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漪满意点了点头,等阿姨走之后,她悄悄揪了揪旁边低头剥莲蓬的汪尔雅的袖口,“跟我讲一讲那位二小姐。”
汪尔雅一本正经剥莲子,打算一会儿给商载道做一道荷叶莲蓬粥以表心意,闻言,她怔忪一会儿,似乎想起伤心事,“没什么好讲。”
汪明漪说:“你当年总往伦敦跑,怎么可能没有好讲的事情?”
汪尔雅当年确实总往伦敦跑,不过不是为了见商呈玉,而是为了见另一个人。
彼时,商希林还在世,商家的天平稳稳偏向汪家,汪尔雅并没有那么大的联姻压力,她可以放肆喜欢一些跟她并不门当户对的人。
她看上二表哥身边的特助——秦越。
说不清什么时候,她为这个高大又文气的青年动心。
她频频往伦敦跑借宿在商呈玉在伦敦的私宅里,找尽机会跟秦越单独相处——
本来一切都挺好,她只需要温水煮青蛙,让秦越为她动心。
直到有一天,秦越从夜店领回一个妆容艳丽穿着暴露的漂亮女孩儿。
秦越对她非常照顾,忙前忙后。
那位女孩儿把妆容洗净之后,露出一张清水芙蓉一样的漂亮脸颊,她总是怯生生看着房里的一切,柔顺接受秦越对她的照顾。
汪尔雅蹙眉看向温柔替她擦拭掌心的秦越,冷冰冰说:“秦助理,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姑娘啊?”
她话里酸气冲天。
秦越没应,沉默起身为容逢卿披上外套。
汪尔雅扯了扯唇,“容小姐,秦助理这么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容逢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喜欢,我们什么也没有!”话落,她咬了咬唇,眼睛瞥向小客厅里,一回来就靠在沙发上处理文件的商呈玉。
汪尔雅眸光一凝,笑起来,“原来你喜欢我表哥啊。”
容逢卿没回话,轻轻垂下头,白皙脸颊泛红。
一个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言语。
汪尔雅瞥一眼神色明显低落的秦越,笑着走到商呈玉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哥哥,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喜欢你呢,你不表示表示?”
商呈玉眉眼清隽矜冷,合上文件,起身,淡淡道:“你是太闲了。”
汪尔雅一贯有点怕他,比了个“收”的手势,“好,我到此为止。”
商呈玉抬步上楼,远离纠纷。
汪尔雅本来以为他那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表哥不会看上容逢卿,但等她下一次来伦敦,容逢卿已经荣升成他女朋友了。
秦越的心情显得那么低落,几乎咬着牙问她,“你满意了?”
汪尔雅愣了愣,下一秒,抬手重重打在他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
她越想越气,感觉被深深侮辱,“秦助理,你不敢跟二哥抢人倒来冲我脾气,怎么,你觉得你得罪不起商家二公子却可以得罪汪家大小姐?”她说:“我喜欢你是你的荣幸,别觉得你能压我一头!”
秦越被扇懵了,他那张文气英挺的脸露出跟普通男人一样的迷茫神色。
一瞬间,汪尔雅滤镜全消。
至今想起喜欢过秦越的过往,她都恶心得恨不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绝对的黑历史!
汪尔雅避掉她跟秦越的事情,简单把容逢卿在伦敦的事情简单跟汪明漪说了说,“我没看出表哥多喜欢她,不过他很舍得花钱,天价珠宝说送就送,阔气得很。”
汪明漪说:“那几年,他确实没少赚钱。”
家族要往前走,必须黄金铺路,商呈玉在国外那几年,便是承担为家族敛金的任务。
他只在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出现。
杀戮和暴力,往往也意味着商机。
“他那么忙,怎么跟二小姐谈恋爱呢?”那些枪林弹雨的地方,也不适合容逢卿那样娇气的小姑娘生活。
“她当然是留在伦敦的福乐窝里,被秦越好吃好喝陪着伺候着,二哥只负责爆金币。”她不无恶意想,“人家郎情妾意,绿帽子都不知给——”话起了个头,汪尔雅收了声,笑盈盈起身,“嫂子。”
容向熙并没有听清汪尔雅和汪明漪在说什么,礼节性寒暄,“母亲,尔雅。”
汪尔雅装成淑女模样,擦了擦手站起来,矜持跟容向熙谈天,“快过年了,嫂子今年想去哪里玩呢?是去瑞士滑雪还是到西疆泡温泉,或者去北戴河住一段时间也不错,汪家在那边有个小别墅,推门就能看到海。”
容向熙耐心应和着。
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不妨碍她顺着汪尔雅的话题继续聊下去,把汪尔雅哄得眉开眼笑。
在跟容逢卿相处时,汪尔雅总是要装成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但跟容向熙在一起,她总是随心所欲,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暗暗提醒自己该警惕,不要被容向熙一哄,便什么都说了。
但只要遇见容向熙,望见她那一双温柔带笑又富有耐心的眼睛,心里的话跟倒豆子一样往外吐,“嫂子,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多难过吗?我本来是想找郁主任联姻的,结果他出事了,我家紧急叫停这个计划,要重新替我挑选联姻对象。”
如果是旁人说这些话,容向熙会认为他们是在借机埋怨她,毕竟郁怀亭的塌台,也有她的责任在。
而汪尔雅不会,她被汪家保护得很好,并不懂权力倾轧。
容向熙温和问:“又替你选了谁?”
汪尔雅清了清嗓子,刚想讲一讲,被汪明漪紧急叫停。
汪明漪似笑非笑说:“这么关心雅雅的婚事做什么?你还是操心操心你的婚姻吧!”
容向熙已经习惯了汪明漪间接性抽风。
自从嫁给商呈玉,汪明漪一直对她包含恶意。
一开始,容向熙以为汪明漪是对她不满,后来意识到,汪明漪是对商呈玉不满——
汪明漪得罪不起商呈玉,只好把不能发泄的恶意蔓延到她身上。
容向熙没有理会汪明漪的嘲讽,柔声说:“大哥的祭日要到了,母亲要我帮忙带什么东西祭奠大哥吗?”
商家不容许长辈祭奠晚辈,就连亲父母也不能去孩子墓前看一看,自商希林出事,汪明漪既没有看到他的遗骸,也不被允许去他墓前看一看,就连他的葬礼也是由工作人员操持的——商载道不允许她插手。
她只能被禁锢着住在山中寺庙里,带发修行,给商家一个留一个忠贞不渝的好名声。
容向熙的话的确拿捏住汪明漪的心结,她松了眉心,“你刚嫁过来就去祭奠希林?而且,没有弟媳妇祭奠大伯的道理……”
容向熙:“大哥哥对我一直很好,我思念他,想去就去了,无所谓什么道理名声的。”
汪明漪看着她,幽幽说:“希林确实对你不错。”
希林一直喜欢她,能对她不好吗?
可惜了,她嫁给老二,老二对她还不好。
“可惜了……”汪明漪叹口气,轻轻拉住容向熙的手,“去看看他吧,代我去看看他。”
容向熙柔声,“好。”
“在聊什么?”一道清沉的声音传过来。
汪明漪浑身一悚,下意识松开容向熙的手,离她八尺远。
“没聊什么。”汪明漪故作无事拢了拢头发,“聊昭昭的生日,她不是要过生日了吗?是吧,昭昭?”
她边说着,边给容向熙使眼色。
容向熙收到,抬目望向商呈玉,并没有接着过生日的话题继续讲,换了个话题,“要吃晚饭了吗?”
商呈玉点了下头,瞥向汪尔雅,“首长要喝你亲手熬的荷叶莲蓬粥,熬得怎么样了?”
见话题转开,汪明漪悄悄松口气。
如临大敌的变成汪尔雅,她望着那一点点莲子芯,茫然看向商呈玉,“二哥,你确定?”
容向熙轻笑,“他逗你的。”
商呈玉垂眸牵住容向熙的手,顺着容向熙的话说:“你嫂子说得对,确实在逗你。”
一直等他们夫妻俩走了,汪尔雅都还云里雾里的,“姑姑,二哥真的在逗我吗?”
汪明漪瞪她一眼,“当然,老爷子什么时候关心过吃?再说了,他根本就不喝汤!”
商载道军旅出身,他们那个艰苦年代,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闲心喝汤?他最喜欢吃的菜是辣椒炒肉,这种口味,也吃不惯清汤寡水的荷叶粥。
比起汪尔雅关心商载道喜欢吃什么,汪明漪更关心她刚刚的伪装有没有露馅,她真的瞒过商呈玉了吗?
“母亲在跟你聊大哥?”出了垂花门,走到院外繁茂的金桂树下,商呈玉漫不经心问。
容向熙说:“母亲在跟我聊过生日的事。”
商呈玉慢条斯理问:“哦,她打算怎么操持你的生日呢?”
容向熙丝毫不窘迫,见识过太多生日宴,随口编一个计划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她洋洋洒洒说完,商呈玉点评,“不够郑重。”
容向熙:“还不郑重?”再郑重一点,反贪局都要上门了。
商呈玉垂眸轻抚她的脸,“母亲的计划不好,我亲自替你操办。”
容向熙应景的“哇”一声,“好期待。”
商呈玉微哂,“好假。”
容向熙心道,不这样假,他这么小心眼,又该冷脸生气了。
餐桌上,商载道也问起容向熙过生日的事情,得知商呈玉亲自替她操持,他轻轻颔首,“到时候我不能过去,却还是要拿点心意出来。”他抬了抬手,示意秘书去拿礼物。
容向熙双手接过紫檀木盒,在众人围视下,打开。
里面放着一块和田玉鸳鸯佩。
玉质如凝脂初雪,雕工精妙绝伦,无疑是上上佳品。
比这枚玉佩本身价值更贵重的是它蕴藏的深意。
商载道望着容向熙的脸,沉沉说:“我送这枚玉佩,希望你能跟呈玉,永结同心。”
容向熙立刻仰起脸,看向审视她的商载道,脸上的笑真切动人,“当然,我一定秉承您的期待,跟呈玉永结同心。”
第37章 阴风 因为檀园有我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