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靠在讲台桌上,其余几个围在杨坚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开腔。
“什么谈恋爱,他是个妹控好吗。”
杨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现在除了每天陪他妹,几乎没别的事情做。”
“真的假的,我靠,你还有这一面?”
“都多大人了,还能妹控啊,难不成跟孙志明当年喜欢李云一样那么舔狗啊哈哈哈。”
一个高个子男生笑着,胳膊碰了碰孙志明。
孙志t明不说话却也眼垂着笑,只是眼神一直落在正在收拾试卷的方隐年身上。
“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咱家妹妹呗。”
“是啊是啊。”
起哄到这时候,杨坚看了眼方隐年的表情率先开口:“别想了都别想了,不知道他给护的跟眼珠子一样吗,就你,就你,就你,还想见?”
杨坚砸吧着嘴,将着几个人从左指到右。
方隐年却放下手中的一沓卷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笑得很无所谓:“好啊。”
几个人推搡着出门的时候,还是孙志明眼尖,率先看到在前门口,那个眼睛大大琉璃似的很干净,睫毛很长穿着白绿色初中校服的女生正低着头踢着地面上不知道是谁掉的一根铅笔。
他眼神渐深,却没先开口。
其他人也逐渐看到寇青,一个个狼看见肉了一样扑上去。
“你就是方隐年的妹妹吧?”
“我考,这大眼睛,确实和方隐年有点像啊。”
“妹妹,你有考虑多个哥不?”
寇青笑了两声,看着凑到他眼前的那个正好眉间长了一颗很红肿青春痘的男生,刚想开口,那男生就被杨坚拎着领子往后推:“都给小爷我让开,这是我干妹妹知道不。”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姓方了?”
方隐年单手拎着肩膀上的黑书包,脸上笑意晦涩,从最后面走到寇青面前。
伸出右手放在寇青头顶轻柔的揉了揉。
明明动作轻柔,温度微冷,却还是让寇青有种灵魂被抽取的不适感。
而且她今天扎了马尾,怕被弄散,所以拉下方隐年放在她头顶的手。
“欸,你们俩手上带的红绳是一模一样的吗?”
那个眉毛间长痘的男生惊讶出声。
寇青垂下眼,看着方隐年被自己抓着几根手指的手腕,苍白凸出的腕骨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根紧紧环绕着他手腕的红绳,看着像是普通的红绳,连尾珠都没有,却隐约带着点古朴和暗红的色彩。
普通人带的手饰往往是宽松的,最少也有半指的距离,毕竟太紧,血液不流通也不大好看。
但方隐年不一样,他手腕的红绳系的非常紧,几乎是抵着他的腕骨,挨着大动脉。
她眼神缓缓移动到自己拉着哥哥的手腕处,同样的红绳。
“是啊,很漂亮吧。”
耳边传来方隐年的微笑声。
寇青抬起脸,看到阳光下,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任由她拉着手指,脸上的嘴角笑容弧度漂亮温润,连头顶的黑发发丝都泛着琥珀色一样温暖的色彩的方隐年。
却一下子想到昨天半夜,她昏昏沉沉的,刚受过惊吓,睡得不太安稳。
所以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恍惚的看到。
方隐年站在她的床头,手里拿着把剪刀。
身上的棉麻白衬衫在月光下白的刺眼,她迷迷糊糊的问他干什么。
“没事,你这缕头发打结了,我帮你剪下来。”
“睡吧,好孩子。”
他声音轻柔,手指轻轻的划过她困得睁不开眼的眼皮。
于是她合上眼的时候,正好看到方隐年俯下身子,从她发梢剪掉了四指长的黑发。
今天早上早饭的时候,方隐年就把红绳系在她手腕了。
“漂亮漂亮,看来你还真是妹控啊,今晚带上咱们妹妹出去整点呗?”
长着青春痘的男生不放弃的大喊。
“不行,学生会今晚还有事。”
“行吧,唉下次再也不喊你了,真是扫兴。”
“好吧好吧,方主席您忙,记得以后提携提携小的。”
“我们先走了。”
在一片叹息声中,方隐年揽过寇青的肩往楼梯走。
两人站在楼梯边,寇青问他:“我也要去吗?”
“嗯,今天晚上很多事情,要到九点半才能结束,你自己我不放心。”
方隐年侧过脸意味深长。
因为是这一层是理科的男生多,所以来来往往的几乎是男生,空气里的味道也复杂,男生多的地方都有种粗糙的嘈杂,人潮涌动,免不了碰到肩膀或是手,更不要说此刻两人还是逆流而上。
方隐年走在寇青身前,硬生生从一堆下楼梯的人中分流出一半,他走在前面,没回头却还向后伸出手。
寇青看着方隐年伸出手的微微抿唇,骨节分明,手腕红绳鲜红的刺眼,带着保护意味的向她伸出手。
她睫毛颤抖,猛地眨眼,缓慢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到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几乎已经到了不少,寇青被方隐年拉着,进门的时候站在他身后,隐隐约约露出半个脸,听着她们一声声的:“哎呀,妹妹来啦。”
“又漂亮啦,是不是你们初中部的校花呀?”
学生会里女生的占比多,全是把自己收拾的精神奕奕,学习很好的学姐,看见寇青稀罕的不得了,从方隐年手里拉过来,又是帮她扎新发型的,轻轻掐她小脸的。
云鸥也在,短发应该是拉直了,整个人很利索,凑到她耳边笑:“和你哥和好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的脸色可是帮我赶走了好几个客人呢哈哈哈。”
寇青脸有点红,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
于是伸出手捂住云鸥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几人闹了一阵,开始正事的时候,寇青被安置在一长排桌子的最后位置,她百无聊赖地拖着脸看着坐在最前面的方隐年,他面目沉静翻着表格:“学校现在对于卫生检查的标准替换了几个易有争议的,生活部明天记得变通……”
如果她真的不认识他,她或许也觉得方隐年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三好学生,他温柔友好,耐心果决,几乎从不发脾气,冷静理性。
她收回视线,从书包里掏出来作业本,打开笔盖的时候又想起薄沉对她说的那句:“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她之前落下的课程有点多,现在一边要追赶以前的进度,一边就又要巩固今天的,所以一下子学习时间就被拉了很长。昨天晚上又被方隐年一折腾几乎是凌晨两点才睡的,今早上又被要求,以后每天放学都要在他们班门口等他。
她叹气,看着卷子上错题,工工整整的在旁边写上订正,她自己算过了,以她现在的成绩要升上一中高中部还是有点困难,她寻思了许久,最少还要提个六七十。
这么一写就写到了会议结束,云鸥冲她点头,拎起来地上的书包跟她再见,她打完招呼也开始收拾书包,然后看着方隐年合上桌前的笔记本电脑,跟她说回家。
自行车吱吱呀呀,夜晚的晚山县并不冷清,尤其是他们住着的流泉路,因为是老旧的出租屋,后面一大片全都是开发商半路扔下的烂尾楼,人们没什么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所以常常消遣的方式就是在小卖部或者院里搬着板凳聊天。
楼下的电线杆子又被贴上了房屋出租的小广告,还有各种什么解决疑难杂症的偏方、寻孩子的夹杂在一起,小孩子的照片被印成黑白的,空洞悲伤。
人世多繁琐,各人有个人的难言。
小卖部前面原本还有个亮着的黄灯牌,现在一半的字都掉了,在没有路灯的夜晚勉强充当着照明的作用,杨坚妈妈正坐在小卖部门口跟几个大妈聊天,看见方隐年骑着自行车带寇青过来,喊住两人叮嘱。
方隐年刹住闸,长腿支在地上,寇青拉着方隐年的白衬衫衣摆,仔细地听杨阿姨说话。
“流泉路门口说是施工换线呢,估计要停电了,你们俩在家上楼干嘛的可慢点啊。”
“好,谢谢杨阿姨。”
寇青说着转头往前面看了眼,果然楼里平日各色各样的透出来的灯光已经全然变暗了,黑洞洞的。
“谢谢,那我们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
方隐年也笑着点头,然后再次蹬起来自行车。
两人白绿混合的身影一齐在黑夜里渐行渐远。
杨阿姨摇着扇子感慨:“这俩好孩子,生在这家庭可真是遭劫。”
“不过啊,我看隐年那孩子有能耐得很,不用操心,会带着他妹过上好日子的。”
阿婆在夜色中看着两人身影开口。
果然停电了,上楼梯的时候,寇青走在前面,方隐年手里举着手电筒照着她的脚下,狭小黑暗的走道,一前一后,安静,亦步亦趋。
寇青的作业在会议室写了一半,现在还剩下一半,平日里寇青都是搬个小凳子,在床头柜上写作业的,因为家里没有正式的书桌,而方隐年又非要寇青坐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所以她只能在床前的小床头柜上写作业。
而今天晚上方隐年的作业还一点也没有动,所以也需要写作业,两人站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的看了眼小小的床头柜,又对视一眼。
“要不我去客厅写吧。”寇青先开口。
“我也去。”
于是两人又拎着书包坐在那个平日吃饭的折叠斑驳又单薄的黄桌子上,两人面对面坐在两边,方隐年右手翻着书,左手手腕处寇青昨天给他t包扎的绷带还在,肿的像白萝卜,此刻举着手电筒照着桌子中心。
好在这手电筒的亮度和广度都不错,于是两人终于能看清书上的字。
房间天花板上管道的水声依稀,寇青率先写完作业,看着对面方隐年的脸,有些出神。
他这种时候腰板也挺得很直,眼神清明盯着书。
“哥哥,你能不能永远这样温柔。”
寇青看着愈发恍惚,竟真的将这话说出口。
“你讨厌我昨天的样子吗?”
方隐年笔尖微顿,抬起眼。
“我不讨厌,我只是害怕。”
寇青缓慢的说。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寇青突然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