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宝珠接过浮木,依着他的要求,绑好浮木下水,身体借着浮木的浮力慢慢往上浮。
在李文旭的指导下,她首先是学好游泳的正确姿势。
试了几圈,感觉小有所成。
罗宝珠解下浮木跃跃欲试,发现自己没那么怕水了。
她从水中浮出脑袋,询问完好无损站在岸上抱臂望着她的李文旭:“你一口气能游多久?”
李文旭没回答,只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小时?”
行,这就是她的目标。
等她能练成一口气能游两个小时,这项技能才可以停止练习。
李文旭这个老师教完动作后潇洒离开,整个上午,罗宝珠都泡在水库里练习,直到午饭时间,她才从水库爬上来,拧拧衣角的水,朝着王桂兰的院子走去。
天气太炎热,等她走到院子,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快要蒸干。
王桂兰做好了饭,李文旭和李文杰不在家,王桂兰表示不用等他们,两人野惯了,饭点不回来吃饭是常事,等会儿留点汤汤水水给他们就行。
桌上摆着四道家常菜,全是地里摘来的蔬菜,新鲜是新鲜,可惜没什么油水,除了咸味,品尝不出其他味道。
罗宝珠没计较这些,她埋头扒完几口饭,换下身上已经干了衣服,匆匆出门。
她有几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首先第一点,得去政府大楼卫主任那里借电话给远在港城的母亲报个平安。
既然沉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这份毫无破绽的调查结果让她隐瞒身份成为毫无意义的行为。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
之后只能交给李文旭去暗地里查一查莫耀良的家人,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算是给她的担忧加上一层保险。
至于母亲那边,也就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去了政府大楼之后,卫泽海不在。
接待人员说卫主任带领几个小伙子去给各个村子普及安全教育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罗宝珠只得先借用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
响了两声铃,对面接通。
“妈。”
听到她的声音,面对的人立即泪如雨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徐雁菱几乎泣不成声。
她大儿子出了车祸,二女儿人变傻了,要是小女儿又在这场沉船意外中丧生,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幸好,老天爷没对她太残忍。
“你有没有受伤?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切都好吗?怎么现在才给家里报信?是不是之前一直在昏迷?你现在在哪里?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我想看看你。”
“玉珠这两天一直不睡觉,她好像能意识到你出了事,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她也想看看你。”
罗宝珠静静听着,眼睛不知不觉发酸。
“我一切都好,现在在深城这边,过两天会回港城,你不用太担心,照顾好自己和姐姐。”
叮嘱完,罗宝珠放下话筒,抬头望了一眼屋顶,才继续追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朝你打听过我的消息?”
“有一个。”
“谁?”
本以为是别有用心的人可能会先露出马脚,没想到听得徐雁菱道:“是温经理,他来问过情况,说是有你的消息,请及时告诉他。”
罗宝珠眉头微皱。
“只有温经理?”
“对。”徐雁菱很是肯定。
她闺女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温经理一个外人打电话问候过,其他罗家的人,连声关怀都没有,甚至连外人都不如。
真令人心寒!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他回电话。”
放下话筒,罗宝珠陷入沉思。
温行安和她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照理说,两人还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温经理总不至于要害她。
可是……
温经理特意打电话来问候,这样的行为也颇有些怪异。
他们应该没熟到那个份上,温行安也不像是热心肠乱关心人的性子。
罗宝珠皱着眉头,搜寻记忆中的号码,拨了过去。
此时的汇丰银行总经理办公室,温行安正将一份礼盒递还给对面的商人。
“我不收礼,林老板请不要把从前那套用在我身上。”
对面坐的商人是鸿泰玩具厂的创办人林鸿泰。
林鸿泰最近想要从银行融资,扩大生产,免不得过来走动关系。
听说新上任的温经理脾气温和,找其谈事一般不会被拒绝,他想来碰碰运气,谁知道刚把礼物送过去,就被对面给推了回来。
他有预感,接下来温经理该出言拒绝他的请求了。
唉,他有点后悔。
朋友劝他这两天别来,说是温经理近两日情绪不太好,事情不容易谈妥,他不信邪,非得着急过来,瞧吧,果然要碰一鼻子灰。
他只得认命般地接过礼盒,想要起身离开时,桌面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响了两声,温行安才拿起话筒。
随后,向来淡然的眉眼闪过一丝促狭。
“罗小姐?”
那端的罗宝珠回应:“是我,我特意来给温经理报个平安,让您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不会卷着您的钱跑路的。”
这话语和之前自己与港督的对话如出一辙,温行安哑然失笑,“还是罗小姐了解我。”
“我现在有事在谈,以后见面聊。”
通话全程都被林鸿泰听了个正着。
他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电话那头是谁在说话,只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电话,温经理若是有其他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了。”见对方已经挂断电话,林鸿泰拿起礼盒起身要走。
“林老板不准备谈融资的事情了?”
林鸿泰愕然。
回头一瞧,温行安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只是不接受礼物,没说不能谈正事。”
不知怎地,林鸿泰莫名觉得是那通电话改变了整个事情的走向。
若不是中途插进来这道电话,恐怕他已经被扫地出门。
接下来谈正事的整个过程中,林鸿泰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里思索着刚才温行安口中那声“罗小姐”到底是谁。
难不成最近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据说罗家三房的罗明珠和温家长房的温梦仪是密友,为温行安接风的晚宴上,罗明珠也有出席,两人还亲密地交谈过一阵子。
看来圈子里有些传言并非捕风捉影,没有根据。
林鸿泰暗暗记在心中。
既然没法直接巴结温经理,那他去巴结罗家三房总还是可以的。
——
罗宝珠打完两通电话,卫泽海仍旧没回来。
她放下话筒,起身离开,直接朝着蔡屋围的厂房方向靠近。
听说卫主任已经开始招工,连招工告示都贴了出来,她想去看看现场是什么情况。
出人意料,还没走近,就听得厂房方向一阵喧闹。
似乎有人闹事。
走近一瞧,一位大叔正拽着自家闺女争吵,两人拉拉扯扯,各执一词。
“爸,你就让我去厂里上班嘛,一个月有80块钱的工资呢,你说你种地大半年都攒不下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让我做这份工作呢?”
“人家好多姑娘想进厂都进不了,我是凭借我一双巧手进来的,我也是靠自己的劳动挣工资,这个有什么不对呢?”
“爸,你别死脑筋不懂变通,这是合资的厂,政府也有份,我这是在为政府办事呢,你干嘛不同意啊,你要和政府对着干?”
秦小芬继承了她妈一双巧手,也继承了她爸一张利嘴,把她爸秦志忠怼得快要心梗。
“好好好,我这么些年对你的教育全白费了是不是?我多少次跟你说过,资本家没有好东西,你以前听得好好的,现在一见到80块钱的工资,立马倒戈,这在革命年代,是汉奸行为!”
这话骂得有些重了。
秦小芬很是委屈。
她不过是想进厂做份工作,给家里挣点补贴,怎么还成汉奸了?
“爸,你至于用那么难听的话骂我吗?我干什么了我就成汉奸了,我出卖国家资产了?我背叛党背叛人民了?我只是想凭我双手劳动而已,你别给我扣帽子好不好。”
“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秦志忠气哼哼地反驳:“不是你先给我扣帽子吗,我什么时候要和政府对着干了,我就是不想你去为资本家卖命而已,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不成吗?”
“只有土地才是咱们农民最忠诚的伙伴,你给它付出多少汗水,它就给你回报多少收获,它不会剥削你,不会奴役你。”
“你现在年纪轻,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为了一个月80块钱的工资,就轻易出卖自己的灵魂,等你哪天吃够了资本家的苦,你就明白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