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磊每次过来,也从来没瞧见过她。
很奇怪,罗玉珠几乎从来不出房间,只待在房间里面玩耍,徐雁菱和老太太对此也习以为常,似乎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当。
作为一个极具敏锐度的人,杨磊从来没向徐雁菱和老太太主动探问起罗玉珠的事情。
因为徐雁菱和老太太也从来不主动和他聊起罗玉珠,他甚至偶尔会听到徐雁菱念叨罗宝珠,但徐雁菱几乎没在他面前念叨过罗玉珠。
这是一种很反常的现象。
明明家里有两个女儿,怎么从来不提起另一个?
像是隐身了一样。
只要是人类,不可能从来不出去户外,他来过家里好几次,没撞见过一次罗玉珠出门,为徐雁菱充当司机的这段日子,也不见罗玉珠坐车。
若不是很早之前他在火车站外面的的确确接到过罗玉珠,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太神秘了。
这种神秘让心思敏锐的杨磊泛起一丝疑惑。
难不成罗玉珠天生是个内向的人,怕见生人?
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杨磊竖起耳朵倾听楼下的动静。
老太太还被那个妇人缠着,楼下声音洪亮,看起来谈话暂时没有结束的趋势。
这样的真空时间或许是唯一一次能够探寻真相的机会,杨磊的目光不由自主扫向隔壁的房间。
他向来不是个犹豫的人,认定的事情执行很快。
咚咚咚——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房间里脚步走动,不一会儿,门开了。
罗玉珠穿着一套睡衣,头发蓬松,面上不施粉黛,洁白如玉的肌肤在冬天暖阳的映衬下愈发清透,陡然对上这张脸,杨磊怔了一怔。
果然,好看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哪怕素面朝天,哪怕衣着随意,也照样让人眼前一亮。
杨磊扬起一张温和的笑脸,率先表明来意:“我来给太太拿资料,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话落,空气安静几秒。
这样的场面也在预料之中,有钱人高傲,长得漂亮的人高傲,有钱又长得漂亮的人更是傲中之傲。
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杨磊正要自己给自己铺台阶,体面结束这场不太成功的搭讪,谁知对面的罗玉珠指了指隔壁,语速缓慢:“在妈妈房间。”
用词和语气的微妙让敏锐的杨磊听出一丝不对劲。
他重新打量面前站着的女人,才发现她目光中没有蕴含半点戒备。
一个成年男人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要有所戒备的。
杨磊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认识我吗?”
“认识。”罗玉珠看着他,很认真的点点头。
一句话让杨磊又惊又喜。
他和罗玉珠仅有过一面之缘,火车站那次接到母女俩,徐雁菱全程都在和他交流,而罗玉珠全程冷着脸,看上去没有半点和他沟通的欲望。
甚至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他还以为对方是刻板印象中的有钱人,根本不将普通小人物放在眼里,原来对方竟然还记得他?
不知怎地,杨磊心里闪过一道暖流,四肢百骸都窜出一股暖意,而罗玉珠随后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窖。
“你是上次送伞的大哥哥。”
大哥哥这个用词着实不合时宜。
罗宝珠比他还大几岁呢,罗宝珠的姐姐怎么着也不用称呼他为大哥哥吧?
那股疑惑劲又冒了上来。
“你多大了?”
“我八岁。”
噗呲——
杨磊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抬眸对上罗玉珠认真的神色,他突然笑不下去了,笑容像坚冰一样僵在脸上。
对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杨磊恍然大悟。
即便心里万分不想承认那个答案,可惜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难怪徐雁菱从来不在人前念叨罗玉珠,难怪罗玉珠要有老太太专门在家照顾,难怪罗玉珠从来不出门……如果她是个傻子,那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真相。
杨磊有点不愿相信。
他目光落在罗玉珠近乎完美的五官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果带上正常人的情绪,该是多么的顾盼生辉、风情万种。
而现在它的主人只能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像一只迷了路的小鹿,纯净又迷茫。
多可惜啊。
如此惊艳的外貌,不应该配上一个空洞的灵魂。
杨磊甚至比罗玉珠本人更无法接受这一点。
好好的一个漂亮人儿,怎么可能是傻子呢?罗宝珠这么聪明一个人,她姐姐不可能是个傻子吧?
杨磊生出一股想要试探的冲动。
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是在装傻还是别有目的?
念头冒出来,他一只手已经伸进口袋。
“喜欢吃糖吗?”
罗玉珠认真思索着这句话,随后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杨磊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一边剥开,一边对罗玉珠讲规则,“这里有一颗糖,放在我手上,你只能用嘴巴来抢夺,如果抢到,就算你赢,糖果也归你。你听明白规则了吗?”
杨磊的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很轻柔,没有半点恶意,只有无尽的耐心,罗玉珠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
话落,剥了包装袋的糖果被杨磊举到罗玉珠面前,放在她嘴边,仿佛一张嘴就能吃到。
罗宝珠缓缓张开嘴巴,到嘴边的糖果突然被杨磊抽走。
他诱导罗玉珠张了嘴,却一直不让对方吃到。
在空中绕了几圈后,他将糖果放在了舌尖。
这是一个极具暧昧与挑逗的行为,但罗玉珠不懂。
在杨磊逐渐震惊的目光中,她慢慢靠近,将嘴凑了过去。
——
阿切——
坐在办公室做规划书的罗宝珠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李文杰立马为这个无缘无故的喷嚏作注释:“肯定是有人想你了。”
罗宝珠:“……”
“我现在家人都在身边,谁还能想到我?”
“那不一定哦,你在港城没有其他好朋友了?”
话音落下,罗宝珠面上一怔。
在港城算得上朋友的人也只有温经理一位。
她咳了咳,“你别瞎说。”
“我也不是瞎说。”李文杰底气不太足地辩解两句。
他想起他大哥也在港城,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指代性太强了些?
有些话不适合由旁人来提,有些人也不适合调侃,李文杰识趣了闭了嘴。
两人所思所想并非同一人,却都很默契地结束话题。
罗宝珠没再理会他,继续埋头工作。
眼皮突然又一阵跳动。
上眼皮抖动厉害,她不得不放下资料,用力揉了揉眼睛,不知怎地心里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喃喃自语:“怎么突然眼皮跳得厉害?”
一旁的李文杰闲不住,连忙又上前搭话:“你是左眼皮跳,还是右眼皮跳?”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李文杰很是坚信古老的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说说你是哪只眼睛的眼皮在跳?”
罗宝珠有些好笑。
这玩意又没有科学依据,哪只眼睛跳动和财和灾都没半毛钱的关系,李文杰倒是煞有介事。
“我两只眼皮都跳,那是财是灾?”
“这种情况嘛,通常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辩证去看待。”
呵,这书袋吊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罗宝珠懒得理他,继续埋头做规划。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老板,公司底下有个叫做章丽娟的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