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宥吟用袖子擦掉眼泪,对她说,“阿姨,你帮我去叫一下人吧,我师哥他们就在楼下录音室。”
“行!”阿姨把打扫卫生的工具放好,然后安抚她,“你等等啊,我马上回来。”
祝宥吟吸吸鼻子,“谢谢。”
阿姨走后,疼痛愈发强烈。
她呆呆坐在地上,一个念头倏地钻进脑海。
要是摔得严重些……再严重些,比如扭断了腿,摔伤了手,就不用去练琴、也可以不参加过几天的琵琶比赛了?!
不过祝宥吟没有自虐的倾向,也不愿意再把自己弄得太狼狈,她把这种念头抛之脑后,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窗户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她头更晕了,她裹紧外套,抓住栏杆试图调整一下身子,可重心还没放稳,她忽然感觉有道阴影从后面笼罩着自己。
淡淡的清香窜进鼻腔,她迅速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臭脸盯着自己。
李叙随?
李叙随!
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注视下缓缓弯下腰,单膝跪在台阶上,目光和手都落到了她的脚踝处。
痒意在皮肤上游走,他一把握着她的小腿抬起检查。祝宥吟紧绷起身体,“你干嘛?”
他不说话,捉弄她似的。
下一秒,一阵失重感,祝宥吟的身子被人抱起腾空而起。她慌张地抓住对方的衣领。
被他盯着,祝宥吟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放我下来!”
“脚都肿成这样了,能走?”
李叙随看了眼她白嫩嫩的小腿。
祝宥吟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好好说话。”李叙随眉头挑高,又看了看她出血的膝盖,“抱紧,待会儿再摔了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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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祝宥吟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她不需要这个人的关心与同情,会显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李叙随见她不动,直接松开了一只胳膊,用单手抱着她。这动作吓得祝宥吟魂都颠了一瞬,立马伸手攀住他的脖子,“你疯了!”
李叙随只是等她骂完才笑起来,“我都让你抱好了。”
她恶狠狠皱眉,李叙随当作看不见,伸手把她掀起来的裤腿全部小心放下,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去医院。”
祝宥吟腿使不上力气,摇头,“我不去。”
李叙随扭头,看到她不方便又换了个姿势,“疼吗?”
祝宥吟只是看着自己的脚踝,白色的皮肤泛起红痕,血液在朝着这个方向汇聚,慢慢形成了一个小丘。
“不疼。”
不疼、不去,她贯会骗人。
李叙随才不信她的话,不顾反抗,轻轻松松抱着她往电梯处走去。
“你烦不烦呐。”
祝宥吟觉得他力气太大,肩膀被他捏着,那感觉比脚上还要痛,“我说了不要你管。”
李叙随不给她一点挣扎的机会,抱着她进了电梯,他低头看了眼手上一直震动的手机。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一瞬间,又听见外面传来焦急的男声,“师妹?”
祝宥吟被李叙随抱着,没出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与顾合肆完美错过。
静谧的空间里,电梯开始往下运行,红色的数字跳动。
李叙随突然笑了一声。
祝宥吟不明所以紧拽住他的衣服,又听见他刻薄的语气,“可真行啊祝宥吟,有两个傻子追在后面担心你,怪不得不要我管。”
一个付岸,一个什么师哥。
有的是为她前赴后继的人。
祝宥吟用力拽着他,脚上钻心的痛感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电梯抵达负一楼,听见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她干脆把气撒在他身上,不甘示弱道,“没人告诉过你吗?你真的很烦人,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医院治病,放我下来!”
李叙随迈出电梯,低头瞥了眼怀里人冷冰冰的表情,真想把她就这样扔在这儿。
算了。
祖宗。
祝宥吟骂完,发现他是面无表情的。她太久没骂人,不对!她从来没这样坏脾气过。该去学一些难听的话,拿来对付李叙随。
她紧紧揪着他的衣服,“聋了吗?真讨厌,神经病吧你。”
长到这个年纪,李叙随从
没被人骂过,他也没听过那么多奇怪的词用在自己身上。此刻他有一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感觉。
安静了两秒钟,他平静抬起脸,抱着她往车边走。
“李叙随。”祝宥吟突然想起什么,扣着他的肩膀晃了一下,发现他在装聋,又叫了一次。
“说。”他低头。
“我琴盒呢?你没帮我拿下来吗?”
“不要了。”
祝宥吟皱眉看向他,“现在上去给我拿来。”
骂了他还敢使唤他。
“快点!”
李叙随吸口气。
他就是神经病吧,管这闲事?!
第11章
李叙随打开车门,把祝宥吟横着放进车里,以便她的脚能摆得舒服。完事后又暗自庆幸今天开的这辆车后排足够宽敞。
从后备厢拿出冰水和医药包,他指了指前排座位,“腿伸出来,踩在这儿。”
祝宥吟没动。
李叙随俯身抓住她的腿,帮她调整好位置,“磨蹭什么呢。”
祝宥吟扶了扶椅子,看到自己的鞋底在干净的真皮座椅上留下了一个大脚印。但李叙随像是没看似的,低头拆开碘伏棉签。
“我自己来。”祝宥吟把东西接过,掀起裤腿,用碘伏棉签给伤口消毒。
李叙随看她动作还算熟练,于是又折返回去楼梯间。
一上楼就见两个男人正面面相觑,都在找祝宥吟。李叙随在角落找到琴盒,提起来从两个人身后离开,听见他们的对话,心中冷嗤。
回到停车场,祝宥吟检查起自己的琴盒,他把垃圾扔完坐回驾驶座,启动汽车。
路上田季打来电话,问他人呢。
李叙随扫了眼后视镜,单手打方向盘,“有事,不来了。”
到医院,骨科的主任匆匆赶来,和几个医生一起给祝宥吟做了检查,将脚踝和膝盖破皮的地方都包扎处理,还好没扭到筋骨不算严重,但不能随意下地走路,她就只能老老实实靠在床上。
李叙随进屋的时候看见她一动不动地靠在床边,脚步慢了几分。怪不得大家喜欢她乖乖的模样,她安静一点确实会让人心疼。
祝宥吟见他来,朝他伸手。
李叙随把她的手机递过去,以为她要联系家人,没想到她却拨通了付岸的电话。那边不出意料的是着急和心疼的语气,说马上就来看她。
祝宥吟软声软气,“没事,不严重。”
接着她又给师哥和老师打电话报平安,最后才打给了家人,声音比刚才还娇柔,乍一听,还真以为她委屈地哭了呢。
李叙随就坐在沙发边上听她打电话……腻腻歪歪的,打了十多分钟。
最后的夕阳余晖落进病房里,夹杂着丝丝寒意袭来,他指尖抵在下颌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刚才的情况她完全可以掉眼泪,他绝不会因此嘲讽或是取笑,但她没有哭,只是眼睛红了点。
做检查的时候明明手背都掐红了,愣是不吭声,不说疼。
这算不算坚强?李叙随不太清楚,毕竟现在很多成年人都是一个人看病打针甚至动手术……他以前滑雪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在他的标准里,这事儿本来不值一提。
可现在他脑子里全是她刚才隐忍的模样。
她闭着眼睛憋气,脑袋偏到一边,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抠住,因为害怕冰冷的器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红润的唇瓣也咬得紧紧。
李叙随把视线挪开,脑袋里的画面久久无法消散。
他在沉思的时候双眸会垂着,神色变得深沉。盯着祝宥吟,观察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尽管那些柔情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他还是觉得有趣。
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对着自己软声说话。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吗。
……
因为这个意外,祝宥吟有一周都没去学校,自然也是没能参加筹备了很久的琵琶比赛。
错过这次大赛,蔡淑非常不满意,可看到她不能动弹的腿后,又消了点气。
祝宥吟从小很少受伤,这回摔了脚应该是把她吓坏了,那天在医院看见她的时候都含着眼泪。
家里有人二十四小时照顾着祝宥吟,秦阿姨每天变着法子做营养餐,她喝完鸡汤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长肉了。
“不喝了。”
祝宥吟踩着地板,转身坐到了小沙发上。
“再喝点吧小姐,你这几天吃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