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也没想到冉雾居然哭得这么厉害,他扶着床边起身,颤颤巍巍地朝着冉雾走过去,轻轻拍打着冉雾的肩膀,“别哭了,小雾。”
已经睡着的奶奶似乎是感知到孙女的难受,慢慢睁开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球转了转,注意力被冉雾吸引过去,偏头就看到冉雾捂着脸不停哭的场景。
她声音有气无力,布满皱纹的手缓缓举起:“是谁欺负我们小雾了,来……奶奶怀里。”
冉雾迷茫抬头,手放到一边,对上奶奶的目光,愣了下,哭得更厉害了。
她站起身走过去,牵住奶奶的手,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奶奶,没人欺负我,我没事。”
“乖……”
奶奶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便被林淑棠和冉楚硕推开,两人脸上带着挫败,一看也能猜到,没有人帮忙,奶奶这次的转院大概是无望了。
冉雾下意识偏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也是第一次在冉楚硕脸上看到无措,往常虽然冉楚硕对她的态度很差,可他的脸上却一直是神气的,一直是趾高气扬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瞧不上任何的模样。
但现如今,他也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助。
随后,冉楚硕看到正在掉眼泪的冉雾,他的那些因为四处求助无果而产生的自艾化为愤怒都发泄到冉雾身上。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奶奶还没死呢,你就在这里哭丧,家里的福气都是被你哭没的,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最近公司的效益不好,风水大师之前说的话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把家里的福气都扫没了!都是你!”
冉楚硕走上前,一把将冉雾扯起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啪得一声,将病房内一直压抑住的消极情绪全扇出来了。
林淑棠终究是忍不住也落了泪,大抵是因为想起冉雾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又或许是想起她已经将近五十的年纪了,再也生不出孩子了,冉雾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走过去推开冉楚硕,抱紧冉雾,手抚上刚刚冉雾被冉楚硕扇到的那半边脸颊,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是做什么,关孩子什么事!”
冉楚硕威风了一辈子,此时大概也没想到在家里一直低眉顺眼的妻子当着自己老一辈的人这样忤逆他。
“林淑棠,你在干什么?!”
冉楚硕指着两个人喊出声,病房的门没关,房间内的吵闹吸引了一些人围堵到门口看热闹。
爷爷坐在那痛心疾首地锤着胸口,嘴里念叨着家门不幸啊。
奶奶瘫在病床上,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女被这样对待,终究是落了泪,手无力地举在半空中:“小雾,小雾……”
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冉雾的小名。
病房内乱成了一锅粥。
门口围堵着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有些人对着病房内指指点点,嘴里的话没个完。
“这家人怎么突然这样了?在医院撒起泼来了?”
“谁知道呢,我听人说好像是因为这家的老太太身子里长瘤子了,可能是恶性的,医生建议转院,但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没本事,没钱也没人脉给老太太转院,结果老太太的儿子回来了之后拿自己女儿当撒气筒。”
“天啊,现在还有这么离谱的男人吗?”
“那不然呢,中年男人嚣张了半辈子,现在自己没本事丢了面子,竟然拿女儿出气,这他妈不是畜生吗?”
“我呸,狗畜生!”
人群外的电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这些都无人在意。
冉楚硕心里的愤怒已经占据到最高地,此刻已经想不起自己站在病房内是为了给老母亲转院治病的,怒火全对准哭泣的冉雾和忤逆他的林淑棠。
“林淑棠,你给我松开她,今天我就要听那个风水大师的话,掐死冉雾,不再让她祸害家里。”
冉楚硕蹲下身子,一把将林淑棠扯到一边,高举右手,准备朝着冉雾的右脸上扇过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人拨开层层人群,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疾手快地抓住冉楚硕即将扇下去的大掌。
冉楚硕回头,对上一个年轻又陌生的面孔。
陈司煜蹙紧眉头,面色很冷,声音低低沉沉:“冉先生,冷静。”
他身上带着一副为她出头,替她解决困难的模样。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冉雾眼睫拼命打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眼底全是惊讶,目光对上面前的男人。
是陈司煜。
她的救世主。
她的靠山来了。
但自己的狼狈和难堪全都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催了,这几天都是二更。
这章把木子写哭了呜呜呜
第62章
生长痛是什么?
十八岁以前,是在睡梦中被折磨痛醒的骨头生长的酸疼,是智齿长出来之后在口腔里引起的牙龈胀痛,是熬夜学习之后脸上长满青春痘红肿的刺痛,是青春期身体肌肉骨骼迅速增长突然将皮肤撑破的生长纹。
但真正的生长痛却不止给身体带来疼痛,而是心灵上的难堪。
冉雾终于恍然,真正的生长痛大概是现在。
喜欢的男生站在眼前,是那样的耀眼。可是她却以一种很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被父亲狠狠打了一巴掌,头发乱糟糟的,泪痕满面,脸颊还带着五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而自己家庭的不堪全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喜欢的男生面前。
内心的自卑此刻如同疯狂生长的野草,又像是暗青色的苔藓,见不得光。
……
冉楚硕第一次被年轻人打断,眼神中都带着怒火:“你是谁?”
冉雾不想让陈司煜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林淑棠扶起身子之后背对着他们,借着窗户的倒影和陈司煜对视上。
她相信陈司煜可以明白自己,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向父母介绍他是她的男朋友。
聪明如陈司煜,他当然明白,所以没有戳穿冉雾,用着最体面的语气给冉楚硕扯了个谎,告诉他自己是利山大学医学部慈善基金会的成员,因为冉雾是利山大学的学生,得知冉雾的奶奶有转院的需求,特地从北京赶来给老人家安排转院的。
与此同时,麦城这家医院的院长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也一同赶来了,对着陈司煜嘘寒问暖,之后又打了通电话,调了医院的车,配了两个今天休息的主任医师,成功把冉雾的奶奶转到京城的一家私人医院里。
这场面好不风光,原本围在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嘴里还嘟囔着:“这家人这么幸运吗?刚刚那老太太的儿子不是还各种打电话托关系给那老太太转院吗?现在居然连院长都惊动了?他们家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那不是沾了那个女娃娃的光吗?那女孩在利大读书,来帮忙的小伙子不都说了自己是利山大学医学部慈善基金会的成员吗?”
“但我觉得事情可不简单。”
……
陈司煜做事向来妥帖,不仅把冉雾奶奶的转院手续都办妥了,还安排了几辆房车,把冉雾的爷爷和父母都接到京城,在医院旁边买了栋房子让冉雾家人住。
虽然那家公立医院的床位紧张,但陈司煜把冉雾奶奶转到了一家医疗资源更为先进的私立医院里,安排的病房还是vip病房,和原本的小单间差别待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晚上八点,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内。
林淑棠和冉楚硕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各种找关系托人想让老太太转院都没转成,结果来了个自称是利大医学部的人,就把所有事情办好了。
而私立医院的环境待遇更是高出了一大截,专家下午会诊完,给老太太安排的手术时间就在明天上午九点,关键还是出名的医生坐镇手术台。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冉雾坐在奶奶病床旁边,牵着奶奶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坐在沙发上的冉楚硕看到这一幕,叫住冉雾,问道:“那个年轻小伙子,真是你们学校的?”
林淑棠心里同样疑惑不已,“现在利大学生的待遇都这么好的吗?”
如果只是能成功转院的话,那他们两个心里是不会起疑心的,可问题是,原本对冉楚硕态度一般的医护工作人员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尊重他,对他表现地格外敬重和客气,那就很令人怀疑了。
而且转院时,麦城医院的院长都出面了,今天下午到达这家私立医院之后,私立医院的院长等一众院领导在门口迎接,阵仗摆得有些夸张。更何况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是院长助理亲自到病房办理的。
要知道,他在麦城医院给老太太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可是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办好,才能分得一个床位。
冉雾闻言,愣了下,今天发生的一切也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她垂眸,眼睫打颤,还是继续把这个谎言给延续下去:“是的,因为我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好,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态度。”
话说得有些扯了,但自大如冉楚硕也确实信了。
“挺好的,冉雾,你之后在学校也要继续维持下去。”
这话惹来冉雾的厌恶,因为冉楚硕语气中的狂妄有些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奶奶休息,她才找了个借口走出病房。
京城的寒风凛冽,医院种着几株松柏,风一吹,高大的树木也跟着一起摇曳生姿。
冉雾裹紧羽绒服,快步走到室外停车场,七拐八拐地找到那辆连号车牌的黑色奔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内的暖气涌入脖颈,冷热交替,让她瞬间感觉到舒适。
而主驾上坐着的男人递过来一眼神,声音透着倦怠和沙哑,“奶奶睡下了?”
冉雾点头,“嗯。”
车厢内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氛围,压得她有些喘不来气。
“昨晚是我的错,”陈司煜率先开口,“我不明情况地对你说了重话,让我们冉冉伤心了。”
话一出,冉雾眼眶瞬间湿润。
其实昨晚自己也有错,如果不是她碍于自尊心,不把自己家里出事的情况告诉他,他又怎么会说重话呢。
而且今天在医院里,一直是他在忙前忙后,而且他能看出自己现在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挑明在自己父母面前,就始终都没把他的真实身份讲出来。
陈司煜偏头,凑近副驾驶座上的冉雾,车内传来衣服摩擦的沙沙音。
男人大掌贴上她的脸颊,粗粝的指腹为她拭去眼泪,声音低低沉沉:“宝宝,是我的错,别哭了。”
不被人安慰还好,一被人安慰,冉雾就觉得格外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外滚。
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没有错,陈司煜……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家里的事情的。”
陈司煜轻叹气,干脆把座椅调至平坦,双手一撑,将冉雾抱入怀里,大掌轻轻拍打在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声音是极致的温柔:“都什么时候了,宝宝,你还朝着自己身上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