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天,看到容家出了新闻,向念还是决定,找时间回去看看吧。
容佳自杀未遂,一人吞了几十片安眠药,抢救了一夜才勉强抢救了回来。
向念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容佳便得了躁郁症。症状时而严重,时而轻。这么多年一直靠药物维持。药物含激素,能让人迅速浮肿发胖,她做了不少的运动,保持节食,才能将体重维到现在这个模样。
后来在徐景祁退婚,和当年的事公开后,容佳彻底爆发了抑郁症。送出国疗养过一两年,情况没有好转。自杀过两回,容誉没办法,只能将人接了回来。
再次见到容佳,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向念不得不承认,确实被她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距离抢救回来已经有两天。容佳头发凌乱,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整个人都肿了起来。和之前的高高在上,优越骄傲,全然是两幅样子。
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见到向念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又移开。整个人都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来了。”
向念“嗯”了一声,走到病床附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是探望她,还是试图劝解她?
都不是,她只是觉得自己该来看看。当初误以为容佳死于一场意外时,她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去案发现场,因为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所以要去感受她存在的痕迹。
那么这次呢?大概也是和从前一样。不想给人生留太多遗憾吧。总觉得要见一面,看一眼,才不会在有些事彻底发生之后感到后悔。
容誉和容母都在病房外等候,房间里只剩她们姐妹两个人。起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容佳不光任何情绪都淡淡的,连动作都很迟缓。
眼神永远在游离,看向她的时候双眼放空,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据说是为克制她的冲动和情绪激动,在服用药里添加了压抑情绪的药。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难免呆呆的,甚至有些空洞。
然而这样木讷的她,在自杀获救醒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她,却主动开口问起了向念,“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的。”
“恭喜你。”
“谢谢。”
对话是客套的一问一答,语气都很平静,没带一丝感情。她说一句,她便答一句。
容佳靠坐在床头,透过窗外的阳光,她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她看着向念,向念也看着她。
对视之时,向来平静如一汪死水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容佳叹了口气,“好想回到小时候,以前我们说,谁先结婚了,另一个人就做伴娘,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向念愣了愣,本想说,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但容佳不同于以往,她不好再用语言刺激她,话锋一转,便成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当一场探望变成叙旧,向念本身是排斥的,会面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她看了眼时间,上楼已有二十分钟,够了。
站起身,准备告别。
容佳忽然又道,“对不起,发自内心的。”
“所有所有的事,都对不起。”
向念动作一顿,道别的话已经在嘴边了。看到她这副样子,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无比真挚,她只得淡淡地应了声,“嗯。”
原不原谅,交给未来。不去刺激一个正在生病的人,是她应有的善念。
容佳自然知道向念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事到如今,她这样一个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也许在某一天就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人,也只想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对着曾经亲密无间的亲妹妹。
“我有些心里话想要对你讲,你愿意听听吗?夏夏。”
向念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她就离容佳一米,不近也不远,连视线和角度都刚刚好。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她目光沉静,朝容佳投去目光,“你说。”
容佳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动,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未说出口,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抓住了被角,指尖泛白。
她用力喘了口气,很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我没有被侵犯。”
第71章 入戏
在那天,那件事情发生之前。
她是容家的“骄傲”,也是其他同学羡慕又钦佩的存在。
虽然,卷子是容夏做的,成绩是容夏给的。这里面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别人不知道,她最清楚。她只是一个披着包装,走进别人视线里的小丑。
撒谎是不对的,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但撒谎可以给她带来很多的好处,比如考试成绩出来那天不再提心吊胆,害怕挨父亲的打。比如,她可以凭借好成绩,走进父母的内心,成为被疼爱的存在。
后来,她沉迷于众星捧月的感觉,逐渐无法自拔。以至于,自己都当真了。
初中那年,她跟着父亲去参加了节目。在节目中里,她拿着节目组给的剧本,人设立的稳。从此天才少女,容家小公主,就这样走到大众视野下。一时间她更受追捧了,也就成了半个公众人物。
不过树大确实招风,容誉借着她的缘故,吃了不少好资源。自然也会引起别人的憎恶和嫉妒。
她是被父亲的商战波及的。
容佳永远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是个周五,她和往常一样,放了学和朋友顾纱纱一起去舞蹈室。在绕过学校后方废弃的工厂时,顾纱纱忽然说自己肚子痛,容佳便陪她就近找个公共卫生间。
结果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说好只是去上个厕所的朋友始终没见出来,她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等容佳推门进去,才发现顾纱纱根本没在卫生间里,她人没了。
明明她就在自己面前进去的,也始终没见出来。她不知道顾纱纱能去哪里。
容佳没法打电话,手机早就被容誉没收了。口袋里只有今早从妹妹容夏的抽屉里偷拿出来的新手机,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徐景祁。
她也根本不记得顾纱纱的号码,这时候想找人,只能一边绕着工厂四处寻找,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然后便亲眼目睹了一场绑架案,就在那座工厂里,往后的十余年,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个夏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噩梦,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场合,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废弃已久的工厂里,长廊昏暗。正是炎炎夏日,工厂里格外潮湿阴冷。
过度紧张和焦灼,让容佳后背冒了一层冷汗,轻薄的衣襟紧紧贴在了身上。
顾纱纱失踪的一个小时后。容佳终于走进了这座平时根本不会踏入半步的工厂。原因只因为,半分钟前,她听到这长廊的尽头曾经传来过顾纱纱的呼叫声。
这里一片漆黑,越到里面空气越逼仄,容佳确实怕了,面对深不见底的路,她望而却步。
可偏偏这时,她再度听到长廊尽头忽然再次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容佳的心头似乎被人狠握了一下,是顾纱纱,她不会听错。
容佳稍作犹豫,便一咬牙,三步并着两步朝声音的发源处跑去。
长廊尽头是一间小而封闭的房间,容佳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向里面看去。
狭小的房间里有窗,光线透进来,她的视野也随着清晰了起来。
屋内有两名陌生的男人,纱纱被捆在了椅子上,嘴上缠着胶带,双眼里写满了惊恐。
其中一个男人懊恼地骂了句:“妈的,抓错人了。”
“猪脑子,容佳那丫头上了多少次电视了,你这都能搞错!”
话传到这边,一股迟来的恐惧迅速弥上心头。容佳错愕地睁大双眼,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
像是有感应一般,纱纱的头向门口处一歪,目光恰好与她相撞。
那一瞬间,纱纱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燃起希望,她剧烈扭动着身子,口中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屋内另一个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抬起头四处打量。
容佳脑中轰隆一声,一片空白。唯一能支配的动作就是——跑。
她顺着原路,疯了一般地朝外跑。奈何长廊太长,她跑了许久也不见出口。
在这异常慌乱的时刻,她忽然想到了被绑的纱纱。
说到底,他们要抓的是自己。如果她就这样跑掉了,纱纱会怎样?会被杀吗?
容佳的内心除了恐慌外又多了一丝挣扎。
面前是看不到边际的长廊,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憋了许久的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男人紧追不舍,安静的长廊中,砸乱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容佳情急之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唯一保留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徐景祁接起。
“夏夏?”他问。
容佳已经顾不得他喊的到底是谁了。
她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对着话筒道:“帮我告诉我爸爸,有人要绑架我。我在学校宿舍楼后面的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快点来救我!!”
徐景祁显然吓到了,忙追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容夏你说话!”
接下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容佳心里既恐惧又绝望。
日光就在前方,微弱地照进工厂里。
身后的人还是追了上来。
粗鲁地扯过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来。
容夏写满恐惧的脸上都是泪水,挣扎着大哭:“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爸爸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男人没跟她废话,一片浸了乙.醚的棉布盖在她口鼻处。
容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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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死定了?
会有人来救她吗?如果家里人知道她遭遇了这种事,应该会心痛的吧?
尤其是容誉,自从她拿了几次奖,父亲越来越喜欢她。最见不得她受委屈了。他要是赶来了,一定会将这些绑架她的人大卸八块。
容佳在一片黑暗中,想了很多很多。她很晕,整个人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是被一声怒吼吵醒的。
熟悉的声音。
容誉含着,“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