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他上赶着跑来接盘?”
刚才在楼道里钱季驰就听到两人的吵架声,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上楼梯进门。
这几天的新闻和热搜他有看,辩驳和讲道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菀不能再被这个混蛋欺负。
他很自然的站在了谈菀面前,把人护到身后,说:“峻邦,你应该醒完酒再来和阿菀好好讲话。”
程峻邦将摊在茶几上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了起来,随手插到了西裤口袋中:“谈菀,人都上门了,你还要向我解释什么?”
“我是有私生女没错,可是你又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谈菀开口想解释,却被钱季驰拦住,所有的话他来替她讲:“程峻邦,没照顾好阿菀是你的失职。”
“婚前搞出私生女,是你的不忠。”
“因为你的不检点,阿菀现在正处于网络舆论的焦点上。”
“你有没有想过,阿菀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所以,我钱季驰今天站在这里,是来取代你的,不是来接替你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是为了帮谈菀出气,也是他藏了很久的心里话。
钱季驰的话好像令程峻邦稍微捡回些清醒,他晃着身子往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口,他转头看向谈菀,说:“谈菀,我程峻邦也不是一定非你不可!”
“这回,算你们狠!”
程峻邦走后,钱季驰关上了大门。
谈菀像被人抽干了力气,虚浮的迈着步子往沙发上坐去。
屋子里只剩他和钱季驰两个人,她终于不在控制自己,抽搐着放声大哭:“季驰,峻邦他不要我了!”
“我和他这回是彻底完了!”
“程峻邦,他真的是我切切实实放进过心里的人!”
“虹桥的婚房我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在订花网店上定了鲜花,每隔两天会送一次,四件套铺的是雾霾灰,我们两个都喜欢的颜色,不会烧大菜我就预约了厨师上门做饭,因为他父母下周会来上海。”
“我真的有在努力的当好程太太,可是程峻邦他……”
“我妈妈最害怕我重复走她的路,我没有,我从小就跟在我妈妈身边学,可走到现在我重复的却是我大妈的路!”
谈菀一边讲一边哭。
钱季驰不知道怎么哄,只能一边听她倾诉,一边为她拍背。
他看着她哭,却无能为力。
她哭,他心跟着抽疼。
这些天的热搜评论写的多难听他都看了,谈菀的委屈他比谁都懂。
但人压抑到一定的地步,总要有个宣泄口。
等谈菀哭的累了,他拧开一瓶依云递了过去。
谈菀喝了水,吸吸鼻子,后知后觉的问:“钱季驰!好好的你今天来我这里做什么?在这个时候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来!”
谈菀哭的眼下皮肤有些皴,眼睛也肿成了个桃儿,钱季驰去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他蹲在她身前,小心翼翼的捏起毛巾角为她轻轻的擦着眼周:“左右都被峻邦误会了,不如把罪名做实。”
“何况,我是男人,桃色误会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太懂她,又说:“谈大小姐向来输人不输阵,你忘记了,从小到大你和别人吵架我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
谈菀听了,扑哧一下,含泪带笑。
钱季驰继续拿热毛巾为她擦眼泪,顺便往门口放着的纸箱指了指:“其实,今天来是给你换灯。”
“成事传媒的那些热搜我都看了。”
“不放心……也想来看看你。”
月前谈菀还在专心画设计图时,有次钱季驰来她这里吃饭,两人吃到一半头顶上的餐灯无端端的灭了,谈菀是个细节控,东西都喜欢原配,网上没找到同款餐灯,却在杂物房找到了餐灯的包装盒,盒子上写餐灯是佛山某个灯具厂生产的,钱季驰说要是别的地方他肯定没办法,但偏巧佛山他熟的很,他托人找了过去,定制了一款一模一样的,前天收到了货,又看到了热搜上那些花花新闻,他不放心就带着灯一并过来看看。
谈菀终于收了眼泪,哭的久了人明显在缺氧状态,钱季驰走到窗边开窗通风。
叫了外卖早餐上门,谈菀捧着杯热豆浆,抿了一小口才讲:“为她生孩子的女人跟在他身边好多年了。”
“无论程峻邦换过多少个正牌女友,但这个女孩的位子始终不变。”
“程妈妈嫌女孩家底太差了,不会同意程峻邦娶她的。”
“可我看网上讲,这个女孩之所以能跟在程峻邦身边这么久,是因为她长得很像程峻邦的初恋。”
“他忘不掉初恋。”
有些男性这一生中或许会遇到数不清的红颜女伴,但不妨碍他们依旧对初恋耿耿于怀。
“初恋”被他们唤为精神乡愁,就像古代文人在遭遇贬谪时总习惯回望长安。
程峻邦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但有别的解法吗?
钱季驰温声劝慰道:“阿菀,你别想太多了。”
第28章
一周之后, 程峻邦的父母来了上海,谈菀独自约了二老见面。
谈菀对程家二老表示抱歉,她没办法去做程家媳妇。
之前程妈妈单独送她的翡翠玉镯被她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称呼也从“爸妈”变回了“叔叔”和“阿姨”。
好在程家二老是讲道理的人, 说到底是他们儿子不忠在先, 程妈妈杨琼芳叹了口气, 她握住谈菀的手讲:“阿菀, 出了这么大的事是峻邦他对不起你,至于要怎样和亲戚朋友交代是我和你叔叔要做的事, 你别有太大压力。”
杨琼芳的眼神中再透三分哀怨, 又讲:“峻邦是我生的, 我最清楚他本性不坏的,是外边小狐狸精使了手段才怀上的孩子, 不过, 阿菀你放心,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孩子是进不了我们程家门的。”
“说到底,峻邦的女朋友中, 我和你叔叔还是最中意你。”
做母亲的天生就会站在自己孩子这边。
谈菀没法帮腔程妈妈去数落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孩, 她只能做个倾听者。
谈话间谈菀的目光聚焦在程妈妈手上戴着的那枚粉色火油钻戒指上。
思绪飘得远, 再拉回来,不由得她又想到了程峻邦。
她和程峻邦正式确立恋爱关系的那天, 程峻邦把一枚粉钻鸽子蛋戒指戴在她手上。
戴上戒指时她自嘲:“这是要做王佳芝了,可我不会给你唱《天涯歌女》。”
程峻邦斜歪在沙发上,只把人禁锢在自己身上, 他靡靡含睇,说:“张爱玲写易先生是矮个子,又有点‘鼠相’,阿菀你看看你男朋友哪点像他?”
谈菀俏皮的拿上海话同他讲:“讲侬像梁朝伟Tony Leung的呀!”
戒指锁在她手上的那个夜, 程峻邦宿进了她的闺房,那是他们所有故事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谈菀是个很矛盾的人,极擅长左右互搏,当下定决心和程峻邦分开时,反而心里最挂念他。
交往中的浓情蜜意,清晰到像放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回闪。
虽然她当初是看过成事集团的财报才决心和程峻邦交往的,她揿在计算器上,把成事集团的市盈率、市净率、每股收益统统都算了一遍,但唯一漏算的是自己这一身人情世故里的真心实意。
自幼缺爱的人什么时候最难过?
必然是拥有后又失去的时候。
虹桥机场附近的几条马路有拍飞机的绝佳机位,谈菀每每开车路过那边都要停下车来一个人去仰头望一会儿天空。
梅雨季前几个月是上海最美丽的末春。
七彩晚霞层层叠叠,伴着冲上云霄的飞机,手机随便拍一张都是大片。
她抬头,太阳尚未落山却又能同时瞧见到月亮。
不免顾影自怜,她从来都是独自望向月亮的人。
头顶正巧飞过沪航的飞机,仰角抬轮,飞机引擎加大马力,传来好大一阵轰鸣。
谈菀在想会不会是程峻邦正开着飞机从她头顶上飞过?
见她要死不活的失恋样子,麦诗芬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她允许她闹失恋,但有时间限制,最多最多一个月。
麦小姐咬牙切齿用学来的洋泾浜上海话骂道:“渣男有撒好怀恋的,西塔(死掉)就好了呀。”
“你要一直这副死样子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程峻邦,小赤佬!贱骨头!”
谈菀的叔叔谈茂仁和婶婶绪清姿由香港赶来上海。
家附近的粤菜馆包厢里,谈菀终于可以不用假装坚强,她躲在婶婶绪清姿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看到暴瘦十来斤的侄女,绪清姿心疼坏了,只把人搂住,边哭边用上海话骂着程家人,更扬言要打回去。
叔叔立在窗边和人打电话,港普夹着粤语,操心的也还是她的事儿。
伤心过后谈菀收了眼泪在吃婶婶亲手喂过来的虾饺,包厢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进来的人是谈菀的哥哥谈蕴。
谈蕴见了谈菀,第一句话就讲:“我来上海是看看你被渣男害得死没死?如果死掉了我好合法继承你的财产。”
绪清姿抓一把筷子敲在了谈蕴的手背上:“衰仔,能不能好好同你妹妹讲话?”
谈蕴一把将谈菀抱在怀里,他大手狠狠地往亲妹妹的屁股上打了几下:“傻女,受了这么大委屈居然不和亲大佬讲,你真当我谈蕴是死人吗?”
“这个程峻邦,我叼佢老母,死衰人,我哋拿程家人当兄弟,佢当我哋契弟!”(契弟:粤语,冤大头)
虽然当初两人打争产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可谈蕴还是会在关键时候跑出来关心亲妹妹。
谈菀一把将谈蕴推开:“谈耀祖,谁让你来上海的?我的事儿你能不能别管!”
谈蕴气急:“谈家珍,你能不能别喊我耀祖!”
“家珍”、“耀祖”这是记在香港谈氏族谱上他们的小名。
菜上齐了,谈蕴一会儿给妹妹剥虾,一会儿给妹妹喂粥,完完全全把她当小朋友在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