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小女郎滚了两圈。
惊险但又极其好运的是,马蹄没落在他们身上。
这辆雕车的车夫擅长驭马,及时刹住了马儿。马车里的贵人掀开车帘,询问车夫出了什么事,这是个如玉的小郎君,瞧着年岁尚轻,但很沉稳,遇见此事眉也不蹙一下。
车夫惊魂未定,“郎君,是有人把一个小女郎推到马车前了!”
罗子忆紧紧把薛时依护在怀里,忍着擦伤处的火辣痛意起身,对着慌慌张张赶过来的薛府侍从开口:“快去把那嬷嬷拿下!”
几人幡然醒悟,连忙抽身往季嬷嬷那边去。
马车里的陆成君看着他们的背影,闻言,对侍从颔了颔首。
“车夫继续驾车,不要挡了路。你们去帮忙捉人,若之后需去官府作证,不要推拒。”
他放下帘帷。
长鞭又落下,骏马再次扬蹄,马车渐渐远去。
*
天香楼包厢里,薛时依看着周行之的眼眸,如同一口古井,幽深淡漠。
“我确实很在意。”
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澄澈茶汤倒映着窗外秋景,茶水微微晃动,但波澜很快归于平静。
薛时依还记得罗子忆一手抱着她,一手拎着季嬷嬷,气势汹汹地跑进薛府舌战群儒的场景。
那日娘亲恰好回京,知晓经过后,面色铁青地将芙蕖院所有人发落,把季嬷嬷送官,还把爹和哥哥骂得狗血淋头,罚进祠堂跪着不准用晚膳。
相识的第二年,罗子忆进了朝堂,他换上绯红官袍,带着薛时依策马游长街。
最后一年秋日,他受命奔赴越州治疫,她拉着他衣角叮嘱他早点回来。他们约定好,等他回京时,会把罗子慈也带到京城来。
此后年年,再无故人消息。
“但我不需要从你这里知道是谁害死了他。”
薛时依看着周行之平静的面容,心里升起压抑与愤然。
当年她爹查了那么久,什么结果都没有。但今天周行之却让她知道,有人一直知晓凶手是谁,且还打算以此要挟她。
罗子忆如果知道,一定会痛骂他。
薛时依看了自己的青铜小镜,她想,现在她自己也能查,随即起身淡声辞别。
周行之可惜地瞧了一眼棋局,对薛时依道:“女郎,来日方长。”
他不见愠色,起身送她,而薛时依没有拒绝。
她看了罗养青一眼。
对方会意。
*
晚膳前,薛雍阳果然回府了。
薛时依告诉了他周行之今日在天香楼约见自己,他有些惊讶。”
“你去了?”
“嗯,”薛时依回答,“罗养青弄到了他的一缕发,已经给闻慕送去了。”
“我担心长公主府当真想与薛家结亲,”薛雍阳拧了拧眉,“说是结亲,打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还不一定。”
毕竟,薛时依现在可是极好的药引了。
“我也担心,”薛时依眨了眨眼,“所以我给陆成君写信了。”
她忽然奇怪地强调了一句,“在你回来之前,写信的事,我跟祖母和爹娘说过了。”
薛雍阳升起点不好的揣测,“你信里写什么了?”
薛时依一笑。
她在信里同陆成君说,你来提亲吧。
-----------------------
作者有话说:(2025.11.05)4100字
(2025.11.06)5767字
————————————
罗子忆的故事很早就构思好了,所以是一定要写的。但不想让这一段剧情占很多章,我打算就在这一章让回忆结束。这一章剧情我还没写完,为了保住今天的更新小红花,我先发出来,待会儿会补完[可怜]
补完啦,下一章今天没有,要看明天能不能写出来了[可怜]我得好好想想剧情衔接。
第52章
今日正值官员休沐, 陆成君与父母一道用早膳。
放在寻常,餐食再精细,陆成君也只用其解决口腹之累, 兴致并不高, 但今日他用膳时却不自觉多了几分认真。
平心而论,陆府厨子的手艺可以说是极好的, 各式菜系都擅长。而且薛时依不挑食,忌口少, 陆成君想她很快就能喜欢上陆府膳食。
当然,薛时依最爱吃的嘉肴美馔,陆成君是打算自己学着做的。他从前确实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不接受将她喜欢的事物假手于人,所以为她洗手作羹汤, 就变得心甘情愿。
陆父乐呵呵地夹来一块鲜笋, 打断了自家郎君的翩翩思忖。
“成君,昨夜睡得如何?”
陆成君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不自觉扬起了唇, 对着一顿早膳幽思甚重,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 但此刻令他心头熨贴。
他真是, 喜不自胜了。
陆成君抬眸,回答陆父的话,笑意清浅, “孩儿一夜未眠。”
他就寝前收到薛时依的信,对着信纸发呆了一盏茶的时间,思索回信又花去一刻钟,最后迟迟未寄出回信。
关心则乱, 叫他辗转反侧的原因不少,她还未及笄,信上言语又太单薄,不知道是不是同他玩笑。
后来甚至觉得,就算这真是句戏言,他也想当真。
对灯枯坐到晨光熹微,陆成君写信给薛时依,谨慎问女郎,三书六礼,鸿雁为信,好不好?
薛时依很快回信。
她说只要他来了就好。
听到陆成君的话,陆母没多想,点点头,“所以说,还是要睡足才能容光——”
她蓦地止住话头。
“你一夜未眠?”
陆母好笑地放下羹勺,她还没见过世间有人一夜不睡还容光焕发,眉带喜色的。
“遇到什么喜事了?”
陆成君弯唇。
他本欲在用完早膳后告知父母提亲一事,但既然母亲问了,他也不想再等了。
他放下银箸,起身郑重其事地向父母行礼,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还请父亲母亲为我寻官媒,备聘礼。”
陆父陆母顿时愣住原地。
短短一句话,砸得他们晕头转向,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是哪家女郎?”陆父语带惊喜,急急问道。
他家这孩子虽自小聪慧,年少有为,但可惜面热心冷,对情爱一事冷淡,他本以为陆成君至少要将近而立之年才会考虑成婚,不料今日竟有意外之喜。
“是薛府的女郎,薛相小女儿薛时依。”
“好啊,好,”陆母听了一半便要往外走,迫不及待地去寻媒人,但走了两步又回过神来,扭头疑惑地问陆成君,“薛府?薛相小女儿?”
莫不是她听错了吧。
这孩子真的说的是薛氏那位金贵的小女郎?
她记得那女郎还未及笄呢。
“成君呐,”她嘶了一声,“你要提亲的事,薛家那孩子知道么?”
陆母平日里从未见过陆成君与哪位女郎走得近,怕就怕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薛陆两家交情甚浅,他们若贸然寻了媒人上门,要是被拒,多少有些面上无光。
“母亲不必忧心,”陆成君笑道,“她知道的。”
他鸦睫微垂,一字一句慢慢地出了声,“我视她如珠玉,早已与她心意相通。”
早在前世,他们就心意相通了。
前世今生,他都会是薛时依的夫君。
*
提亲,合八字,小定,过大礼。
薛陆两府结亲,先走过六礼中的前四礼,将亲事定下。
剩下的择婚期等,要待到薛时依及笄后,两府人再相聚商议。
陆成君成了薛时依的未婚郎婿后,她当着薛雍阳的面,把人拉去园中赏景聊天的举动也光明正大起来。
满庭秋色里,沈令襟玩味地搭在薛雍阳肩上,狐狸眼上挑,嬉皮笑脸地吟诗。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他挠挠头,“诶,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人曾在我面前断言过陆成君不能做他的妹婿。”
这话还是沈令襟住在薛家庄子时听到的,那时薛雍阳当真以为陆成君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薛雍阳把他胳膊从肩上撇下去,“聒噪。”
沈令襟皱了皱鼻子,指他,“你看,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