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温度低,他迎着冷风越走越难过。
异地的这几个月他天天都惦记着她,一结束工作就守在手机前等着和她打电话,心里想的、嘴边挂着的都是她。
可祝宥吟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把别人排在他的前面…..明明是他的老婆,却连周末都要和别人分享。
回头看了眼楼上那间亮着灯的屋子,他伸手抹一把脸,上车离开了小区。
这一走,李叙随直接连夜回了京桉。
第二天大清早李行之来到胡以溪家接人,走进屋子一眼就看到坐在餐桌边上吃早点的弟弟,他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儿?”
李叙随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扬起眼皮没说话,抓起杯子仰头把牛奶全喝光了。
胡以溪走过来,把干净的毛巾递给小儿子,“阿随今早跑步过来的。”
李叙随拿起毛巾盖在脑袋上,胡乱地揉起来。
“你不是在北城吗?什么时候回来了。”李行之问。
李叙随猛地扯下毛巾,头发全部炸起来,眉眼间也泛着不耐烦的情绪,“我不能回来吗?”
“阿随好好跟你
哥说话。”胡以溪拍拍他的后背。李行之倒是习以为常,走到岛台边上给自己冲咖啡。
李叙随靠到椅子上表情缓和了一些,又拿起一个可颂往嘴里送,“今天什么安排?”
“妈妈和老同学有聚会。”胡以溪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叮嘱他,“你吃完去洗澡,一身臭汗。”
李叙随擦擦手,“我送您。”
胡以溪和李行之对视一眼,都发现了这人的异常。
“你哥顺路送我,你歇着就行。”她说。
李叙随把目光挪到李行之身上,“顺路?你去哪?”
“公司,有司机在。”
“让他下班。我送你俩。”他说完放下毛巾,随意地拉起外套拉链率先走出去。
司机下车后,李叙随直接坐上驾驶座,旁边副驾的助理如坐针毡。
胡以溪先下的车,到柏珩的停车场后李行之没下车,解开安全带问,“说吧,怎么了?”
李叙随手搭在窗边点了点,语气淡然仿佛风轻云淡,“什么怎么了?”
“吵架了?”
“没有。”
见他嘴硬,李行之发出一声笑,来拉开车门,“别跟个小孩似的,你这脾气谁受得了。”
李叙随一听较真了,跟着迅速迈开腿下车叫住他,“我脾气怎么了?”
看到他哥俨然正派的模样,心里生出烦躁。
自己和祝宥吟之间的事情,他们懂个屁啊。
“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是我的问题,你有病啊。”
李行之抬手看了眼时间,“我有二十分钟可以听你诉苦,上楼。”
李叙随甩上车门,迈着大步子往前走。
助理跟在后面看着这俩身形差不多的男人,一个严肃板正穿着西服,另一个稍显随性头发跟炸了毛似的。
以前不觉得这两兄弟像,这会儿一看倒是有点相似之处。
进了办公室,李叙随已经把来龙去脉说完了。换作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和别人倾诉,可是这一次他觉得实在太委屈。
李行之脱下外套,坐到椅子上签阅合同,“所以你昨晚就直接走了?”
李叙随抱起手,“她都不找我,我还待在那里做什么。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觉得她根本不在乎我。”
“啪——”
李行之突然合上文件夹,“如果是这个问题,那你大可不必担忧。”
“祝宥吟她肯定是很在乎你的。”
这话让李叙随觉得很敷衍,和一个三十几岁还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说这个事情好像没什么意思。不过他没生气,反而有点想笑,“你会不会安慰人。”
李行之抬起脸平静地说,“如果她不在乎你的话,当年你在加拿大摔到脑震荡的时候,她就不会特意从巴黎飞过来看你。”
?
李叙随怔住。
李行之又继续,“她当时应该是收到你给她发的消息了,我下飞机以后就接到她的电话,语气非常着急,包括后来我见到她,她整个人都是极其紧张……”
“等一下。”
李叙随打断他,站起身后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滑雪摔到脑袋那次,她来看过我?!”
李行之点头,“她没让我跟你说,到的时候你刚打完针睡着。她第二天还要期末考试,待了一晚上就走了。”
他的一字一句传进耳里,像是利器重重地砸进胸口,迟来的钝痛感让李叙随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反而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次因为是伤到脑袋,他有好几天都经常会觉得头疼,负面情绪带给□□的痛苦更为致命,他变得脆弱敏感,也很想她。
他记得那天是在梦里,雪地里的冰冷将衣服打湿,他快沉溺在巨大的风雪中时是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再睁开眼,看见她坐在床边温柔地拉着自己的手。
“柚柚。”他好像发出难听沙哑的声音。
她如此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没事了。”
第二天醒来他一直在回味这个如此真实的梦。反复地回忆着她在梦里的温度、触感和声音。
原来,不是梦。
李叙随心脏在狂跳,伸手猛地拽住李行之的衣领,“你他妈怎么不告诉我?她就那样赶过来,万一出事怎么了?李行之,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行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我既然能告诉她你的位置,就能保障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是她让我保密的。”
“你能保障她的安全?你知不知道从那边到加拿大有多久的飞行时长,你就这样让她连夜过来了?”李叙随气得不行,一双桃花眼溢出怒气,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愤怒而凸起。
李行之却很镇定,“她担心你,所以我也没办法阻止。”
这话一出,李叙随就恢复了理智突然松开手,“我要回北城。”
“现在?”
“现在。”李叙随垂下手转身,走得很快,“下午你去接妈妈。”
李行之叫住他,“你别开车,我让司机送你。”
……
北城那头,祝宥吟难得迎来周末时光但却没能睡个懒觉。
她早早起来,发现家里是空荡荡的。
看了眼手机,思忖着点开和李叙随的聊天界面,最后又退了出去。
昨天他突然闹情绪,还以为消气了就会自己回来呢……
祝宥吟先给车逢发了条消息,让他去询问李叙随昨晚在哪个酒店休息的,结果得到的回复是:李叙随回京桉了?!
祝宥吟揉揉脑袋,进了浴室洗漱。
收拾妥当,她打车去了祝卉乐的酒店。两姐妹一起出门吃了个早餐,又在附近把所有能补办的证件全部补齐。
祝卉乐下午还要参加公司活动,就近找了一家环境舒适的粤菜馆吃午餐。祝宥吟把从家里带来的冷敷眼贴递给她,“你昨晚没睡好吧,待会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祝卉乐捏捏眉心,从旁边的玻璃倒影中看到自己疲惫的神色,“我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祝宥吟抬手抚抚她的肩膀,“东西丢了就丢了,你一个人过来出差很辛苦的,别影响了心情。”
祝卉乐叹息,她平时可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我挺讨厌我自己这个样子的。”
她看向祝宥吟,说出了这次过来的真实目的,“你还记得周誉华吗?其实我这次提前过来,就是为了和他见面。我每次只要一见到他就会很紧张,小时候念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工作了还是这样。”
听她这样一说,祝宥吟蓦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们一起回吴家村那次,在茶山见到周誉华她便是红着脸的模样。这么多年里,祝卉乐也交往过两个对象,但不到一个月都和平分手了。
“那你和他….”
祝卉乐扯起无奈的笑容,“这几年他一直在国外,我们很少能见面。我也不敢告诉他我的心意。宥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总觉得面对他的时候,我就不是我自己。”
周家以前是她的资助方,周誉华在某个时期里一直是她的榜样。可他们之间隔得太遥远,她面对周誉华的时候会怯懦,以至于很多年后的她,就算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相对优质的生活,还是无法对他袒露心声。
“我昨天和他吃完饭整个人都很迷糊,好像又有点亢奋,结果就是钱包和手机都丢了。”祝卉乐说到这里
,语气变得更加低落,“这些年我很努力地工作,但也追不上他的步伐。我觉得我胆小又拧巴,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这我可不赞成。姐姐,你一点也不胆小啊。”祝宥吟扬起眉头,也明白了她昨天晚上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看着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回到高中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是怯生生的,祝宥吟有些心疼。
她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认真说,“以前你刚回到祝家,我以为你是个内向胆小的女生,可后来跟你回吴家村的时候发现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你明明很害怕爸爸,但还是帮助了自己的好朋友还能把家里的房子盖好,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保持着优异的成绩。比起你做的那些,我发现我才是真正胆小的那个。”
祝卉乐抬起脑袋,眼里闪过一丝湿润,“我做的都是小事而已。”
“已经很厉害了。你喜欢周誉华但也不一定要追上他的步伐啊,你在你的世界里足够优秀幸福就好。不要因为别人而讨厌自己,姐姐。”祝宥吟是发自内心地赞扬她,毕竟当初自己也是受了祝卉乐的一些影响才觉决定勇敢离开祝家出国读书。
“不过呢,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周誉华他应该都三十多了吧,这个年纪还没有交往,那一定是有一些原因的。我支持你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别让自己后悔。”
祝卉乐若有所思,“你觉得我和他….”
“姐姐,你超优秀的!就算没结果那也不是你的问题。”祝宥吟握住她的手鼓励,“他可能也是个拧巴的男人,你想啊,他这种大忙人每次都能赴约和你一起吃饭,说不定是等着你主动呢。”
祝卉乐呼出一口气,终于扬起久违的笑。
“谢谢你宥吟。”
每个人面对感情的态度不一样,处理方式也不一样。祝宥吟自己本来就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关系,后来又受了某个人的影响,处理这些问题更是喜欢打直球。
而感情有延绵如水流般细腻慢热的,也有如烈阳般张扬炽热的。爱是长久的事情,祝宥吟忽然觉得能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不同的爱意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她想到这里,还是决定给订了今晚回京桉的高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