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结束了。
没一会,敲门声响起来。
杨坚的声音响起来:“寇青妹妹,寇青妹妹,快来尝尝本大厨的手艺!”
敲门声震得靠着门的寇青背疼。
她缓缓站起身,刚想拒绝说没胃口,就被杨坚打开门,拉着手腕就往外走。
一路啰啰嗦嗦:“你绝对喜欢。”
寇青被他摁在那张掉漆的土黄色折叠木桌子旁,没什么精神的看着杨坚在她面前摆着的菜。
香煎豆腐,红烧肉,酸辣肚丝汤还有一碗清汤鸡蛋面。
怎么越看越熟悉。
她沉默着任由杨坚一副期待摸样往她手里塞筷子。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
酱色浓郁,在筷子尖抖来抖去,上面还撒了桂花。
入了口,她才缓缓地睁大眼睛。
接着猛地拉过那碗清汤鸡蛋面。
熟悉的味道,手机一闪,
上面显示哥哥发来的信息。
【乖乖吃饭,不要乱跑。】
【作者有话说】
方隐年,真的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之内吗?
第41章
寇青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坐在她对面表情复杂的杨坚。
棕色的木筷子搁在白色瓷碗上,老旧冰箱的嗡嗡声在沉默的空间里愈发明显。
寇青开口时,声音沙哑,语气却出乎她自己预料的平静。
她说:“这算什么?”
“这算是离别餐吗?没有他,我就会饿死了吗?”
杨坚语塞,一时间只讷讷的看着表情平静,眼眶却通红的寇青。
“你又算是什么,临走关怀吗?代替他看着我,让我不要自找苦吃的跟着他,打扰他的新生活的吗?”
寇青一字一句。
杨坚皱眉,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寇青也会有这样一面,像是突然成熟了很多,字字句句说的锐利,却让人无法反驳。
他开口:“方隐年那家伙你知道,要是真讨厌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走了之后还专门给你做饭,而且刚开始不是说要送你走的吗,现在你留在这,肯定也是方隐年的主意。”
寇青淡淡:“所以这些菜就是他做的。”
杨坚:“……不能因为我笨,所以每次都套我的话啊喂!”
寇青拿起筷子,将那碗有点坨了的鸡蛋面缓慢的送进嘴里。上一次吃鸡蛋面,还是在她被李云堵着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身上痛,心里倒没什么负担。
她吃了一口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有隐情?”
杨坚迟疑地点头:“应该是吧,方隐年从小就是这样了,自己的想法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和任何人商量。”
“你觉得我也是在任何人里面的吗?”
“我不知道。”
杨坚很诚实,他看到了因为寇青的存在而改变的方隐年的一部分,可这并不能意味着从来令人揣摩不透的方隐年变得透明又诚挚,更何况,不过一年半,他并不觉得一年半就可以使方隐年彻底改头换面。
寇青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
汽车疾驰在深夜里,逐渐下起小雨来,雨滴带着土腥味一滴滴的划过车窗,前面雨刮器规律的左右摆动。
外面漆黑一片,连路灯也少见。
车内,暖气充足。
方隐年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窄小的房间内,昏黄的光线,床上的女孩在双人床上蜷缩成一团,小脸埋在杏色的被褥里,抱着玩偶不断翻来覆去,看不清神情,眼珠却亮的在监控里深夜里反射出奇异的色彩。
手机屏幕上方不断弹出来电通知。
方隐年苍白的手指向上一划,漠然地挂断。
电话不依不饶的打进来,有点轰炸的意思。
见电话打不通,对面又开始发短信。
【方隐年你什么意思,这是呢,你不是说去林市吗,这到底要是去哪?】
【你想杀了我吗?】
【你就是想杀了我对不对,你这个疯子,你爸死了还不够,你要我也死吗?】
【我死不了了的,你做梦!】
【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这是大逆不道,要受千刀万剐下地狱的!】
【我可是你亲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方隐年右手撑着脑袋,眼皮垂着,神色恹恹。
神色淡然的像是在看什么语句优美的散文诗。
“停车。”
方隐年开口。
“好,我给李司机打个电话。”
开车的男人立马在路边停下车,接着打给前面大货车的司机。
电话刚挂没多久。
前车就下来一个人,是刘柳。
她淋着雨地走到奥迪车边,雨水将她全身都淋湿了,穿着的那件玫红色棉服也变得又扁又贴。
她一脸崩溃,扭曲狰狞的表情,隔着车窗口水横飞,下着雨将她淋得眼睛都睁不开,又伸出手指着车内的方隐年目呲欲裂。
方隐年坐在车内淡淡的看着奔溃的刘柳。
他想,真是丑陋的一张脸啊。
这就是他的母亲吗?如此丑陋粗鄙。
方隐年在车内越淡然,车外的刘柳就愈发崩溃,她几乎是拍着自己的大腿跳脚,接着又从前车里抱出来乐乐,这么大的雨,刘柳崩溃的情绪和粗暴的动作,使得怀里的乐乐也跟着大哭起来。
刘柳抱着大哭的乐乐站在车窗外,一刻也不停息的控诉着。
雨滴顺着刘柳那张衰老的愤怒的脸,从眉间褶皱的悬针纹路流到下巴。
方隐年仔仔细细的观察她如此愤怒地表情。
原来人愤怒的时候是这么丑陋。
他像发现了什么大事,
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温馨的灯光下,终于闭着眼睡着的小姑娘。
他想,
他这辈子绝不要在她面前有这么丑陋的一面。
雨愈发大了,刘柳怀里的乐乐哭的面色惨白,几乎开始干呕起来。
刘柳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变成了哭泣。
她几乎是趴在车窗上哭泣。
方隐年看到她那双愤怒眼睛里的害怕。
他想,到是时候了。
于是缓慢的摇下一点车窗的缝隙,刘柳看到车窗终于摇下,整个人立马伸手扒拉住缝隙,雨和风一齐灌入车内,将暖气吹散。
刘柳几乎是瞬间就开口,整个人处于崩溃的地步,左右摇头:“方隐年,你到底要干什么?!”
陌生的野外,两个壮实的男性司机。
苍白俊秀,却疯子一样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甚至比司机更为可怕的方隐年。
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心里的愤怒逐渐演化为恐惧。
“闭嘴。”
方隐年冷冷。
“你告诉我啊,你说话啊,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得要我死了你才满意啊!”刘柳那种撒泼的下意识举动再度在恐惧中爆发。
看着刘柳崩溃的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模样,方隐年干净利索地升上车窗,对开车的男人说。
“两辆车都往前开。”
“好。”
男人立马开车,刘柳一看就车要开走,立马追着车,一下下的拍车窗。
她看到方隐年不停下,又去追前面的车,结果雨大路滑,她抱着乐乐不出意料地跌倒在路边。
车灯前的光晕里,刘柳倒在石子土路上几乎全身都湿透了,沾着泥水,狼狈的站不起来身子。
方隐年很淡的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