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念念接过奶茶,兴奋地揉了揉陈檐之的脸颊。
“檐之最好了,爱你爱你。”
陈檐之和于念念租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区,小区很老,铁门生锈,外墙剥落,车棚乱七八糟地停着电瓶车,好在离医院很近,房租也不算贵。
自从上大学之后,陈檐之就没有拿过陈宴川一分钱,现在刚刚上班,基本工资很低,只能勉强覆盖支出,也不能太大手大脚,所以她和于念念一起合租了一套小房子。
于念念在小区门口拿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快递,陈檐之也帮她拿了两个,两个人一起回了住处。
“咦,怎么有一个信件?”于念念疑惑地拿着一个顺风包裹,“也没人提前告诉我要给我寄信啊?”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陈檐之递给她一个小裁纸刀。
于念念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烫金请帖,等看清楚上面的字,她突然大叫一声,丢掉了请帖,然后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很不可置信。
陈檐之捡起请帖,她打开,是一封结婚请柬,上面写着“佳期将至,敬备喜宴,以谢良友”,名字陈檐之不熟悉,应该不是她们共同的大学同学。
“撕了撕了。”于念念扯过请帖,用力踩了几脚,然后将它撕得粉粉碎,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怎么了,这个人惹到你了吗?”陈檐问。
“我的初恋男友!”于念念气势汹汹地坐在沙发上,“啊啊啊,他居然比我早结婚,就他那个样,也能找到这么美若天仙的老婆,真的是祖坟冒烟了。”
初恋,结婚,请帖,陈檐之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
“你不难过吗?”她问。
“我为什么要难过?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于念念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我那时才高中,又不懂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只是很生气,我在鹭城的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区,居然都能被他找到。”于念念重重地吐气,“想让我随份子,让我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没门!我要当看不见!”
陈檐之想起了沈南遇,他中指戴了戒指,应该已经订婚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不过他应该
不会给她发请帖。
她和他现在一点都不熟。
“陈檐之,你在想什么啊?”于念念突然窜到了她的面前,“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今天你在门口一直在发呆,之前你等我时,都会拿手机看文献的。”
“说吧,你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就是急诊手术太累了。”陈檐之摇头,她今天下午吃了一点自己买的退烧药,现在好了不少,但身体依旧虚弱。
“你好好休息。”于念念伸手贴上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应该不严重,今晚早点睡,对了,你明天休息吧?”
“还得上班。”陈檐之叹了一口气。
“你们消化外科就是累,人都忙得和陀螺一样,你说你当时怎么想不开学外科?”
“也许是想证明自己吧。”陈檐之把快递袋整理好,“可能希望自己是一个勇敢的人,外科很锻炼人,所以我想学。”
“不对劲,我还是觉得你今天不对劲。”于念念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你之前生病时也没这么低迷,好像……”
于念念想到了什么,继续说。
“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下子颓废了下来。”
陈檐之和于念念是八年的同学,两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写论文,彼此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她一眼就能看穿她。
“确实遇到了一点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檐之声音平和,“就是遇到了一个很多年不见的熟人,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初恋?”于念念脱口而出。
“也不算是初恋。”陈檐之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她并不想欺瞒于念念,“是我单方面暗恋他很多年,而他并不喜欢我。”
“是哪个瞎子啊?”于念念很生气,比之前收到请帖还生气,“你这么好,他居然不喜欢你?你喜欢他,是他的福气,他竟然不珍惜这福气。”
“陈檐之,别想他了,我们学校前几届有一个学长也在这工作,是个大帅哥,我之前给你发信息提过他。”于念念拍着胸脯,“放心,他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别再想那个瞎了眼的高中同学了,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
陈檐之笑笑,不说话。
于念念则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她的初恋史,他们一起坐公交车上学,在人潮拥挤的车厢里,他会把她护在怀里,他在她生日那天,在倾盆大雨中,顶着九级大风跑到她家楼下,只为了给她一块橘子小蛋糕。
“那怎么会分手呢?”陈檐之问。
“高考后,我考来北城了,而他发挥失常去复读了。”于念念声音听不出情绪,“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复读吗?我等他,但是他不接我电话,我去他学校找他,他也不出来见我,我当时可搞笑了,他复读的学校不让外人进,我就翻墙进去,可墙没翻进去,腿倒是摔断了。”
“后来呢?”
“后来他倒是来医院看我了,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分手,我当时想的就是分手就分手,他这个笨蛋,我才不要和他再在一起,于是我就站在病床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于念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我在北城军训第二天就被人表白了,我来就是找他分手的,是我甩的他!”
陈檐之记得于念念军训请假回家了,没有人和她表白,她本硕博八年也没谈过恋爱,一直单身到现在。
“我只是觉得遗憾。”陈檐之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要是你们当时好好说话,说不定不会变成那样。”
“哎呀,过去的都过去了。”于念念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再说,能跟初恋白头偕老的能有几个?大部分不都半途分开了,我不觉得遗憾,他不会挽留,我也不会争取,那我们就是不合适。”
这天夜里,陈檐之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陪于念念去参加她初恋男友的婚礼,婚礼在一个圆形的大草坪里,草坪中央是一座玻璃教堂,婚礼很温馨,还请了国内一个小众的乐队唱歌,白鸽在头顶飞来飞去。
新郎牵着新娘走过草坪,洁白的婚纱拖得很长,陈檐之拉着于念念站在最末尾,看着面前一对新人的背影。
突然,于念念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她推翻了婚礼的甜品台,然后捡起地上的橘子蛋糕砸向新郎,奶油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新郎的头顶,她大喊。
“你这个骗子,我不允许你结婚!”
陈檐之紧张地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甚至忘了拉住于念念,但新郎只是漠然地转过了头,他声音冷得快要结冰。
“你这个疯子,幸好我早和你分手了。”
陈檐之看向了于念念,她看见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心疼地去替她擦眼泪,但眼泪却越擦越多。
陈檐之也难受地蹲了下来,但是很快,她被人拉了起来,她抬头,发现那个人是沈南遇,他穿着新郎穿的白色燕尾服。
周围场景变换,她站在海岛上,面前是广袤的海面,远处的新娘拿着捧花站在水台上,她的头顶白日焰火绽放,五彩缤纷,而沈南遇笑盈盈得看着她,他说。
“陈檐之,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陈檐之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她只好重重点头。
然后她看着他离开她,走向远处茉莉花门下的新娘,他们互换戒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拥抱。
陈檐之一下子惊醒了,身后的枕头湿了一片,她这才发现自己又在梦中哭了,她看了一下时间,才凌晨三点。
陈檐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起身去厨房打算倒杯水喝,刚走到厨房,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一顿响。
她赶紧走进去,于念念站在冰箱边,她手里捧着一大桶冰淇淋,旁边是不小心打倒的垃圾桶,见到陈檐之过来,她诧异地问。
“怎么不睡了?”
“有点渴,起来倒杯水。”陈檐之注意到于念念的眼睛肿肿的,不过她并没有提起,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站在狭小的厨房里。
她倒了一大杯水,灌到了自己的胃里。
寂静夜里,陈檐之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异常扰人。
陈檐之赶紧接起,话筒对面的声音嘈杂万分。
“檐之,昨天那个车祸伤的病人大出血,现在生命垂危,需要立刻手术!你赶紧来!”
是他的朋友,陈檐之心下一惊。
第31章 31急诊手术,慕尼黑,药
陈檐之赶紧换好衣服出门,于念念打算陪她,却被她勒令在家好好休息。
凌晨四点的街道冷冷清清,路灯不算亮,偶有几个喝醉酒的人踉踉跄跄走地在路边,陈檐之拢起自己的衣领,快步往前走。
她住的小区离医院不远,走过来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只是这一次,她总觉得有人跟在她后面,她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一定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陈檐之没有太在意,她一到科室,就和值班的护士交流病情。
“昨天的手术缝合地没什么问题,他怎么突然腹腔又出血了?”陈檐之皱着眉,她调出CT报告看了一眼。
“哎,这个病人也真是的,他伸手去够旁边床头柜的手机,不小心摔下来了。”护士忍不住吐槽,“就这两天关键时期还不安分一点,非搞出这些幺蛾子。”
“他的陪护呢?”陈檐之看着CT里腹腔里的血,难得发了脾气,“为什么不把他看好?”
沈南遇在昨天中午就离开了,只留一个病人的家属在旁边照顾他,现在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谁知道呢?当时他身边没人,他也不知道按铃喊一下护士帮忙。”在医院待久了的护士也很烦这种自己作死的行为,“真的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陈檐之给急诊手术室发了一个信息,让他们整理出手术台,马上要手术。
“哎,檐之,这次又辛苦你了,那几个主任
和主治家太远,赶不过来,只能让你先顶着。”
一旁的护士对这个刚入职的小姑娘很有好感,特别是她还勤奋听话,她语气也温柔起来。
“不过,檐之,急诊手术也需要家属签字,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家属,这可怎么办?”
没有手术同意书,就不能进行手术,现在联系不到家人,护士急得团团转,陈檐之想到了沈南遇,他应该能联系到他的家人,但自从高考之后,她就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打了电话,病人的生命安全还是比她的自尊心更重要。
没想到电话刚一拨出去,沈南遇就接起了电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电话号码,没有换。
陈檐之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简单复述一遍,连日来的劳累,她的声音嘶哑得不行。
“你能联系到他的家属吗?”
“他的姐姐就在医院旁边,我来给她打个电话,不要着急,她应该马上就能赶到。”沈南遇回。
陈檐之心上那根紧绷的弦才松开。
“谢谢。”她低声说。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传来沈南遇清冷的声线。
“不用谢,你辛苦了。”
很客套的回复,陈檐之挂断电话,心里却仿佛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顺着她的血管在体内流窜,让她浑身不自在。
病人的姐姐很快赶到了,是个明艳的美女,眉眼张扬,五官精致,栗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像撒着焦糖,包着朗姆酒的甜点,好看又迷人。
“我来签知情同意书。”她的额头沁着薄汗,她伸手将头发拨到耳后,陈檐之这才注意到她中指上的素圈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