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坐在墙角,自然也有人觊觎。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男孩就站在了她身边,其中一个问:“妹子,你一个人来的吗?”
大姐头出入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她把脸转向一侧,并不理睬小流氓。
几个小混混不死心,还想挑衅两句,于绍言已经走过来了,一把拉着袁锦悦的手:“别理他们,我们走!”
“哎,干什么呀!”“说两句话而已。”“一起玩儿啊!”几个小混混还不死心,伸出手也想拉着袁锦悦。
“啊,不要!”袁锦悦的弱势就在身体,她缩着肩膀往于绍言身边躲。
于绍言把她往怀里一带,用后背隔开了几个人,露出凶狠的模样。“听不懂人话吗?给老子滚!”
“哪儿来的高中生,哟,还挺厉害!”领头的小青年身材壮硕,留着一圈儿小胡子。
李高阳看见场外的动静,赶快站在于绍言旁边。“走开走开,别以为我们人少就欺负我们,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在场里呢!”
几个小混混一看来了两个高大的男生,其中一个还指着旱冰池里的人群,弄不清他们的底细,悻悻然离开了。
袁锦悦被于绍言护在怀里,露出胳膊的眼睛眨了眨,脑袋有点懵,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点爱护鸡仔的习惯呢!
第一次被他这么抱着,好像有点古怪。袁锦悦下意识推开他。
“你没事儿吧!”于绍言也发现刚才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现在红了耳根,可是眼睛还是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袁锦悦整理着衣服头发,撇开脸:“没事儿,你们去玩吧!”
“这里有流氓,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去玩。”于绍言可不敢再放着她一个人坐着不管了。
“对,我们去吃肯德基吧,听说蓉城去年才开的,我去尝尝和广州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李高阳脱了旱冰鞋,“走走走,我饿了。”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三人转战到了春熙路的肯德基店,排了很久的队伍,才轮到三个人。
“来,姐请你吃!”袁锦悦掏出钱包。
“怎么能要你请。”李高阳掏出钱包要付钱,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于绍言没看李高阳,只盯着袁锦悦:“我来付,跟丫丫出来,哪用别人掏钱。”
袁锦悦看了于绍言一眼,他今天主动得有点奇怪。还是笑着对李高阳说:“既然绍言请客,咱就省了。”
拿到了汉堡炸鸡和薯条,三个人围坐在一块儿,李高阳想起袁锦悦在家里发表的言论:“老大,阿姨坚决不去广州吗?那边真是好地方,经济发展最快,赚钱机会最多。你看我爸,才几年工夫,就开上大厂了。你那么聪明,也不用守着蜀绣,到广州肯定能赚好多好多钱。”
袁锦悦想想上一世的事,还真是在广州找到好机会,赚到了钱。可这一次,她不想走老路了。
“高阳,谢谢你惦记,可我喜欢蜀绣啊,我也算是在蜀绣厂长大的。小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在韦老师的画室学画学书法,还会在前后几个院子里玩耍,偷偷去参观一楼的展厅。厂长书记设计师对我都可好了,经常给我零食吃。我记得蜀绣每一幅作品,希望它们永远美下去。”
“可是,蜀绣现在已经不行了,你要重新做起来,需要多少时间精力啊!跟着我家发财多简单啊。”李高阳着急道。“你真的就想一辈子做这个吗?说得好听是传承民族艺术,挺伟大的,不就是让人守着清贫吗?”
“这事儿总要有人做吧,我妈能做,于叔叔能做,以后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袁锦悦心如明镜。“这辈子,我只想做点喜欢的事情。”
于绍言就在旁边一直听着顺手帮她把汉堡的包装纸撕开一角,把可乐的冰块捞出来放自己被子里。
李高阳还想再劝袁锦悦去广州,话还没出口,于绍言就说了:“高阳,你别劝丫丫了,她喜欢蜀绣,不会去广州的。”
“可这行没前途啊,到广州,我还能罩着她。”李高阳咬了一口鸡翅膀,满心不情愿。
“你这是希望她好,还是希望她到广州,方便你啊?不要那么自私吧!”于绍言毫不留情地戳穿李高阳的谎言。
果然,男孩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胡说什么呢?我爸和阿姨是好朋友,我和老大也是好朋友,我肯定是希望她好的。”
“既然是他的朋友,就尊重她的想法,支持她的决定吧!”于绍言把汉堡塞进嘴里不说话了。既然袁锦悦想做蜀绣,他应该做什么职业来协助她呢?
李高阳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为了自己!”
“你是好意,谢谢高阳。”袁锦悦安慰完李高阳,又盯着于绍言的脸,他今天怎么回事儿,管得真宽啊!
回家的路上,袁锦悦忍不住问于绍言:“于绍言,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跟高阳是朋友,他劝我也是好意,你用得着这么针对他吗?”
于绍言愣了一下:“他就是想让你去广州陪他玩儿,根本没考虑你的想法!我看不惯他这番少爷做派。”
“那你也不用抢着给钱请客吧,说好了我请的,这是我小弟。”袁锦悦叨叨。
“你请我请有什么差别呢?”于绍言本想说我们都是一家的,可他把这句话吞了进去。在他心底,他不想再把她当作妹妹。
袁锦悦听到这话,自动脑补于绍言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家人,有责任保护她,给她说好话,还帮她给钱照顾朋友。他还惦记着当她哥哥呢!
既然这样,她露出一个莞尔的笑容:“我懂了,那我就谢谢你啦,哥…哥……”
在一起住了五年,袁锦悦从没喊过哥哥,于绍言脸色唰地就白了,慌忙转过身:“你,你为什么喊我哥哥?”
“嗯?你不是一直想当哥哥吗?好了好了,你做得很好,今天特别照顾我,帮我,我也就认可你啦!以后也可以喊你哥哥,就像小时候一样。哥哥,亲亲的好大哥!”
袁锦悦和于绍言认识十年了,最开始就是喊小哥哥的。后来是为了在重组家庭中占据有利地位,才坚决不喊他哥哥。
五年过去,两个人早就磨合好了,大家就像星座一样,各自占据自己最舒服的位置。
袁锦悦以为他会开心,可于绍言脸色更不好了。他脸红了,眼光躲闪:“还是别喊了,我,我不习惯……”
喊了哥哥,以后对她好,她都以为是亲情,他不想把这份懵懂永远锁在亲情里。
没想到于绍言居然拒绝了,袁锦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无奈:“你说不喊,我以后可就真不喊了。”
“还是喊我名字吧,习惯!”于绍言笑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男娃,袁锦悦瞅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家里文莉君还在苦恼蜀绣厂的事,见袁锦悦回来立刻坐在她房间,拉着她不放:“丫丫,今天和李叔叔说你要做蜀绣,说着玩儿的吧!你的未来还长着呢,不要着急选专业。蜀绣现在真不行了。”
袁锦悦没想到亲妈对此介意上了:“妈,我说的是真的。蜀绣真是好东西,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方法去经营。”
“我们厂现在都没解决的问题,你能有什么办法。”文莉君愁眉苦脸。
“你们现在不就是想多挣一点儿钱,把厂子关停的时间往后挪,在此期间争取更多订单吗?”袁锦悦笑了笑。“虽说我不能帮忙找订单。可把已有资产盘活,方法很多。”
“说说看?”于哲也来了兴趣,坐在旁边聆听。
“蜀绣厂已有的房间、大型绷架、车辆都是可以出租的,食堂可以改为自负盈亏的餐厅对外销售,后院的花木苗圃也可以种植售卖。还有积压的丝线、绸缎、蜀锦,卖给团结镇的工坊应该没问题吧……”袁锦悦一口气说了好几个。
文莉君的眼睛越来越亮:“等着,我去找笔记下来。”
于哲帮忙找纸笔,于绍言问道:“这样蜀绣厂就不会倒闭啦?”
“当然不可能,蜀绣厂这样的庞然大物,必然是拖不动的。只是想让妈妈安心,她把能做的都做了,也许就该告别了。”袁锦悦抱着胳膊。“我将来要做的蜀绣,可能真不是蜀绣厂了。”
“那你准备选什么大学专业?”于绍言准备选和袁锦悦一样的。
蜀绣厂今年,最迟明年,肯定要倒闭。到时候文莉君应该就自由了,可以加入别的工坊,或者自主创业。袁锦悦沉吟片刻:“我不读大学,应该也可以吧!”
“不行!”文莉君刚好听到这句话。“丫丫这么好的成绩,一定要读大学。读大学才能长见识,读大学才知道怎么帮妈妈!”
“我不读大学也可以啊!我对蜀绣熟着呢。”对于销售经营,袁锦悦早就了然于心,书本上教的还没她自己总结得多呢。
“那也不行!”文莉君开始着急了。“我就是因为没有读大学,所以现在才对蜀绣倒闭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死守着针线过日子。但是你不一样,你去了大学,一定会有更多选择。”
于哲见文莉君着急起来:“丫丫,你妈妈期望你能多读书,也是希望能找到更多解决蜀绣的难题。未来,蜀绣的经营方式一定和别的商品不一样。她的根在民族的魂里,但是她的魅力,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不是简单做做销售就行得通的。有一个民族文化认同的习惯在里面。”
这话有些道理,袁锦悦没有反驳。毕竟上一世她是卖汽车的,蜀绣要售卖成功,一定要和民族文化的发扬光大一起。但是对于传统文化的一切,还是在大学里能做更深入的研究。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的。”袁锦悦没有拒绝考大学的可能,文莉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绍言心中怦怦跳,那他是不是应该选择和国际接轨的专业呢?袁锦悦扩展国内市场,他扩展国外市场。
他的亲妈好像在M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第157章
清明节后, 李华带着李高阳离开了蓉城,母女俩去火车站送行。
临上火车前,李高阳仍然没死心:“老大啊, 来找我玩啊,你去过就知道广州的繁华了,一定会留下的。”
袁锦悦笑笑, 广州曾经是她的第二故乡,她创造过人生的辉煌。可现在妈妈在哪儿, 她就在哪里。
李华也没死心:“莉君,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你千万别客气。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我在广州永远欢迎你。”
“谢谢!”文莉君和李华挥手告别, 她想起还有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总能找点路径。
蜀绣厂背后的农田现在渐渐地少了,建起了楼房,住了好些人。小块的田地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荒废着, 长着杂草。农舍也分散了,基本没有农人居住。这些小院儿大多改成了小型工厂, 有切割石材的, 有做钢材门窗的, 有酿造白酒的, 有做皮鞋的……
小小的皮鞋小院里,机器的哒哒声混着皮革的味道飘在空气里。曹云穿着沾了胶渍的皮质围裙, 刚把一双缝好的皮鞋从机器上取下来,就看见文莉君站在小院门口,手里拎着个大包,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莉君,你怎么来了!” 曹云放下手里的鞋楦,快步走过去,把她往厂房里让,“快进来坐坐,外面乱得很。”
文莉君跟着她走到角落的小办公室,刚坐下就打开布包,拿出几块叠得整齐的绣片样品。有巴掌大的卡通绣片,还有绣着梅兰竹菊的小方块。
“曹云,我是来求你帮忙的。蜀绣厂现在,订单越来越少,库里堆了好多绣品,我知道你在广州有不少客户,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服装厂或者礼品店愿意收这些?哪怕价格低点儿也行。”
曹云拿起一块熊猫绣片,对着光看。针脚细密,熊猫的眼睛绣得活灵活现,她忍不住感叹:“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可惜了,蜀绣厂人太多了、负担太重了。领导的经营方式严重落后,要不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放下绣片,看着文莉君失望的脸,有些不忍:“莉君,不是我不帮你介绍客户,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就算我帮你推出去这一批,下一批呢?手工刺绣根本不适合做日用品,人手永远比不过机器,时代变了啊。”
文莉君捏着绣片的手握紧又放开,没说话。
曹云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接着说:“莉君,你看我,当年从喜鹊合作社出来,租这小厂房做皮鞋,一开始也难,可我能自己接订单、自己定价格,广州那边要什么款式,我第二天就能改版型,比在厂里灵活多了。
你手里有这么好的蜀绣手艺,不如自己出来干。租个小铺子,或者跟我一样搞个小作坊,自己定价自己做,不比在厂里耗着强?如果你开了铺子,我一定来捧场。”
“我……” 文莉君捧着热水杯,指尖传来暖意,心里却泛起酸涩。
她想起 1987 年,自己刚离婚,带着丫丫走投无路,是蜀绣厂给了她第一个岗位,给了她集体户口和宿舍,让她们母女有了落脚的地方。
想起高志川书记帮她挡袁鹏的骚扰,帮她争取去苏州的机会。想起韦青老师带着她获得全国金奖还送双面绣到了亚运村。张红蕾器重她,让她从一个普通绣工,慢慢成了技术骨干,车间主任。
“曹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文莉君抬起头,眼里带着红血丝,却很坚定。
“可蜀绣厂对我来说,不只是个工作的地方。当年我最难的时候,是它庇护了我和丫丫,给了我尊严,给了我生活保障。现在厂里难了,我要是走了,那些跟着我学绣活儿的姐妹怎么办?那些绣了大半辈子蜀绣的老师傅怎么办?我想再坚持坚持,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先放弃。”
曹云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文莉君的性子,看似柔弱,可只要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我懂了。广州那边的客户,我帮你问问。有做服装辅料的,也有开礼品店的,我把你的绣片样品寄过去,看看能不能谈成批量订单。”
文莉君眼睛一亮,连忙道谢:“太谢谢你了,曹云!”
“丑话先说在前面,我不能保证销路。”
“没事儿,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强!”文莉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清明节放了个长假,节后的蜀绣厂的生产车间里,绣绷排成一排,却没几个人动手干活儿。四十多双眼睛都盯着文莉君手里的报名名单,空气里带着几分紧绷。
文莉君把拟出来的十二个人的名单贴在公示栏上,底下立刻就炸了。
“莉君啊,我不服!”赵姐第一个站出来,挽起袖子叉着腰。“我在厂里绣了二十多年,牡丹花、蝴蝶我哪样没绣过?怎么这次就没我的份?”
旁边的万胜男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急:“就是!我年轻,眼神好,手脚也快,每天能多绣两小时,主任为什么选郑招娣不选我?她去年还绣错过花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