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甜品上上来,白色的杏仁布丁。
秦在水盯着这抹白色看了会儿,忽然想起很久远的一抹记忆,他带她来北京研学,在后海那边,他挑了一道甜品递给她。她双手捧着杏仁布丁,满眼惊喜。那还是十六七岁的春好。
秦在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甜点,有如坐壁上观,也不知观的是她,还是此刻的自己。
朱姨轻唤:“在水?在水?辜母和你讲话呢。”
秦在水回神。
终于,秦父再看不惯他那不把长辈放眼里的样子,这孩子打小跟着老爷子住老宅,并不和自己亲近。
秦父蹙眉:“你最近和小玥到底是怎么回事?”
辜母也道:“是呀,我们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你俩要离婚。”
“只有结婚的,哪有离婚的。”秦父身居高位久了,说话都有如巡视工作,“离婚了明坤股价要跌,你这位子还坐得稳?”
秦在水拿了一旁的毛巾擦擦手:“我的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秦父眼睛一瞪:“胡闹,你拿两家的婚姻当什么?要是股东出现信任危机,你怎么解决?”
“不愿支持明坤,大可把股份卖掉。”秦在水忽而一笑,更加不以为意,“我回国半年,明坤股价只涨不跌,难不成是他们的功劳?”
秦在水说着,懒得再逗留,“而且您说错了,我不是离婚,是压根儿没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辜父辜母面面相觑。
秦在水扣好西装站起来:“明坤的声明过几天会发,劳烦几位长辈自个儿去看集团公告。”
“告辞。”他欠欠身,转身离开包厢。
重新坐回车里,司机问他去哪。
蒋一鸣从前面拿了药和水递给他。
秦在水接过,他吃了药,看见储物格里斜斜插着的银杏小花。
他拿出来看了看,这树叶编织的花儿分明没有味道,他却像闻见了熟悉的春天的气息。
秦在水鬼使神差,往前报了春好家的地址。
可车刚开到小区门口,秦在水准备再给她打个电话时,余光微闪,他抬眸,再次从窗户里看见了她和许驰。
许驰也送她到楼底下。
春好没有拒绝,她还开心地和他讲话。
她每次都会这样,说到兴奋的地方,就喜欢微微踮起脚,发丝晃动。
秦在水在车里握着手机看窗外,屏幕一时没有操作,黯淡下去。
他怔愣了会儿,又摁亮屏幕,看着还没拨出的电话,些微自嘲。
他好像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光明正大把她叫到跟前来了。
可她在西达都没有这样。
她那晚在他怀里这样伤心,不停喃喃,要他和她一起走。
他也答应了,她一醒来却不记得,也忘了那个吻,自己却日思夜想。
秦在水陷入一种虚无里。
他望着轿车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喜欢上曾经资助的女孩子。他大她那么多,又是二婚,却也到了肖想女孩子的地步。
他该庆幸那晚他没有铸错,可有那么一瞬,他是想的。
他不是不清楚她的喜欢,他看见她草稿纸的时候,和她对视的时候,给她擦眼泪的时候,他都是知道的。
可经过那么多事,这么些年岁,他早已习惯,习惯她的喜欢,也习惯一如既往对她好。
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了。
他竟然想要她。
想回应她的吻,想揽着她后脑勺把人揉进怀里,想翻身压住她,和她真正耳鬓厮磨。
秦在水喉结微动,看着春好的身影和许驰一起没入小区阴影里。
他把手里的银杏花放了回去,“走吧。”
车在春好身后开走了。
-
春好那晚自然忘了回秦在水电话。
她到家后,先处理了一下工作。
万合结
束了,春好开始接触新项目。
她在西达出差的一周,注意力并不全在工厂那儿。
西达这边虽靠着长江,但水质很差,矿物质多,水也硬,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她自己在酒店烧水,水壶底部也厚厚一层水垢。
她把自己这个想法给村伯伯说了一下,问能不能和西达的自来水厂弄个合作,环科的净水器也有软化硬度的,正合适。
村伯伯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好,却很难落地。
春好也不准备一开始就能和政府合作,她去看过学校,西达的几个学校都没有直饮净水器。她准备写个方案试试。
村伯伯说,如果只是学校,可以帮她问问,毕竟盘子不大,抢这块肉的人不多。
一直到十二点,黄诗吟才回来。
春好刚写完方案,她也不困,又拉着诗吟说了好一会儿许驰的事。
而秦在水的那个被挂掉的电话,她也就此遗忘。
十一月中旬,万合徐总的太太过生日。
环科客户部前去拜访。
厉甄把请帖给了春好和倪忱。
王勉也想去,厉甄没有同意,环科的规矩是手里有客户要跟进,就不会再另给资源。
王勉哑口无言,他看眼春好,想到上次在电梯口遇见秦在水,以及秦在水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虽然同事都说他看错了,但他不觉得。他觉得春好和秦在水肯定有什么。
这种关系很微妙,一定是那种有着长期固定关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王勉没说话了,他现在还没有证据。
周六,徐太太的生日宴在后海那的会所里办。
春好和倪忱一起出席。
她俩不是名流,又代表环科,穿搭上得有点讲究,得商务一点,却又不能真像个销售。
衣服是黄诗吟给她俩搭的,针织裙外配薄西装,简约大方。
春好再次踏足这家会所,中式庭院里,灯笼还在,只是还是下午,灯火还未点燃。
春好和倪忱代表环科去给徐太太送上礼物。
徐太太也重视她们,万合很久没遇见这么省心的设备商了。
三人简短寒暄,还有其他宾客要来说话,春好和倪忱便去落座。
生日宴开始前,徐太太还弄了个藏酒品鉴,很风雅。
春好大部分都认识,她一一告诉倪忱这些酒是什么,倪忱点头,认真记下。
春好坐在长桌边,忽而想起:“对了,上次那个醒酒药是你给我买的吗?”
倪忱:“什么醒酒药?”
“上次在西达,酒店里我床头的那个。”春好眨眨眼,“不是你买的吗?”
“不是啊。”倪忱认真回忆了一下,“那晚秦总送你回去的,我怎么给你买。”
春好久违听见“秦总”两个字,她坐直,“他把我送进房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倪忱摇头,但又猛然惊醒,“他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我本来想带你回酒店的,可被他拦住了。我看他不像那种会捡尸的人才把你交给他的。”
春好深吸口气:“所以真是他送的我?”
“对啊。”倪忱点头。
春好怔愣,那她那晚做的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面宴会厅门口出现惊讶声。
有人说一句:“辜总来了。”
徐太太闻言起身欢迎。
真正的明星到来,场面躁动几分。
春好眼皮轻跳,她像是呼吸突然被人捂住,僵硬转身顺着人群去看焦点。
辜小玥面无表情,但那张脸还是冷艳漂亮到可以让人忽略她那古怪的脾气。
她走到徐太太身边,只微一点头,多余一句话没有,她转身环视场内。
春好有预感地和她对上视线。
辜小玥立刻看见了她,红唇勾起。
春好不明白她笑什么;辜小玥却笑意更盛,有些渗人。春好收回视线。
生日宴上,已婚夫人们说起小孩教育、家族传承,头疼不已。
有人请教辜小玥她的育儿经,她在加拿大产女的事大家都七七八八知道一些。
辜小玥:“秦在水给女儿安排了国际学校。我不操心这个。”
徐太太意外:“秦总工作这么忙,还有心思带孩子?”
辜小玥微微一笑:“孩子都像爸爸。他多上心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