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抓错人了?
但既然是抓错了人,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被放了?
想到这里,顾纱纱心里一沉,索性将眼睛闭得死死的,决定将装睡进行到底。
随后便听到视频那边的人这样指示道,“陆总说了,既然抓都抓来了,就一起处置了吧。”
垂在身侧的双拳蓦地收紧,仅此一句话,顷刻间让她冒了一身的冷汗。
电话挂断。
其中一人已经想要有所举动,他站起身上前一步,懊恼地骂了一句。作势一只手就朝她伸了过来。
也许实在是太害怕了,顾纱纱一时间没忍住尖叫出声。
深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干脆睁开眼,语无伦次开始向面前的人求助,试图为自己寻找一些生机。
“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要钱吗?我爸爸可以给你们钱的,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什么都不说,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绝对不会报警,我发誓。”
说着说着,泪水已经不自觉爬了一脸,整个人也抖得像筛糠一样。
在巨大的恐惧的压迫下,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理智。她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唯一能做出的举动,能说出的话,就是求救,哪怕她知道机会微乎其微,但也必须为自己争取。
两个男人似乎因为顾纱纱突然睁开眼求救感到讶异,愣了一瞬之后,和对方交换了个眼神,很快便笑开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道。”
“那我们说的话有被听到的话,确实不能放走了。”
“我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顾纱纱把话接了过来,疯狂摇头,泪水随着动作从脸颊上甩开。散落的头发就这样糊了一脸。
她手脚被捆,动弹不得。不然此刻,她想她已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求饶了。
“小点声,让人听到了都得完蛋。你去把她嘴堵上。”
其中一人发号施令,另一个人也没犹豫,上前一步用胶带直接将她的嘴贴了起来。
求饶的声音便成了无休止的呜咽声。
她也不想哭,她也不想发出声音。但确实太过害怕了,如果没有面临死亡,你可能永远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让人崩溃。
嘴巴被贴上,顾纱纱始终止不住地落泪。但也怕声音太大,提前引发不好的事情,只能强忍着,一次又一次将恐惧的呜咽声咽了回去。
咽到喉头发涩,嗓子生疼,连吐咽口水都觉得吃力。额头青筋暴起,胸口剧烈的起伏与呼吸让她刚恢复了几分清醒的头更加昏沉了。
其中一名男人看着顾纱纱的样子,就好像看到落网的猎物一般,咧开嘴笑了笑,牙齿很黄,看得她一阵阵生理性反胃。
他刚准备捏住顾纱纱的下巴,口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他只能暂时松手,转身接了个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边究竟说了什么,只见他挂断电话后,懊恼地点起一支烟。
对于抓错人的这件事,上面的人似乎很生气,要给两个人处罚。
两个人稍微交涉了一下,双双烦躁了起来。情绪占主导,也就暂时将她搁置在了一边。
“妈的,你可真是猪脑子,容佳那丫头都上了多少次电视了,这你都能抓错吗?”
“你好意思说我?你当时不也在场?你难道就看出来点什么了吗?”
“草!算了,都已经这样了。算我们倒霉吧,怪罪下来也得担着了。”
“上头到底怎么说啊,这丫头要怎么办?杀了还是卖了?”
“意思是跟着上一批人一起卖了。休息会,我看下路线,一会你把人带上车。”
“成。”
两个人说了很多,而顾纱纱只在这众多的话里找到两个关键的信息。
第一个,他们不是为了钱,她会被带走,卖到偏远的地方去。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多少求救。无论如何,她今天都逃脱不了了。
第二个,他们抓错了人,真正的目标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容佳。
容佳?
顾纱纱这才记起,当时她独自进了卫生间后,容佳似乎就在门外等候。如果发现她不见了,她是不是已经报警了?
想到这里,顾纱纱强自镇定,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只要容佳发现了,容佳在找她,她就还有获救的可能。
也许是上天垂怜她,听到了她的心声。
顾纱纱刚这样想完没多久,便看到门外站着的人——
容佳正一脸震惊地看向室内,她双手搭在门框上,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目光不偏不倚与她相撞。
那一刻,顾纱纱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是来救她的,她不用背带走了,她可以获救了!
强烈的求生欲望和绝处逢生的喜悦,让顾纱纱强烈扭动起了身子,她死死盯着门外,不自觉呜咽出声。
不巧却被绑匪察觉到她的异常,两个人先是看了顾纱纱一眼,开始起身四处打量。
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不难发现门外的声响。
顾纱纱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期盼的获救迟迟没有降临,反而亲眼看到门外那个唯一能救自己的人,跑了。
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顾纱纱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大起大落。
先绝望,再燃起希望,最后再次陷入绝望。
她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盯着被打开的门,再度流下了泪水。强烈的预感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想到家里还在等待自己回家吃晚饭的父母,想到书包里还留着期中刚发下来的卷子,她进步了两名,爸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想到上个星期刚学完的舞蹈还没来得及练上几次。
种种情绪一拥而上,顾纱纱闭了闭眼,泪水涌出。
再睁眼时,眼前一片模糊。最后看到的场景是,绑匪去追人前,再度将她迷晕了过去。
这一次,顾纱纱睡了很久。
大概是剂量用得过多,她浑身酸痛,搓着眼睛醒过来时,只感觉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早已不再那间封闭的房间里。
这里光线更暗,她躺在水泥地上,四周都是被堆起来的木箱,头顶只亮着一盏泛着黄的灯。
神志再回笼时,顾纱纱听到了身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哭声。
她发现自己和十几个人关在同一个地方。
后来经询问才知道,她们和她一样,都是女性,都是即将要被送到不同地方的。
有一个人待得较久,经验也自然比其他人多些,她叫小林。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
听她的意思是,这里是统一关押她们这种被拐卖来的人的地方。每隔几天,就会有上面的人来场地视频筛选。如果被选中,就会被送走。
什么被卖到山区里给人做老婆,做童养媳,甚至还有人体*器官贩卖这种勾当。数不尽的肮脏黑暗的事情,原来真的发生在她们不曾看到的角落。
小林运气好,连着几轮都没有被送走。算来算去,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三月有余。
“他们每天会按时按点发饭,都是些馒头榨菜之类的,给你你就吃,别挑,不然有你饿肚子的时候。对了,别试图逃走,不然下场会更惨。”
“看到门口守着的那个人了吗?很凶,打人很疼的。腰上别着的是电棍,电一下会疼好几天。”
“尽量别哭别吵,不然把人引来了,咱们大家都不好过。”
听着小林的描述,顾纱纱的心一天比一天沉。起初是慌乱,随后是绝望,到最后已经开始陷入i一片平静了。
被关在一起的人,有来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家世。
聊了几天,顾纱纱的家世还算是这里面最不错的。
“按理来说,他们抓来的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即便是失踪了也不大会被人发现的。那你怎么会被抓来呢?”
小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纱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也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是倒霉吗?
她只是路上去了趟厕所,就被阴差阳错抓了进来。
确实是她自己倒霉,但被抓,被送走,过上这种畜生一样的生活,归根结底还是有原因的。
时间越久,原因就越清晰。每每在顾纱纱被馒头噎出眼泪、夜深人静想家想到痛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她脑海中都会出现一张脸,是容佳的。
她是因为和容佳一起结伴上课才会被抓走的,她是被误认成容佳才被抓走的,不是吗?
顾纱纱翻了个身,手指触摸到冰凉的水泥地。她手指因为太久没有洗过,指甲缝里都是黑灰色的泥土。她以往最爱干净,但现在的处境已经容不得她矫情了。
“是我倒霉。”她轻轻丢下这句话,便佯装睡着了。
夜深人静时,她未能入睡。睁着眼,看着灰色的墙面时,她心里酸涩闷痛,再次忍不住暗自想,爸妈有找她吧,一定急疯了吧。找不到她,会很伤心的吧。
她爸爸以前饭局多,有胃病。找不到她肯定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还能扛得住吗?
想到这里,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全都是泪水。
第二天,小林被送走了。
是上头的人亲自打通视频后,一眼便看好的。她从这个房间,被硬生生拖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去。
小林哭得很惨,一双眼满是绝望,看着剩下的人,无声传递一种情绪。但是剩下的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没人敢哭敢发作,只能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发抖。
这里隔音很差,小林凄厉的哭叫声响彻整间屋子。还有正在替她换衣服洗澡的两位男人的交谈声。
“老实点,这才哪到哪,以后有你受的。”
“呵,听说了没,这次要人的是个老变.态了,专玩尺.度大的。”
“几个月前不是刚来咱们这提过人?玩没了?”
“那谁知道呢,也真是惨了。”
交谈声止不住地传到这边来,一股迟来的恐慌感渐渐涌上心头。
未来无法预知,这才是真正的未来无法预知。
没人知道自己将要被送到哪里去,没有最坏,只有更坏。那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最折磨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