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艳秋心里高兴极了,她下午要出去一趟,正在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向陶敏静提请假理由,上次是生病,这次难道又装病?病得多了,迟早有一天要被怀疑。
她想另外找个理由,思来想去一直没琢磨出来合适的理由,没想到李文杰倒是送来了一个理由。
既然下午放假,那她没什么好烦恼的了。
邹艳秋暗自高兴着,连李文杰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粽子被陶敏静剪开,递了两个给陶红慧,递了两个给她。邹艳秋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一时没注意到面前递过来的粽子。
“这么高兴吗?”陶敏静将两只粽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放半天假,你魂儿都快找不到了。”
回过神的邹艳秋没理会对方的调侃,接了粽子,坐在一旁拆粽叶。
陶敏静凑过去,小心翼翼问:“你知道李文杰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邹艳秋下意识接话,一脸疑惑地补充,“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走了跟我有什么干系?怎么,难道你还有事要找他?”
得,这就是问题。
陶敏静心情有点复杂。
之前每次李文杰过来,邹艳秋都要表现一番,不是拉着人聊天,就是故意插话,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引起李文杰的注意。
这次过来,邹艳秋好像没那么关注李文杰了,甚至连李文杰什么时候离开也并未察觉,这有点不太对劲。
之前送出去的围巾被李文杰退了回来,邹艳秋都能面不改色继续送回去,摆出一股明显的纠缠之态,这股纠缠之态现在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得有些莫名其妙。
陶敏静试探着问:“艳秋姐,李文杰已经不是你目标了吗?”
以前在宿舍里,几个女孩子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半夜私话时,邹艳秋总是豪言壮志表示目标是李文杰,总有一天得让李文杰回头来讨好她、向她献殷勤。
看来现在这目标已然是不复存在。
被质问得有些唐突的邹艳秋愣了一愣,随即一笑,“嗐,咱也不能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你看哪次我凑上前找他聊天他理过我?他和我至今说过的话比不上和你一天说过的话,你说这样的人我干嘛抓着不放?”
表面上是知难而退,实际只是因为邹艳秋有了更好的选择。
何昆何老板是南源开发公司的老总,正儿八经的有钱有地位的黄金单身汉,这位黄金单身汉今天下午又约了她吃饭,她心里哪还有李文杰的位置。
“你们下去准备去做什么?”
邹艳秋自然而然聊到下午的安排。
“我准备继续待在店里守店。”陶敏静说着也拆开一只粽子,挨着邹艳秋坐下,“其他店都没放假,我们店要是关了,生意肯定受损,我还是留下来守店吧。”
“你真是……”
邹艳秋一言难尽地望着她,“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有假期你不放,你以为你是老黄牛啊,老黄牛都需要休息,你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不休息迟早要憋出毛病。”
“开店就是这样,得时刻盯着,平时顾客少的时候就当是休息了。”
陶敏静摆出一副坚决要留下来的态度,邹艳秋懒得再跟她周旋,转身去问陶红慧:“红慧你呢,下午有什么安排?”
“我……”陶红慧愣了一下,看了旁边的陶敏静一眼,“我也留下来守店。”
她其实对于下午放假很是高兴,以为三个人能一起去外面逛逛,看看热闹的场景,不过既然陶敏静选择留下来,那她也选择留下来。
很大程度上,陶敏静是她行为处事的一个标杆。
跟着陶敏静做决定,大概率不会错的。
况且陶敏静说得也很有道理,别的店都没有放假,单单只她们的店放了假,多奇怪啊。
反正这假期也不是国家规定的,只是罗老板一时发善心给她们休息时间,既然这样,那就当没放吧。
眼看两个人都要留下来守店,邹艳秋连忙提高音量表态:“我可不会留下来啊,你们别道德绑架我。”
“没有让你一定要留下来的意思,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没关系的。”
陶敏静和善的态度让邹艳秋放下几分烦躁,“我老早就想去宝安区看看划龙舟,听说宝安区松岗的赛龙舟很精彩,每年端午节的时候,都会在茅洲河举行大型龙舟赛,你俩要是不出去,别怪我一个人去潇洒了哈。”
中午时分,邹艳秋还真说到做到,放下手里的活儿,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去看赛龙舟。
去看赛龙舟只是明面上的借口,邹艳秋真正要去的地方是何昆事先约好的餐厅。
出发之前,她回了一趟宿舍,换下身上的衣服,选出一套比较新的红裙子,还特意从包裹里掏出一只口红,往嘴唇上涂了涂。
口红的颜色太鲜艳,跟猴子屁股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特意打扮过。
不行,这样不行。
太主动了。
她拿纸巾在嘴唇上擦了擦,直到嘴唇颜色变得淡了些,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等在餐厅包厢里的何昆看到推门而入的邹艳秋,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对方的嘴唇。
这个女人出门前特意打扮过。
打扮这个举动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太丰富了,何昆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年,坐到他这个位置,多的是女人前来勾搭,想要什么样的女伴都不是难事。
只是他没想到,上一次见面还对她充满戒备的邹艳秋,这一次竟然也开始主动化妆来引起他注意。
这种讨好的行为让何昆的目光在对方面容上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平心而论,邹艳秋长相的确很不错,稍稍打扮一下,只会更加耀眼,她身上唯一的缺点是气质。
穷乡僻壤过来的女人,都有一种小家子气质,即便长得比大多数城里人漂亮,眼神里也没有城里人那种自信。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眼界和视野都是后天可以增长的,只要有个合适的调教人……
咳咳。
何昆发现自己想远了,他不缺女人,找邹艳秋过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泡妞,他有正事要干。
邀请对方坐下后,两人愉悦地吃了一顿饭。
饭局结束,何昆才道出目的:“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永丰制衣厂里目前的订单与库存情况?”
这个……
邹艳秋犯愁,“比较难。”
她现在跟着陶敏静在服装店工作,已经很久没回过制衣厂了,不太清楚制衣厂里是什么样的情况,经常去拿货的陶敏静应该熟悉一些。
可她如果向陶敏静打探这些情况,聪明敏锐的陶敏静一定会意识到不对劲,到时候怀疑到她身上就糟糕了。
这事真有点棘手。
不太容易办到的事情,她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有点难,但是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想想办法,我相信以邹小姐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何昆说着从旁边袋子里掏出一份礼盒递过去。
顺势打开,摆在邹艳秋面前。
里面躺着一条珍珠项链。
邹艳秋很少见人戴珍珠项链,她以前只在方美丹的首饰盒里见过一条。听方美丹说,珍珠项链都是从港城进货,很珍贵的。
这样一条珍贵的首饰放在眼前,如果拒绝,显得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邹艳秋找借口说服了自己。
不答应那就是得罪何老板,答应了还能获得一件珠宝,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那我想想办法。”
“行。”何昆笑着将礼盒拉过来,取出里面的珍珠项链,“邹小姐这么漂亮的人,戴上这条项链一定非常好看。”
话音落下,他亲自将项链戴在邹艳秋颈脖处。
这是一个只有几秒的过程,于邹艳秋而言,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
何昆站在她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却能感受到周围逐渐升温的空气。
安静的包厢中,她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饭局之后,邹艳秋从餐厅离开。
她在宿舍里换下了红裙子,取下了珍珠项链,抹掉了嘴唇上的口红,重新穿上平日里朴素的衣服后,大摇大摆往服装店里去。
端午节的生意似乎比平时更好,陶敏静和陶红慧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见到邹艳秋回来,陶敏静有几分意外,“你不是说要去宝安松岗看赛龙舟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外面天色还早,从罗湖到宝安,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很显然,邹艳秋没去宝安。
“我走到一半,想起你们,心里很是愧疚。”脸上的表情配合着口中的话语,邹艳秋一下子变得自责又哀怨:“丢下你们两个自己去快活,我坐在车上,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后来连看赛龙舟的心思都没了,所以干脆半路折返回来。”
“敏静,红慧,我半路悔悟了,你们应该能原谅我吧?”
悔悟这个词说得太严重了些,陶敏静和陶红慧面面相觑。
即便邹艳秋真的一个人去看了赛龙舟,两人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她们了解邹艳秋,邹艳秋就是这么个脾气。
反而半路折返回来,不太像邹艳秋的作风。
不过普通人都容易被真情所打动,邹艳秋能在半路想起她们从而赶回来,两人有点受宠若惊,连忙上前去拥抱邹艳秋。
三个从湖南老家一起来深城闯荡的女孩子,似乎在这一次的拥抱中情感更进一步。
拥抱完毕,邹艳秋刮了刮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哽咽着对陶敏静道:“你和红慧经常干活比较多,请假比我少,仔细想想,我是最不用功的那个,为了弥补这一点,以后去制衣厂拿货的重活就交给我吧。”
陶敏静有些顾虑:“拿货是个辛苦活,你之前没拿过,会不会有点做不过来?”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慢慢的就能应付得来了,况且每次让你去拿货也不好,你是咱们店里的主心骨,一刻也离不开店,店里的事情都得你来处理,万一以后你去拿货的时候店里出了什么情况怎么办?我看还是把拿货的事情交给我更合适,这样也不会耽误你的其他工作。”
陶敏静想了想,没再继续反驳。
——
送完粽子的李文杰早就从服装店返回,准备回家时,老太太王桂兰叫住他,让他拎一些粽子回家,送一点给大姑李秀梅。
至于二姑李秀英那边,不用送了。
老太太笃定李秀梅没包粽子,李秀梅也不是不会包粽子,只不过家里只有她一人,她肯定嫌麻烦懒得弄一次,准备到处去蹭粽子。
王桂兰对自家闺女很是了解,早已准备了李秀梅的那一份。
接了粽子李文杰很是纳闷:“阿嬷,咱不给二姑送一点吗?”
“不用了,”王桂兰摆手,“她自己家的都吃不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