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今天不是要参加饭局嘛,我总不能给您和二哥丢面子呀,这是台面是身份, 必须要佩戴的。”
今儿她二哥罗振民特意邀请利和地产老板李文旭和尚善珠宝店老板钟维光吃饭,她回娘家时,得知她母亲也会赴宴,于是主动要求加入。
家里人都去饭局,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不如跟着一起去热闹热闹。
可她回来得比较匆忙,没有带珍贵首饰,又嫌母亲那些首饰款式太老、不洋气,吵着闹着要来珠宝店亲自挑选。
“你看,这戴在我身上多合适啊,妈,饭局过后我就不还了吧。”罗珍珠抚摸着颈脖间的珠宝项链,满眼爱惜与不舍。
一旁的吕曼云冷眼看着,没同意也没拒绝。
瞧见闺女实在喜欢,她眼里露出些许心疼。
搁以前没出嫁之前,罗珍珠对于这样的珠宝首饰向来是戴一件丢一件,从来没有表现出这么珍惜的情绪。
结婚这么多年,罗珍珠身上倒是越来越朴素,稍稍几件上得了台面的首饰,都是从她珠宝店里薅走的。
“郭彦嘉不给你买首饰吗?”
抚摸着珠宝项链的罗珍珠动作一顿,脸上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他哪里懂这些,买了我也不喜欢,我不常让他买。”
结了婚的唯一成长,是学会营造体面。
哪怕当着自己这个亲妈,罗珍珠也开始报喜不报忧。
这番话分明是给郭彦嘉挽尊,也是为两人的婚姻挽尊,明眼人一眼看出其中问题巨大,更别提吕曼云这个人精。
她也没拆穿。
闺女想营造这样表面的和谐就营造吧,婚姻不是爱情,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当事人自己能体会,想得到一些什么,自然也要先失去一些什么。
每个人的婚姻都不会尽善尽美,能凑合下去就凑合下去吧。
当初她和罗冠雄的婚姻,不也充斥着各种算计与忍让么?作为过来人,吕曼云识趣地没深入讨论,她只问:“这么多年,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不得不承认,孩子是维系婚姻很关键的工具。
当婚姻中的感情渐渐消散,需要孩子们的亲情作为纽带弥补上这种缺失。
仔细算算,罗珍珠和郭彦嘉79年订婚,81年结婚,到现在婚姻已经有五个年头。
头两年吕曼云并不关注这种问题,怀孩子这种事情得顺其自然,可是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再顺其自然,也该怀上了吧?
“去医院检查过吗?是不是身体原因?你的问题,还是郭彦嘉的问题?”
一连串的质问落在车厢,惹得罗珍珠面色绯红。
倒不是害羞,只是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内心有点窘迫与无奈。
她无法实话实说。
这五年的婚姻,她和郭彦嘉只在前两年有过夫妻生活,之后的三年,她和寡妇也没什么区别。
并不是她不想要小孩,两人连睡都没睡到一起,怎么要小孩?
事实就是如此,真要说出来,肯定引得母亲生气,罗珍珠选择闭嘴。
车厢内一片沉默。
抛出去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复,吕曼云脸色沉了一沉。
“你也该考虑考虑了,以后没有孩子,这段婚姻能走多远?”
字字诛心。
罗珍珠感受到麻木的心传来一阵钝痛。
她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婚姻将会以一种悲剧的形式收场,郭彦嘉现在和她宛如陌生人,哪里还剩半点夫妻情分。
两人没能成功离婚,全靠郭彦嘉的父亲郭永基压着。很不幸,郭永基年龄大了,保不齐哪天撒手人寰。
等公公离世的那一天,大概就是她婚姻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罗珍珠暗淡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
明明已经窥见既定的结局,她仍旧不肯放手,颇有一种过一天是一天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妈,等会儿要去饭局,咱就不谈论这种事情了吧,咱们还是谈论谈论那个李老板,听说他替二哥帮了大忙?”
面对罗珍珠的转移话题,吕曼云并不买账,她没接话,只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小憩。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福临门饭店门口。
这家饭店被称为富豪饭店,港城的富豪喜欢大驾光临,罗振民在这里摆宴,足以见他的重视程度。
罗珍珠从后车厢走下来,提了一下裙摆,跟着母亲吕曼云进入早已订好的包厢。
包厢中坐满了人。
除了她二哥罗振民,罗珍珠一眼瞧见陌生的李文旭,熟悉的钟维光,以及钟维光的女儿钟雅欣。
罗珍珠立即变了脸色。
她咬牙切齿小声朝母亲问话:“钟雅欣怎么也在!”
二哥明明说了只宴请李文旭和钟维光两人,怎么多了一个钟雅欣?
吕曼云瞪她一眼,小声回怼:“你不也在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钟雅欣是钟维光的女儿,人家或许也是像罗珍珠一样,来凑热闹。
吕曼云没理会罗珍珠别扭的情绪,独自入座,与热情朝她打招呼的钟维光寒暄。
心情复杂的罗珍珠跟着慢步走向座位,一双眼不动声色打量座位上的钟雅欣。
钟雅欣穿着一套普通的衣物,身上没佩戴任何首饰,素面朝天显出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美,罗珍珠突然有些庆幸,好在过来之前去了一趟自家的珠宝店,不然今天要被钟雅欣比下去了。
她挺了挺脊背,高傲坐下,目光并不去看钟欣雅。
两人之间有些过节,她并不待见钟雅欣,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没和解。
钟雅欣也不待见她。
明明看见她坐过来,也并不起身打招呼,只礼貌地朝吕曼云问候一声。
看不起自己的人,自己没必要低声下气。
罗珍珠爱怎么高傲就怎么高傲吧,她不理会就是了。
钟雅欣收回目光,视线只放在身边的李文旭身上。
她这次过来参加饭局,可不是为了承受罗珍珠的白眼,只是为了多和某人有点相处的时光而已。
可惜旁边的李文旭一次也没看向她,只和罗振民叙着客套话。
去年罗振民的冠泰来航运公司面临破产,是李文旭及时出手相助,让罗振民的冠泰来航运公司撑到重组阶段。
接下来是艰难的债务重组,不过没关系,至少公司保住了,罗振民心里对雪中送炭的李文旭存着一丝感激。
连自家亲哥哥都无法出手帮忙的困难时刻,是李文旭给他送来一线生机。
至于钟维光,是从中牵桥搭线的中间人,他顺带着也要感谢一番。
所以才有了这场饭局。
“我敬大家一杯。”感谢话说完,罗振民站起身朝桌上所有人举杯。
餐桌上的各位也都端起酒杯,站起来附和。
一杯结束,陆续坐下。
李文旭放下杯子,突然感受到裤子上一阵潮湿。
低头一看,酒撒在裤腿上。
始作俑者钟雅欣在一旁垂眸轻笑,手中还捏着一只酒杯,很显然,这是犯罪证据。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李文旭忍住不悦的情绪,起身出了包厢。
走到洗手间,他仔细看了一眼裤腿上的湿痕,灯光下并不明显,日光下应该更清晰些。
好在范围并不太大,不用太在意。
李文旭洗了一把手,转身要回包厢。
一道人影突然欺身而近,堵在他身前。
两人几乎要贴到一起。
李文旭下意识退后两步,看清来人,脸上不悦的情绪更浓。
“你闹够了吗?”
这种不体面的话,李文旭并不想当着钟雅欣的面直白道出,他和她父亲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关系闹得太僵,并不利于以后的沟通。
可他退一步,钟雅欣就进一尺。
逼得他只能恶语相向。
看着他凶神恶煞的神色,钟雅欣并不害怕,她甚至笑着耸耸肩,“你知道的,只要你不松口,那就永远没闹够。”
李文旭:“……”
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话语中的真实度,不然本来只邀请他和钟维光的饭局不会突然多出一个钟雅欣。
钟雅欣比他想象中更固执。
很早之前他就旗帜鲜明的表明过态度,钟雅欣不听,执意要缠着他。
他一直抗拒,一直否决,反而让钟雅欣在无数次的拒绝中越挫越勇,现在的她倒是生出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种勇气放在哪里不好,非得放在他身上。
李文旭有点烦不胜烦。
“你不该过来,这里是洗手间。”
“反正也没人。”钟欣雅无所谓地继续拦住他去路,“纠缠你这么久,比这种更尴尬的场合多得去了,你没回应,我就永远不会放弃。”
李文旭冷声纠正她:“我回应了。”
拒绝也是一种回应。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拒绝吗?”昏暗的光线中,钟雅欣眼神里闪烁着一股固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