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今也没有反驳,毕竟里面是人家合法的老公,的确是他不占理。他一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抬起头。
郑秋和谢云今也是同事关系,不是上下级,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但这件事对宋迟玉的影响的确不好,人家老公要是为这件事和她吵架,那自己这个领队也是有责任。
毕竟谢云今能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
郑秋语重心长:“谢老师,不管你之前和小玉有什么,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谢云今提起这个也来气,语气有些不善。
“你知道就更不应该大晚上去敲别人的门。”
谢云今依旧沉默。
郑秋说:“你和人道个歉吧,保证以后不会在这样做了。”
“对不起。”他只是道歉并不做保证。
“就只是道歉吗?”宋迟玉问。
谢云今看向郑秋:“郑老师,麻烦你出去一下。”
郑秋环视着自己的房间,一度愣住了。
“有什么话是郑老师不能听吗?”宋迟玉拦住郑秋。
谢云今扫过身后看热闹的脑袋:“那我就直说了,你结婚就是为了气我,你今天的事也是为了气我。你也的确气到我了,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你觉得我是在骚扰你,但我觉得,我已经为你舍弃了我的尊重和颜面。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只想你再回头看我一眼。”
“哇——”外面响起其他人的惊呼,仿佛他这是什么很帅的事。
郑秋自是不能让这种不良风气蔓延,拉着谢云今道:“人家有老公,要你舍弃什么尊严——”
“假的。”谢云今斩钉截铁打断道。
“啊?”郑秋一惊。
谢云今不是傻子。他看到齐砚舟就知道两个人状态不对,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正常夫妻怎么又会因为他敲门就开门呢?不应该指着他破口大骂,让他滚吗?很明显他们自己在那样独处的空间里也很难受。
更重要的是,宋迟玉就算告郑秋告状,也只字不提齐砚舟刚刚也在的事。他来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听别人讨论过,她和齐砚舟的关系。这只说明,这段婚姻对他俩来说真的很见不得光。
他在明州也就只见过那个人那一次。
很难说这次也不是做给他看的。
宋迟玉气极反笑:“你舍弃你什么尊严?你为了不让自己背上一个骚扰有夫之妇的名头,就造谣我的婚姻是假。为自己不齿的行为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你所谓的深情一直在践踏的都是我的尊严。”
她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他这个人。
也终明白她和他分手时,那句‘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再忍忍’也不是偶然,而是他一直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是她识人不清。
宋迟玉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失望到极致之后的庆幸:“谢谢你再一次向我证明了,我当时和你分手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
她也没有指望郑秋能给出公道。
但是她不能由着别人胡乱编排。
她走到门口。
围在门口的人不约而同让她一条路,她却没有再往前走,背对着谢云今道:“你下午的时候说过,谁也不能保证我以后会不会离。我在这里和你保证,我和他不会离。我和他的确没有那么深的感觉,但是我们的结婚证是真的,他能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也是真的。不像你,句句想要人回头,结果做得都是伤害别人的事。”
齐砚舟走时在门外和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如果不是站在她的立场,他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面对谢云今那样明晃晃的挑衅,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呢?
宋迟玉想明白了。
大不了这活她就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周围的人只想吃瓜,没有一个人真的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纷纷尴尬的背过身,恨不得自己压根儿就没在。
宋迟玉长舒了一口气。
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
宋迟玉在这里人微言轻,昨天晚上闹出那样的事,今天依旧一堆人围在谢云今身边,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欣赏和赞叹,绝口不提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们围坐在谢云今身边吃饭,看到宋迟玉进来只是象征性的笑了笑,随即不再搭理她。谢云今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要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始终对她的处境冷眼旁观。
宋迟玉独自走到一张餐桌坐下。
仿佛又回到了在明州的最后那几周。
这时,住她隔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小姑平时不爱说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今天她坐下来,先是放下手里的饭盒,而后递给她一块儿糖。
宋迟玉不解。
小姑娘头埋得很低,声音也极小,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昨天的事虽然我不知全貌,但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有些事情我也知道,但是我永远都不会说。你不用担心。加油。”
宋迟玉猜到她可能也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紧紧握住了她给的糖。
“谢谢。”
戴眼镜的男生也走了过来。
主动把自己买得下饭菜分享给她们,“宋老师,苏老师,尝尝这个。”
在这种时候和她做朋友,简直就是把自己推到了谢云今的对立面,而谢云今是谁?极有可能稍有不慎就断送了他们的职业生涯的人。
“你……”宋迟玉面露犹豫:“不怕吗?”
“怕什么?”戴眼镜的男生问。
宋迟玉见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言。等到那个女孩走了,戴眼镜的男生才鬼鬼祟祟向着四下看一眼:“我知道那个齐爷是你老公。”
宋迟玉被呛了一下。
连忙从纸巾擦了擦嘴:“你从哪儿知道的?”
“戒指。”
自打他们点破宋迟玉戒指的事以后,他就在齐砚舟来得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结果一看还真是同款。
“然后呢?”宋迟玉问。
“你能介绍我和你老公认识吗?”
宋迟玉一惊。
她以为他之前提起“南秦北齐”再三犹豫,是因为想和他们那行划清界限,没想到实际上那么感兴趣。
“你要干什么?”宋迟玉反倒对他生出一丝戒备。
“你这么戒备我干什么?”眼镜男生搞不清她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老公家里干什么的吧?”
她上哪知道?昨天她问了那么多,齐砚舟一个都没回答。搞得她心里有底都跟没底似的。
“你知道?”宋迟玉反问。
“西北齐家。”眼镜男生一字一顿向他强调:“西北古玩界有名的顶级藏家。从他太爷爷那一辈就是。你知道顶级藏家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博物馆没有的,他们家可能都有,而且还可能比我们辛辛苦苦从土里挖出来的要更漂亮,更完整。很多专家刚把东西挖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都要去他们家请教,你说说,他们家得有多少藏品,才能见多识广到这步?”
“你知道前几年破获的一个青铜器走私案,他们齐家也是出了大力的。你别看道上那些人一口一个齐爷,人家在官方也是有名有姓的。”
他扶了扶眼镜:“我不知道宋老师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但我想回安西。我想让齐爷帮个忙。”
“你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宋迟玉很怀疑。就他们工地这个事,他们齐家人买不买他的帐都说不明白。
“姐,”眼镜男生惊呆了,她不会对她老公一无所知吧?舔了舔嘴唇,“我就这么和你说,你想进安西文博,就是你老公的一句话的事,保你青云直上的那种。”
“吹牛。”宋迟玉不信,他凭借成安大学历史学教授的身份可能在他们院里有几分薄面,但是凭借他这什么话事人的身份,能在人家安西文博系统说上话,那就有点儿夸张了。
宋迟玉对他这个话事人的理解,就是一个类似行业协会的民间组织,而他就是里面的会长而已。说白了,在业内可能有点儿影响力,但真遇上官方,还是得看人家脸色,不然齐砚舟哪能放着什么好好的话事人不当,跑到明州去当老师。
他哥也不至于到京市去做生意。
“不是,姐,你对你老公怎么这么没信心呢?”眼镜男生急了,“那就算你不信,你帮帮我呗,姐。我想回家找我老婆。”
“我可以帮你提一嘴,但是你别报什么希望。”宋迟玉碍于人情答应下来,但是并不对这件事抱什么希望。她更不希望让齐砚舟为难,哪怕是她自己的事,她都不想去麻烦齐砚舟,更别说别人了。
王新连忙合手对着她拜了拜。
谢云今没想到她和自己发生了那么大的矛盾,居然还有人敢和她说话,不由看了王新一眼。王新完全不在乎他这个社科院考古研究员的身份,屁颠屁颠跟在宋迟玉身后,一口一个宋姐。
宋迟玉昨天在气头上,觉得辞职也无所谓,但是今天情绪缓和下来,看到刚刚扣了款的房贷,还是挣钱为大。不再明面上和谢云今、郑秋发生任何争执,越发沉默。
老李看出她情绪不高涨,主动放下手里的锦帛道:“嘿,谁惹你了?”
宋迟玉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你惹我了。“
“哎呀,你这个女娃儿咋还记仇咧,额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主要额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瞒着你,额也不好瞎掺合。”
宋迟玉其实早就不计较这事了,“好了,逗你的叔,有事吗?”
“额听说,你和他们工作站的人吵架咧?”
“你什么都知道还问我?”
“额这不是和你确认哈?咋的,他们欺负你?”
宋迟玉不好说,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老李眼睛一转:“要不,你也学学额这个手艺?”
“你愿意教我?”宋迟玉一惊。商业修复要求高,收入也不稳定,传承也少,可是真有师父带那可就不一样了,但是也有师父藏着不教,徒弟跟着学几年,每个月就给点生活费,弄不好就光打白工了。
“你是不是有活想让我帮你干?”宋迟玉反应过来。
“额不要你干活,额诚心教你。”
“为啥?”
“不为啥,额看你稀罕,是个好苗子。”老李也聪明,怕她看出自己攀齐家这门亲,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安西的那个八芳斋?就是额师傅开滴,后面额师父死了,他儿子继承以后,额不乐意给他干活,额就走了。”
宋迟玉知道。
算是西北最大的书画商业修复,原来他是从那里出来的老师傅。她没有回答,老李喃喃自语:“这人在哪活不是活,不过就是换个环境换个活法而已。”
“恩,”宋迟玉点头:“你让我考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