。再远地方我还没看,您如果觉得合适,我再带您去那三个地方看一看。如果还想往远地方找,我回去再寻摸寻摸?”
一万出头也不便宜,但跟她预期差不了太多。
余兰英想着,问了几句那三个办公场地的详细情况。
三个办公场地,价格最高的一万三,面积也最大,差一点一百平。地段不比这里差,楼还是近几年新盖的,所以单价其实比这里高一点。
一万出头那个办公室八十九平,地段稍微没那么靠近市中心,楼也没那么新,但环境比这里也差不了太多,毕竟每平方就几块钱的租金差距。
余兰英今天没安排其他工作,想着三个场地离得都不远,干脆都看一看。
一圈看下来,她都觉得还行。
最有倾向的还是那个一万出头的,价格便宜嘛,从福苑小区过去也方便,公交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要是能买辆车,上班更方便,单程只需要十分钟左右。
但余兰英没有直接定下,让小朱再往周围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
看完办公场地,也快到幼儿园放学时间了,余兰英直接去接希希放学。
但接到人不能直接回家,她今天有围棋课。
余兰英今天没骑自行车,接到人后便去外面一条街拦了辆三轮。
这时候沪市在市容管理方面没那么严格,街上有很多载客的三轮,因为价格比计程车便宜,很受市民欢迎。
但坐三轮也有不好的地方,它的价格没那么透明,如果不会说本地话,很容易被宰。
拦下车后,余兰英直接跟人用本地话沟通,又表现出了对路线的熟悉,骑车的大爷没有绕路,到地方后也没坐地起价。
付过钱,余兰英牵着希希的手走进开在路边的围棋学校。
说是学校,实际上里面只有三个班,学员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人。
在这时候,不,或者说再过几十年,围棋都算不上热门,学的人不多,这学校也不是官方机构,规模小很正常。
学校的工作人员也少,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前台,兼做招生、打杂等工作,另一个是学校的陈校长,也是学校唯一的老师。
听起来这学校似乎是个草台班子,但和其他围棋学校比起来,它其实算是专业的,至少陈校长本人有业余段位。
有些围棋学校,老师别说是职业棋手段位,连业余棋手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围棋爱好者。
家长不懂的话,很容易被忽悠。
围棋学校的学员大部分是孩子,少部分是成年人,因为突然对围棋有了兴趣,才来报班学习。
但不管是孩子还是成年人,工作日的白天都没什么时间上课,所以围棋学校的课程都安排在了晚上。
余兰英和希希到时,离上课还有近二十分钟,来的家长不多,前台则是空的,陈校长更是不见人影。
这也不稀奇,前台和陈校长是夫妻,机构又不大,规矩没那么多,不耽误上课就行了。
等了七八分钟,前台出来了,又过几人中,陈校长闪现。
他是来找前台的,但说完事准备离开时看到余兰英母女,突然停住脚步说:“对了,希希妈妈,我有点事跟你说,下课后你记得留一下。”
“行。”余兰英应声。
陈校长消失后没一会,上课时间到了。
中级班的学员鱼贯走入教室,陈校长也很快进来。
和平时一样,他先在竖着的棋盘上,按照经典但又相对基础的棋局打谱,并针对性地讲解一些技巧。
这一局棋,差不多要讲一节课。
结束后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二节课开始,陈校长会让学员们自由组队对弈。
其实也不算完全自由,对弈双方基本都是陈校长选的,一般情况下,他会把两个水平差不多的人安排到一起。
没办法,差距太大,水平高的人很难从对局中获益,水平差的人输得太多,也很容易对围棋失去兴趣。
这里只是兴趣班,大多数人只凭兴趣来学习,所以失去兴趣后,他们会轻易放弃围棋。
学校想开下去,需要足够的生源,为了减少学员流失,陈校长不得不花一些心思,去维持学员对围棋的兴趣。
有输有赢,是重要手段。
也因为对弈双方是陈校长根据个人水平安排的,所以希希进入中班虽然不到两个月,但她已经和班上大部分学员交手过。
余兰英虽然不怎么懂围棋,但根据希希对手的变化,不用别人说,也能看出希希进步有多神速。
下课后陈校长会说什么,她心里也有了数。
时长四十五分钟的课程结束,已经结束对局和复盘的学员陆续走出,没有结束,或者想留下看其他人对弈或复盘的人,则逗留在教室里。
而希希,正是还没结束对弈的那一个。
她对面坐着的人头发花白,是附近国营厂的退休职工,因为对围棋感兴趣,家附近又找不到对手,就来围棋学校报了名。
他有基础,报名后本来被安排去了高级版,但一段时间下来,输多赢少,太没成就感,他就找陈校长要求调班。
在高级版他的水平处于中下游,经常被人虐,但到中级班后,他就变了虐菜的那一个。大爷很享受,就在中级班待了下来。
过去一个多月里,希希可以说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上周三成为了大爷的对手。
上周三那次对局,希希执黑先行,却中盘认输。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虽然除了老大爷,希希在中级班已经没有对手。但中级班能赢过大爷,不,能几次跟他打平的,都会被调去大班,所以中级班其他学生,和大爷的水平差距不小。
希希赢其他人虽然还算轻松,但这不代表她的水平已经和老大爷差不多。
竞技方面,胜负欲不强的人很难走得长远,希希在这方面的胜负欲就很强,哪怕知道胜算不大,面对这结果,依然很不甘心。
尤其上周六再次对局,她又输了三目半。
自进中班起,希希就没输过同一个人超过两次,周六对局结束后,她更加刻苦,除了上课,这几天可以说手不释卷。
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一次,下到中盘汗流浃背的变成了老大爷。
也因为觉得力不从心,老大爷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这局棋到现在还没结束。
班上留下的学员,包括陈校长,都围在两人周围,看着他们对弈。
受女儿影响,她也懂一点围棋,但不多,又只交了希希一个人的学费,这会就不进去凑热闹了。
她坐在外面的凳子上,边等人边思考工作问题。
新定下来的三个铺面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预计下半旬能陆续开张。因为这三个铺面,离暑假开业的三个店不远,招人还算顺利,开张后不用担心人手不够。
总部的人员招聘更不用担心,不管哪个年代,文职都是很好招的。
跟中介所合作,单个岗位需要支出的费用,也比招服务员更便宜,但前提是基层文职岗位。
如果想招经验足,甚至是中层领导,费用又要高一些。或者对学历有要求,限制大专或者大学生,费用也不便宜。
虽然这几年大学生越来越多,学校根本安排不过来,到今年,大学已经有了停止分配的苗头。明年更是重要转折点,九六年这一批毕业生,是最后一批享受统一分配的。
但学校安排不过来,针对的是机关单位,国营企业,这个时期,私营企业想招大学生并不容易。
不过余兰英对学历没有太高要求,她更看重经验和能力,想在年前把总部框架搭起来,问题不大。
思索间,中级班教室里的人散了,学员们陆续往外走。
余兰英起身走到窗户边,正好看到陈校长和希希说完话,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时表情还算沉稳,出来看到余兰英就绷不住了,兴奋说道:“妈妈!我赢了!”
“真厉害!”余兰英夸赞道,“赢了几目?”
希希语气得意:“算上贴目七目半!”
母女俩说着话,老大爷出来了,他在两人面前停住脚步,竖起大拇指说:“英雄出少年啊,余同志,你可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小姑娘有天分呀。”
余兰英笑着说:“我们会好好培养她。”
老大爷走后,陈校长也出来了,他是最后一个,出来时关了灯。
学校是有办公室的,但天已经黑了,陈校长不好把余兰英单独叫过去,便在前台站定,说道:“是这样的,希希入学后进步很快,今天你也看到了,她连江大爷都赢了,继续留在中级班很难进步,所以我想把她调到大班去。”
围棋兴趣班和其他兴趣班不同,其他的一个周期内,学员的班级是固定的。
围棋相对来说更吃天分,有天分的人,可以一日千里,没有天分的只能按部就班。但按部就班也就升到中班,想去大班,悟性不够也没用。
所以围棋学校的三个班级学员数量差距挺大,中班人最多,有三十来人,大班人最少,只有不到十五人。
到了大班阶段,人员会再次分流,有天分的会拜到职业棋手门下,朝着成为职业棋手的方向努力。没有天分的,大多会在看不到希望后选择放弃。
像江大爷这样不求上进,交那么多学费只为过瘾的人终究是少数。
也因为这样,大班阶段学员的流动性很大,人数也始终上不来。
虽然在围棋学校,中途调班不算稀奇事,但像希希这样,短短三个多月,就从初级班冲到高级版的学员并不多。
尤其开学后,围棋学校的课程安排没有那么密集,每周只周三周六各上两节课。所以说是三个多月,实际上真正学习的时间要缩水很多。
何况希希还这么小。
陈校长非常看好她,所以除了和余兰英商量这件事,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我邀请了一个朋友月底来下指导棋,他是职业三段,如果希希表现好,能被他看中,或许能被推荐到他所在的围棋道场。”
余兰英一愣。
她不是惊讶陈校长能请到职业棋手来下指导棋,她会选择这个围棋学校,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陈校长虽然只有业余段位,但浸淫围棋之道多年,总有些人脉,偶尔能请到职业棋手来下指导棋。
这是很多围棋培训机构做不到的。
她也不意外陈校长会特意跟她说这番话,和那些年少成名的天才比起来,希希天资是否算得上出众,余兰英也说不好。
但和普通人比,她在围棋方面的天分就很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