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年蹲下身,笑的温柔,朝着地上的寇青伸出手。
寇青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眼前一片金色模糊成看不清焦点的光晕,只看到方隐年向她伸出的手。
她忍住胸中阵阵传来的酸涩感,用力的点头,将手放在他手心,被他拉着站起身。
“那么,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方隐年微笑,西装笔挺,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紧紧的拉住只有他掌心大的寇青的手,举手投足间全是运筹帷幄。
“我叫寇……”
“原来是寇家的女儿,那我可要称寇先生,一句干爸了。”方隐年握着寇青的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转向寇少秦。
寇少秦的脸色带着压抑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声笑意,没搭话。
此事落定,其他人的目光终于从两人身上转移。
寇青被方隐年牵着坐在高脚椅上,方隐年刚想转身离去,就被寇青拉住手:“哥哥,你这些时间都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方隐年前面的温润和柔和全然不见,用另一只手推开寇青拉住他的手,语调冰冷。
说完再度回到人群中,站在李老身边,李老等到方隐年站在身边,看寇青的眼神才终于收起,低声笑:“就这个丫头?t”
“嗯。”方隐年没什么表情,拿起一杯白葡萄酒,仰头一口喝尽。
“你折腾那么久,成立方氏集团,提供股权融资,连现金流全都通过欧阳溯那小子抵押给我,就是为了今天闹这么一出?”李老缓慢的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笑的有些淡。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真以为这些个酒囊饭袋的小辈里终于杀出个无情无爱满脑子收购组局的有能耐的人。
所以当初才对他另眼相看。
他还记得他找他托欧阳溯和好几个人拉投资的样子,喝酒喝到不要命,直接胃出血的样子。
可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
方隐年眼神扫过坐在旁边的寇青开口:“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妹妹。”
“年轻好啊,还有的是时间和命折腾,只是,莫要后悔。”李老看着方隐年的表情撂下一句话,被人搀扶着,拄着拐杖离开。
周围的人看到李老离开后,围在方隐年身边,端着香槟杯和他捧杯,眼神热络的和他说着话。
都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背景,要不然谁会相信这么一个没背景的人突然就这么腾空出现,还成为了李老的朋友?
方隐年温和的笑着,从容的应对着围来的人群,觥筹交错间,他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明明站在原地,再一次举起酒杯的时候,他依旧眼神不经意的淡淡扫过扫过坐在桌前,手肘放在桌上,微微耸起来薄的纸片一样的肩膀,无聊的用叉子插着水果往嘴里放,与宴会格格不入的还像个孩子般的寇青。
有人看到了刚才两人的交流,也上去和她攀谈,她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说话的男人。
方隐年手心紧紧的攥成拳,胃痛一阵阵的痉挛,他原没有他想的那般冷静和从容。
只有他知道,他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拖着她把她锁进楼上的房间里,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她再离开她的身边一步。
他本来不打算走出去后花园那一趟的,可是当他看到她就这么无防备地跟着孙志明出去的时候,他站在窗户边听完了全程,还是没忍住指示李老身边的助理,伸出手敲了敲窗户。
然后没忍住提前出现在她面前。
没忍住把她亲哭。
没忍住绷着脸教训了她。
但他不后悔。
他那么多日日夜夜全都是想象着这一天,光明正大的把她接回自己身边才艰难挺过来的。
他不后退,也不后悔。
他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哥以前谈恋爱期间温柔,是被妹的爱感化顺毛了。
现在感觉不被爱,被抛弃了,又开始疯,开始玩一些手腕了[狗头]
谢谢我要吃西瓜、wuupuwa、幽灵、32233295、红酒窝、神经蛙、椰今天吃什么宝宝们的灌溉~小u梨芳、睡迷糊了、曲别针大王、清洛、红酒窝、sky假鱼(不会的宝宝[抱抱])、哈哈、79309184、liris宝宝们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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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昏暗地下车库,有种很轻微的潮湿发霉的味道,一辆卡宴停在原地,没亮灯,漆黑一片的密闭空间中,只伸出一双修长手指夹着烟,烟雾萦绕的手,白的不太健康。
方隐年伸手弹落烟灰,靠在椅背上,看着一男一女坐进入车库,女孩的竹绿色大裙摆,一下下的走路时发出的簌簌声,神情漂亮天真。
那辆奔驰驶出车库,方隐年终于开口对前面的司机说:“跟上。”
“是。方先生。”司机开车跟上。
林市,这个他不熟悉的城市,街景往往是种古铜金的颜色,历史气韵重,毕竟是一线城市,连路灯也不是像晚山县那样残缺,暗淡。
反而是有种古朴气息的古铜金色,街景的光打在他面上,显得他侧脸的轮廓更加深邃,他伸手摘下眼镜,袖口的浪琴表露出一点表带,揉了揉眉心。
“放首歌吧。”方隐年淡淡,处在阴影交接处,一半脸沉在黑夜中,一半被街灯照的模糊。
“好。”司机说着从后视镜里谨慎的瞥去一眼,离他跟着这个方先生以来,他每次坐车的时候是对车里的气味和安静度有着强迫症一般的要求。
车内不能有任何香薰味道,必须安静,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就连他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最微小的声音也能被他瞬间察觉。
他坐在车内往往就是在看文件。
今天第一次竟然要求放音乐。
/看见你在我眼前/
/不去猜想我们隔多远/
/当我夜幕中准备/
/只想让沉默的能开解/
/在不同的遭遇里我发现你的瞬间/
/有种不可言说的温柔直觉/
/在有限的深夜消失之前触摸你的脸/
/我情愿这是幻觉也不愿是种告别/
伴奏浅淡,男声沉重,
钢琴声像是敲在心口。
光影轮换,红绿灯照在方隐年面上,显得格外寂寥,他手扶额,看到前面那辆奔驰,手指顿了半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车内空气凝滞,灼热,扭曲。
他开口:“掉头。”
林市,柳湾。
卡宴驶入。
他打开门。
入目漆黑,一片浓稠的漆黑。
他站在窗前,扯着松开领带,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市最好的风景,此刻全都在他的脚下。
林市最好的大平层,五百平方,再也不是那个逼仄的在厨房,两人都需要侧着身子,大夏天热的衣服都被汗打湿,沾染上汗渍的狼狈。
手机的闹钟声响起。
急促的划破黑夜,他拿出手机关掉,上面的提醒事项是,服药。
离开医院他开始服药,医生说他的没有欲望,没有活下去的欲望,这些药是用来延缓他的生命。
他讽刺的想,或许这些药对他来说才是毒药,既然他想死,谁都拦不住他。
他拒绝服药,所以永远清醒,清醒坠落进痛苦的深渊,分开的十个月期间,他每夜都是这样过的,坐在床边,清醒地看着天花板,头经常出现持续性的钝痛,像有人拿着一把斧头一刀刀的切割他的细胞。
因为他一直拒绝服药,出了医院,站在门口就将药隔空扔进垃圾桶,杨坚气得跳脚,一手拉着他不让他跑,一手在医院的垃圾箱里徒手扒拉出来他的药。
方隐年淡淡的看着他愤怒咆哮,自己却毫无波澜,抑郁症病症夺走了他的感知能力,明明站在大街上,正常的再正常不过的喇叭声都像针扎似的混乱的,带着畸形的音波往他耳朵里钻。
“你不用这样,住院的钱我会还给你。”方隐年淡淡,看着翻垃圾桶的杨坚。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行吗,你不振作起来,还指望寇青妹妹像以前那样对你吗?”杨坚认识方隐年这么多年,头一次伸出手重重的抓住方隐年的衣领。
“你的意思是,她离开我是因为我穷?”方隐年没什么情感波动,看着近在咫尺的杨坚的拳头,微微困惑。
“对,你他妈的现在就是个废物!爱一个人是会想让她过上好生活的,你一直这样下去,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你懂不懂啊到底?”杨坚大吼。
原来她离开是因为我太贫穷。
所以只需要赚钱就可以了吧。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没那么快,没追赶上你离开的脚步。
于是方隐年没日没夜的工作,他如今看着光鲜亮丽,之所以能攀上李老这条线,完全是因为,他够聪明,够不要命,够不要钱,把全部的现金流和股份全都抵押给了李老。
他其实一无所有,只是破釜沉舟的换来了一个再次见到她的机会,再次光明正大的叫她妹妹的机会。
那首歌还在他耳边回荡。
/在有限的深夜消失之前触摸你的脸/
那段日子他一个一米八八,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瘦到一百一十斤,那张漂亮的鬼气森森的脸,愈发轮廓分明,眼睛的一圈青紫,全都凹陷进去。手瘦骨嶙峋到皮轻轻的一层包裹着骨骼,举起手在台灯下甚至能看到透出皮肉的浅薄光点。
这样无限无望的深夜里。
他用那双瘦的不成样子的手长久的柔情的抚摸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和相机,她全都没有带走。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的话,
可真残忍。
他喃喃着,看着那些被封锁定格的鲜活的笑脸,十三岁的寇青眉眼弯弯,眼中含泪的在烛火摇曳中许愿。
十四岁的寇青在人民公园里坐在旋转木马上朝着他伸出手,镜头里瞪着大大的桃花眼一脸笑容,雀斑可爱,想把他也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