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忱淡淡收回视线,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副驾驶,包括前面中间那层储物格。
他知道她有洁癖。
特别是对他的副驾驶,有超乎严苛的洁癖。
所以这么多年,换了无数辆车,副驾驶的位置他从来不准任何人占用,尤其是异性。
哪怕分手三年,有些习惯早已在不知觉中形成,由此造成现在的局面,归根结底,还是上次那只过期的避yun套惹的祸。
仔细想想,心里积压的郁气散开,秦忱倒有些失笑。
几分钟后,黑色路虎徐徐驶离停车场。
这个点数街道略显得冷清,两边路灯交错着景观树投射进斑驳光影,衬得车内愈发沉寂。
车子进入隧道,光线骤然暗下来,秦忱从后视镜看她:“实在太困就先睡会儿。”
顿了顿,他又问:“去哪?”
叶奚倦意沉沉,轻瞌上眼睛:“麓山公馆。”
一路再无话,到了麓山公馆,差不多已经快深夜十二点。
黑色路虎熄火,静静停在楼下,秦忱听着后排熟睡的人传来轻浅的呼吸声,那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从储物格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下车。
深暗夜色里,他靠在车门边,透过半降的玻璃窗,吸一口烟,看她一眼。
睡着的她恬淡柔美,身上少了那股拒人千里的冷漠和疏离。
秦忱有些记不清,分手的这三年里,他在暗处做过多少次类似今晚这种事。
甚至这辈子都没想过,他会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强烈至此。
强烈到不惜使用卑劣手段,去阻断她所有可能会接触到吻戏的渠径。
有时候他一遍遍的问自己,到底能不能放得下。
既然决定要忘掉,就不该像个变态一样时刻去关注操控她的一切。
可真能忘得了么。
周遭静谧无声,男人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看着车内那张安静的睡颜迟迟无法移开眼。
直到火星燃尽,指节处传来灼热的烫意,方能勉强压下心口那股微弱的撕裂感。
或许傅棠舟说得对。
他可能得了一种叫叶奚的病,这辈子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冷风吹来,秦忱摁灭了烟蒂。怕她着凉,脱下外套打开后车门,将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叶奚浅眠,浑身被暖意包围的时候便悠悠转醒。
才一睁眼,就直直对上男人漆如深海的黑眸,他离她很近,清冽的冷香密集地钻入她鼻间,让她止不住心跳加速。
叶奚眼神迷茫,还带着丝丝恍惚。
一时间屏住呼吸,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她红唇微张眉头轻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人,脸上带着些许呆滞与娇憨。
有多久没见到她这样的一面,那刻脑中似乎有根弦断开,秦忱眸色转深,俯首轻轻压了下来。
冷风吹进车内,突如其来的凉意,令叶奚猛然间清醒。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秦忱的吻在她圆润的耳垂边堪堪停住。
空气瞬间凝滞。
男人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绯色红晕很快便晕染到她半边脸颊。
叶奚彻底反应过来后,带着愠怒的嗓音用手推了推他:“你干什么,饥不择食到要对前任下手吗!”
她语气不善,用词也难听。
可真的是被气急了。
秦忱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动作,听完她的话却没有即刻起来,仿若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
只略微朝窗外抬了抬下巴,暗哑的声线低低提醒她:“有娱记蹲守,不想再跟我上热搜,就乖乖躲在车里别出声。”
麓山公馆一带住了很多明星,算是狗仔常年光顾的窝点。
叶奚暗自懊恼,今晚真是有些大意。
这男人本不该把车开进来,直接在大门外停车就什么事也没有。
她胸口微微起伏,扭过脖子看向玻璃窗外,视野里昏暗一片,看不清娱记的半点影子。
就在叶奚开始怀疑某人话里的真假时,身侧那股无形的热源倏然间消失。
她下意识偏头看去,身旁空气带起一阵凉意。
秦忱长腿迈下车,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上去,未做片刻停留发动了车子,脚下油门一踩驶出麓山公馆,将蹲守在花台处的两坨黑影远远甩在了身后。
叶奚坐在后排,侧过身子朝后面看了一会儿。
到嘴的八卦新闻半途飞掉,那两道人影貌似气得原地跳脚,形态配以昏黄的灯光,说不出的滑稽凄凉。
叶奚忍不住吐槽:“这大半夜的,真是比我还敬业。”
秦忱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双手控着方向盘,淡声道:“今晚恐怕回不来麓山了,去玉溪湾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然后便听后排人凉飕飕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玉溪湾有住所。”
男人回答得从善如流:“不巧,有一次我出门遛狗,在浅滩那边碰到过你。”
浅滩。
叶奚眯了眯眼,仔细想了一遍无果。
未及从他刚才那句中回过神,秦忱又冷冷地补充道:“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正和你的偶像天王一起打高尔夫。”
她:“……”
第9章 不欢而散
男人说这话时语速低慢,咬字清晰,似乎真的在好心帮她回忆。
叶奚裹紧身上的外套,清眸微转瞥向窗外,刻意忽略某人无厘头散发出的冷嘲,淡声道:“不是有事跟我说么,秦导这一路的重心偏离得有些厉害。”
她口中的重心偏离指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想到刚才那个中途夭折的吻,秦忱眉眼压低,双手控着方向盘,性感的唇畔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弧。
车子驶向玉溪湾,他清缓的嗓音进入正题:“这次公益片是为了敬献父亲节,剧本我可以先发给你看看,如果看完你觉得不合适,或是不喜欢,我们再另谈。”
叶奚自幼丧父,对父亲仅存的记忆,就是小时候坐在父亲肩上摘月亮,看日出,去动物园给小海狮投喂零食。
虽然她从未把思念挂在嘴边,但秦忱知道,她很爱很爱她的父亲,甚至比任何人都渴望父爱。
就像从前走在大街上,她会下意识地去留意水果摊前的一家三口,看到小女孩举着棉花糖骑在爸爸脖子上的时候,会忍不住露出欣羡的浅笑。
那时叶奚心里总会期许,希望生命中可以出现一个人,能够像父亲一样带给她满满的依赖与安全感。
由此在追到她之前,秦忱曾一次无意间听她提及择偶标准,说想找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对象结婚。
因为这句话,让年长她仅仅五岁的男人,成功失眠了整宿。
后来在一起了,他随口问及当初事。
那天是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阳光洒进飘窗,她细软的手臂轻轻环在他腰间,脸上挂着狡黠无辜:“故意说给你听的,谁让你那么磨叽。”
秦忱听完低低一笑。
那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喜欢的人原来也一直喜欢着自己,是一种怎样沁透心骨的甘甜。
后来他正式步入编导行业,日渐忙碌,持续高强度的影片输出,只为了能在她大学毕业前,给她一个圆满安稳的家。
只是,仿佛一切都在背道而驰。
黑色路虎平缓行驶,继刚刚那句后,车内陷入持续长久的沉默。
叶奚坐在后排,目光静静落向外面隐约起伏的山脉,刹那间涌入脑中的记忆碎片,裹挟着这无边夜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那男人永远能轻易握住她的软骨。
自出道以来,但凡涉及‘父爱’题材,她几乎来者不拒。关于这一点,叶奚整个团队早已形成共识。
父亲离开的太久太久,久到她害怕突然某天一觉醒来就忘记了他的样子。
而叶奚所做的一切,只是作为女儿,对那份无所寄托的爱最人之常情的延续罢了。
玻璃窗徐徐降下,冷风灌入,带走满车的暖意。
叶奚逐渐收回思绪,视线落向前方的后视镜,轻轻启唇,问秦忱:“我是你的第几候选人?”
秦忱答:“除了你,没有别人。”
在杨副导首次提出叶奚的名字之后,他就没再考虑过其他人。
尽管知道她愿意出演的几率渺茫,但他还是打算赌一把。
输了,就另择人选。
一部微电影的拍摄时间并不长,后期制作相对简单。
哪怕再耽误一个月,他也能保证影片可以在父亲节当天准时献映。
男人声线平稳,语气冷静毫无半分迟疑。
叶奚偏过头去,莫名扯了扯唇角:“看来秦导对我很有诚意,对自己也是信心十足。”但想到之前某人模棱两可的态度,她对他话里的真实度,却又保持高度怀疑。
前方别墅区渐近,秦忱慢慢降下车速,透过后视镜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不由淡声解释:“让杨副导先出面,只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
“我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档期不合,很遗憾,合作不了。”被冷风一吹,困意顿然散去,叶奚此时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至少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停顿片刻,驾驶座上男人倒没再继续彰显所谓的‘诚意’,而是话锋一转,提醒她:“风太大你注意点,别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