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女神幽幽的目光扫过来。

　　小棠连忙发誓：“是真的啊姐，绝对没骗你。”

　　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奇怪。

　　出道三年拍了无数场戏，演技发挥的如何叶奚自己比谁都清楚。

　　之前在金三角拍《戎装》，面对冯导那样的厉害人物尚且可以做到淡定如水。

　　但偏偏刚才不经意一瞥，发现秦大导演看回放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竟有些忐忑。

　　所以，她特别想知道，在秦某人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下面两场是配角的戏，趁此空档叶奚裹着毛巾去旁边坐会儿。

　　助理递来一杯热饮：“姐，润润喉咙。”

　　叶奚就着吸管喝了两口，没敢喝太多，不然穿着道服等会儿不方便上厕所。

　　那边拍摄已经开始，是一场略有争执的对手戏，两个女演员都是新人，可能经验欠缺，才刚说完一句台词就被喊了停。

　　空气片刻的静滞。

　　两小姑娘略显紧张地朝某方向看去，光线灰蒙中，坐在监视器旁的秦忱面无表情，眼神平淡不知喜怒。

　　怔神间，旁边的杨副导开了口，给两人指导了几句，便又重新开始。

　　第二场前面还比较顺利，只是中途配合肢体动作的时候，对面女孩子一句话都没说完，最后两个词硬生生卡住。

　　杨序皱眉冲两人发问：“拍摄前到底看没看剧本？”

　　这样的低级错误，在秦忱的片场可谓史无前例。

　　全场纷纷吸了口气，重来。

　　这次无疑更令人窒息。

　　还是同一个女孩子，同一句话仍旧讲不利索，不止是紧张，很明显就是下去根本没做功课。

　　坐在不远处的叶奚心里泛凉，感觉片场气压骤降，所有人都不敢呼吸一样。

　　身为旁观者，当事人的那种压力她倒是体会不了。

　　但是就有种被现场过度静谧的气氛，逼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屏息间，嘭的一声剧本摔下，包括叶奚在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偏头看去。

　　监视器前的秦忱起身，吩咐人：“换场，叶奚的镜头。”

　　被点名的叶奚神情微滞，刚想起来又坐回去，等着化妆师过来给她补妆。

　　前后两分钟，补完妆叶奚抿着唇款款走了过去。

　　呆愣在旁的助理冷不丁回过神，咽了口唾沫，担忧地看着自家女神踏进片场，哦不……是修罗场。

　　接下来几场意料之中的顺畅，杨序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转头去看身旁人的脸色，果然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关键时刻，还得女神镇场啊。

　　从前对叶奚的了解，也仅限从同行口中得知，上至导演下至合作过的演员，对其无不称赞有佳。

　　这次有机会亲睹，连续几场下来，杨序不得不承认，不愧是斩获两届金棕奖的叶女神，无论演技还是情绪感染力，真是没得话说。

　　最后一场夜戏拍完已是深夜九点，期间没有休息，叶奚饥肠辘辘接过助理买来的奶茶，忍着胃部的不适强行喝了几口。

　　这个时间点，待戏的演员零星无几，叶奚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顺道过去给杨序打完招呼，便借着朦胧夜色离开了片场。

　　司机把车停得远，她和助理迎着夜风站在外围的一块空地上等，片刻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疾不徐，她似乎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谁。

第29章 无法跟她比

　　“姐，是秦导。”助理在旁边小声提醒。

　　叶奚无动于衷，眼睛仍旧静静注视着前方，没说话。

　　脚步声渐近，夜风混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间，不留余地彰显着身后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那道高大黑影停在她身侧，短短几秒的沉默，让空气无故添了丝压迫感。

　　小棠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冲叶奚道：“姐，我去那边给家里人回个电话。”

　　见女神不悦地皱起眉，又连忙解释：“刚刚在片场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可能有急事。”

　　叶奚脸色缓和下来，点头放人。

　　助理离开，秦忱也正好一根烟抽完，看了眼身旁站得笔直的叶奚，淡淡扯了下唇。

　　“附近我已经提前让人清理过，你不用绷得这么紧。”

　　她反应了半拍，才理解到他说的清理过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现在周围很安全，没有狗仔。

　　听完这句叶奚明显放松了许多。

　　“你的戏安排在明天下午两点，别迟到。”

　　磁性低嗓伴着浓郁夜色在身侧响起，她诧异地看向男人：“秦导特意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秦忱反问：“那你还想听什么，土味情话？”

　　“……”

　　叶奚没心情跟他掰扯，脑子里无疑就盘旋着一个声音，他不信任她！

　　上午迟到确实理亏，但她真不是故意的，这男人就因为出了一次错便把人列为不守时名单，太过偏颇了吧。

　　难怪外界总流传什么秦忱式原则，哪里是原则，分明有病。

　　身旁人半晌不作声，不高兴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秦忱见她一副委屈憋火的模样不免失笑：“把你安排在下午，是想让你上午好好休息，自己在那瞎琢磨什么。”

　　“不需要，非亲非故的别给我开小灶，受不起。”叶奚边说边往停车的方向走：“明早八点我会准时到片场，秦导留步，不用送了。”

　　秦忱正准备迈上去的步子顿住，微凉夜风里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纤柔背影，恍然生出一股陌生的失落感。

　　他大概忘了，现在的顶流女神叶奚，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爱睡懒觉的小丫头。

　　她历经成长，却也离他愈来愈远。

　　杨序指导补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刚坐下休息喝了口水，就看到远处大步回来的秦忱。

　　等他走近，杨序朝对面摄影棚抬了抬下巴：“今天NG了八次的那个新人演员，她经纪人过来了，说想亲自跟你道个歉。”

　　“没必要。”

　　秦忱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神色清淡：“简单一句台词都记不住，靠经纪人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怎么打算的，真决定要把人给换了？”杨序问。

　　收工在即，对方经纪人似乎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况，见重要人物回来，随即带着那位不争气的新人马不停蹄地赶来露脸。

　　这样的情形杨序做副导四年早已司空见惯，赔罪的多，最后在秦大导演面前碰钉子的也不在少数。

　　经纪人腆着老脸算是把姿态放得极低，旁边小姑娘挂着清凌凌的泪珠子，乍一看确实有些可怜。

　　但可怜两个字，在秦忱这儿，起不到丝毫作用。

　　经纪人说完以后，现场一度陷入了安静。

　　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中间一语不发的男人。

　　秦忱背着光，一身黑色站在阴影处几乎与夜晚融为了一体，从始至终只静静地听，没去打断对方，深邃眸底无波无澜，让人摸不透他此时的情绪。

　　到最后，寂静的棚里只剩下女孩子微弱的啜泣。

　　就在众人以为秦忱不会再开口时，源于暗处那道沉缓的低嗓却平静响起。

　　“为什么来做演员？”

　　这句话是在问那位新人。

　　突然的峰回路转，让小姑娘有些缓不过神。

　　旁边经纪人轻咳了一声：“秦导问你话。”

　　女孩子面露难色，犹豫了好几秒。

　　“因为……”她低下头去，声音极小：“算命的说我侧脸长得像叶女神，有明星相，能火。”

　　众人：“……”

　　经纪人恨不得两眼一翻就地死去，这是签了个什么奇葩。

　　杨序一听倒来了兴致：“像叶奚？你转过去我瞧瞧。”

　　女孩迟疑两秒，照做。

　　杨序仔细打量一阵，眉头微挑，偏头对秦忱笑说：“倒真有三分像。”

　　但，也仅仅是三分。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听完女生刚刚那句理由，原本一脸冷峻的秦大导演，神色似乎在不经意间缓和了些许。

　　秦忱长腿迈开从昏暗中走出来，挺拔修长的身形暴露在灯光下，周遭气息较之刚才已明显多了丝温度。

　　男人沉静的目光看过去：“明天你去问问叶奚，她拍人生第一场戏的时候，有没有忘词。”

　　啊？

　　女孩一下子怔住，被秦忱的话吓得局促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旁边经纪人回过神，连忙笑答：“叶女神实力过硬，台词功底肯定是比寻常人强百倍的。”

　　空气静默，男人听完这句淡淡扯了下唇。“没有人生而优越，不愿付出努力，何谈与别人比。”

　　秦忱最后的嗓音伴随他高大身影，在众人默默注视中，一步步消失在浓墨夜色里。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哪怕是天资聪颖的叶奚，也是在捧着剧本无数次细磨钻研后，才奠定了那般扎实的基本功底。

　　若说新人有三分像叶奚，真是高抬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