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雁菱有些感慨。
当初她来深城,出了火车站,一眼看到四处的半吊子施工项目以及朴素无华的低矮建筑,心想这真是个穷地方。
没想到后来几年,深城的发展像搭上了火车。
深南大道开通以后,大道两边每天都有建筑不断地冒出来。
当初的华侨城到处都是工地,漫天黄土飞扬, 后来那一片被圈了起来, 开始建设锦绣中华民俗村。
据说民俗村锦绣中华的建立与84年的一场中国旅游摄影展览有关。
当时中旅社和港城新闻摄影协会共同合作举办了展览, 展现中国锦绣河山、灿烂文化,展会在港城引起极大的轰动,哪怕是刮风下雨都有参观者排队参观,展出半个多月还闭不了馆。
后来去了泰国、澳大利亚、菲律宾展出, 展览仍旧取得同样轰动的效果。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中国的锦绣河山、灿烂文化对世界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只要向外展现,一定会取得极大的关注度。
于是有心人开始着手筹建。
据说筹建者85年去参观了荷兰的“小人国”, 感受很深,于是想把中国的历史文化、山川、工艺、民族特色也组成一种微缩景观。
这个想法在人民大会堂上报之后,得到了正式的开发批准。
费时两年的工程在破土动工之后终于完成, 据说景区试业,仅国庆节那一天的游客数就达到近三万人。
今年年中,开业半年的锦绣中华总共接待了200多万名游客。
这是来深城旅游的游客近来必须参观的景点,徐雁菱对此很是熟悉。
深城类似的建筑越来越多,名声越传越大,旅游的性价比不断攀升,旅行社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
“港城那边的生意呢?”罗宝珠询问,“深城去港城旅游的游客也在不断增加吧?”
“那是自然,现在大家都有钱了,想去外面看一看走一走的需求加大,出去旅游的风气也在一众退休老干部中流行起来。”
总之,有闲钱去外面看世界的人增多了。
“既然这样,那就该好好规划一番了。”罗宝珠扬起嘴角,附在徐雁菱耳边耳语几句。
徐雁菱脸色一惊,面露诧异:“你这不是公然和吕曼云叫板吗?”
“对。”罗宝珠淡然点头。
“可是……”徐雁菱有些没底气。
自从她接触生意之后,也听罗宝珠提起过以前的内幕。
罗宝珠之前在港城成立过一家珠宝店,不过被吕曼云使坏,最终没有发展起来。
这么些年,罗宝珠一直在深城韬光养晦,很少直接去港城抢生意,一来在港城没什么根基,二来也是怕罗家人捣乱。
“咱们这样做岂不是直接与吕曼云硬碰硬?宝珠,你已经做好准备与他们硬碰硬了吗?”
罗宝珠悠悠拿起碗筷递给她,轻轻一笑。
“也该是时候硬碰硬了。”
——
港城的吕曼云浑然不觉,这阵子她为家务事操碎了心。
上次罗振民因着要资产重新分配而与罗振华大打出手,她只顾着为两兄弟劝架,哪里注意到罗珍珠的举动。
没承想这傻丫头竟然冲动地跑去罗振民的新居,直接上门与钟雅欣扭打在一起。
场面闹得十分难堪。
自那之后,罗振民和罗振华的之间的矛盾倒是暂时放下了,因为罗振民有了新的矛盾。
钟雅欣闹着要与他离婚。
这怎么行!
两人结婚才一年,现在闹离婚,风声传出去,对公司的股价影响很大,况且刚结婚的罗振民还怀着一股新鲜劲,也不想离婚。
不仅罗振民不想,吕曼云也同样不想让小两口分开。
她的理由要简单得多,她怕外人笑话。
才结婚一年就离婚,这婚姻跟儿戏没什么差别,真离了婚,让港城那帮富豪家庭怎么看待?
到时候免不得要招些流言蜚语。
不得已,吕曼云只能将小两口召集过来安置在客厅沙发上,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
“妈,不是我执意要离婚,我不只一次表达过我的诉求,我的诉求很简单,让罗珍珠给我道歉,只要她老老实实道了歉,我可以把这个事情揭过,但她要是想这么闷不吭声糊弄过去,抱歉,我无法接受。”
想糊弄过去的不只罗珍珠,还有罗家一家人。
钟雅欣心里很清楚,罗珍珠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朝她动手,背后都是因为有吕曼云这个强势的妈撑腰。
事实也的确如此,吕曼云一直在给罗珍珠兜底。
这事完完全全是罗珍珠的错,她坐在家里好好的,罗珍珠无缘无故来招惹她,向她动手,这传给路边随便一个路人,没谁会不站在她这一边。
罗珍珠凭什么对她动手?
按着身份来讲,她还是罗珍珠的二嫂呢,小姑子就是这样对待嫂子的?
呵,真是搞笑。
要求做错事情的人道歉,这个诉求有什么不对?
即便是这样,罗家一家人也都和稀泥,始终不让罗珍珠过来给她道歉。
这是小事吗?在吕曼云看来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吧,但这样一件小事,罗家人都做到如此偏袒,她这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受害者在这点小事上都无法得到公正的道歉,以后的大事就更别想了。
她以后还怎么在罗家立足?
基本的权益得不到保障,以后只会被欺负得更惨,倒不如离婚算了。
偏偏她提离婚,大家又都不同意。
“你们不同意我离婚,那倒是让罗珍珠过来道歉啊!”
“这事就不能算了吗?”为这事纠扯好一阵子,罗振民有些心累,“你瞧瞧你把珍珠都打成啥样了,她脸上的疤最近才好,你俩动手,她完全没讨到好处,落了下风,挨了揍,你说她怎么肯道歉?”
这事罗振民也想站自己老婆。
归根结底,首先动手的人是罗珍珠,罗珍珠有错在先,钟雅欣要求道歉是应该的。
但是……罗珍珠是个绣花枕头,白长那么高的个头。
自己先挑起个头儿,手脚又没对方厉害,被钟雅欣狠狠揍了一顿,脸上落下不少淤青,一向爱美的罗珍珠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刚刚将脸蛋儿调理好,她心里还存着气呢,哪里肯来道歉。
依着罗振民看来,这事就该这么算了。
虽说是罗珍珠挑起的,但最后挨揍的人也是罗珍珠,她没讨到好处,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也算是自食其果。
这样的情况下,再要求罗珍珠过来道歉,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这不是我得寸进尺,这是她作为一个犯错的人应该要做的行为。”钟雅欣不认同罗振民的言论,“不能因为她打输了就忽略她的错误吧?”
罗家人全是以结果论事实。
罗珍珠没能打得过她,反被她一顿狠揍,所以大家都同情罗珍珠,认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罗珍珠可以不来给她道歉。
这意味着,只有她没能打赢罗珍珠,且被罗珍珠揍得很惨,才有可能得到罗珍珠的道歉。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犯错的人就该道歉,而不是谁弱谁有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不想让罗珍珠给我道歉,那我就只有离婚,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是融入不了的外人,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离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钟雅欣没什么顾虑,罗振民和吕曼云却有太多顾虑。
尤其是吕曼云,今天特意将小两口叫来,可不是为了看着他们离婚。
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吕曼云刚要开口相劝,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响了好几声,一直没间断。
望着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小两口,吕曼云终究转身先去接了电话。
她怕是有重要的事情,接起话筒一听,只不过是珠宝店的经理日常的工作汇报。
“老板,最近一个月店里业绩下滑比较严重,我分析了原因,是因为一家体量较大的旅行社与我们的竞争对手合作,抢走了我们大量的生意。”
吕曼云忙着处理家务事,听了对方的汇报,认为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调查一下这家旅行社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争取合作,调查完再向我汇报。”
简单交代几句后,吕曼云放下话筒,走到小两口面前,开始苦口婆心地调解。
“老一辈都说姻缘是天定的缘分,你既然和振民走到一起,就该好好过日子,这事的确是珍珠的不对,但是你也把她揍了一顿,她吃了亏,你当时就出了气,这事也算可以了结了,想想看,你毕竟是她嫂子嘛。”
“做嫂子的总要撑起一点长辈的样子,别跟小姑子较真,凡事宽阔些,家和才能万事兴。况且我已经替你教训过珍珠了,上次将她训得巴塔巴塔掉眼泪,她也知道错了,表示再也不敢这么无礼了,你就大方些吧。”
呵,拿人当傻子哄?
钟雅欣心里冷笑。
吕曼云会舍得训罗珍珠,还把罗珍珠训得巴塔巴塔掉眼泪?
不可能。
吕曼云要是平时也对罗珍珠进行这么严厉的管教,罗珍珠根本不可能无法无天和她这个嫂子动手,罗珍珠如今的骄横,都是吕曼云一手纵容出来的。
罗家人能容忍罗珍珠,她可不能!
钟雅欣态度强硬:“要么让罗珍珠给我道歉,要么我和罗振民离婚,只有这两个选项。”
见钟雅欣无论软话硬话一概不吃,只坚定自己的诉求,劝了半天劝不动的吕曼云耐心耗尽,也来了气。
什么东西嘛,也值得她如此低声下气?
她一个长辈,放低姿态主动向一个晚辈好言好语规劝,晚辈不应该借坡下驴,将此事揭过吗?怎么还蹬鼻子上脸,越劝越来劲?
自家闺女被狠狠揍了一顿,她不知道有多么心疼,碍于是罗珍珠先动的手,她找不出钟雅欣的错处,也就隐忍着一直没发作,没想到钟雅欣一直揪着不放,没完没了,逼得泥菩萨都要发脾气。
“行啊,你想离就离吧!”
离了干净。
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更大的动静,不如离了算了。
被烦得没招的吕曼云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