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了中午,她们一起下楼用餐。
餐厅在二层,透明落地窗外一眼就能看到随风飘摇的木槿花。等餐时,Ruby跟知月叽叽咕咕说着话,服务生叫号,她小蹦两步上前,端过盘子。
转身时撞到一位男士。
“天呐抱歉抱歉,”汤汁洒出来些许,Ruby被吓得停在原地,“先生,你衣服上没沾到吧?”
姜知月闻声抬眸,身子绷紧。
“无事,”罗德里克语气很宽和,“没有弄脏,不必自责。”
Ruby仔细瞧了瞧他的衣物,确认没事,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看清男人的面容。
这一看,她眼睛瞬间亮起来。
姜知月感觉到Ruby暗戳戳激动起来,想再多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手肘轻轻示意她。
可姜知月完全想视而不见的。她和罗德里克的视线相交,下一秒垂眸,什么都没说。
罗德里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目光转移到Ruby身上,他微笑,“昨天捡到失物交给前台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你身边这位朋友?”
Ruby“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你是失主?”
罗德里克含笑默认,“本想当面感谢一番,但工作人员说对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透露是一位亚洲女生。”
演戏。
姜知月在心里小声骂。
“对,对!就是我朋友!”Ruby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哎呀,这么说我们还挺有缘的嘛。”
她示意知月说两句,但知月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Ruby在心里暗叹不开窍啊不开窍,急中生智争取,“先生你也是来用餐的吗?要不和我们坐一桌吧?遇到了都是朋友嘛嘿嘿。”
罗德里克微抬眉,看了一眼姜知月。
“可以,”他缓缓道,“你们不介意就行。”
一无所知的Ruby寻到一桌空位,大大咧咧让他们过来坐。
姜知月趁好友侧身的功夫,狠狠瞪一眼罗德里克。
他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完全摸不透他又要做什么,姜知月食不下咽,听着他和Ruby的对话,生怕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什么不该说的。
这感觉就像装了一个定时炸弹。
“...先生也是法国人?我也是!好巧啊,”Ruby听他说家在巴黎,眨了眨眼,“那为什么要来住酒店呢?”
姜知月心跳漏了一拍,飞快开口,“大概是和家人产生什么分歧了吧。”
Ruby惊讶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好友,张了张口,又听她低声说,“我随便猜的,再说你不也因为陪我没在家住吗,不要打探别人的隐私了。”
“噢,是喔,”Ruby反应过来,朝罗德里克不好意思笑笑,“抱歉抱歉,僭越了哈。”
罗德里克没怎么在意,说没事。
他视线扫过姜知月,她看见他唇角一丝哂笑。
好像在嘲笑她,他露一点儿馅,她比他还紧张。
姜知月抿唇,不想理他。
Ruby的热情溢于言表,话又多又密,尽管罗德里克一一应答,没显出什么不耐,但姜知月就是觉得,他就是不怀好意在戏弄。
晃神间,Ruby已经问到是否方便加联系方式这里了,姜知月心头又是一紧,刚想再次挡住话头,就见罗德里克不遮不挡地直直望向她。
“Phoebe,”Ruby在桌下捏捏她的手,小声咬耳朵,“你怎么不在状态啊?这位先生一直在留意你,我都帮你问到这儿了,接下来你自己要抓住啊。”
Ruby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替她拿出手机,要她解锁。
姜知月骑虎难下。
几天前她才刚刚把罗德里克删掉。
现在又绕回来了。
慢吞吞解锁,姜知月打开WhatsApp,推到桌上。
Ruby在一旁捧着手,笑眯眯的。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跟两人说你们慢慢聊啊,拿着手机往外走。
姜知月整个人松懈下来,立刻把手机收回去。
“你跟我出去一下。”她说完起身。
从餐厅出来,姜知月沿着回廊一直走,她没有回头,因为听到身后不远跟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直到拐弯进入花园偏僻的一角,她才停住,转身。
罗德里克还没站定,她就开始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出现在Ruby面前?”
正午的太阳有点烈,姜知月额头冒出一点汗,白皙的脸颊透着红,也不知是不是气的。
罗德里克低眸注视着她,勾唇,往前一步,将她逼退进梧桐树的阴影之下。
“餐厅你家开的?”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不能来?”
姜知月被他呛住。
“同坐一桌,也是出自你朋友邀请,”他继续缓缓道,看着她,语气含着几分戏谑,又带一丝无辜,“怪我做什么?”
姜知月仰头,倔强地盯着他,憋了半天,还是气不过,“你这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无赖!”
“你才不是真心对待我的朋友!”
“是否真心,取决于你,”罗德里克笑了笑,耐心十足,“今早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姜知月扭过头,不说话。
即使很不情愿承认,但她的确被他制衡住了,眼睁睁对Ruby袖手旁观她做不到,任由他手下的人和父亲达成合作关系她也始终不放心,万一他哪天主意一变,父亲吃亏怎么办。
像是陷入一片沼泽,淹没的部位越来越深,就快要逃不出去。
“...再给我一点时间,”她呼吸微促,“我好好考虑一下。”
“是考虑还是另有盘算?”罗德里克一声哂笑,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小把戏。
“Phoebe,”他善意提醒,“你越果断,麻烦事就越少。”
第15章
究竟谁是麻烦事的制造者?
姜知月面色冷冷。
想狠狠回击,但也只能空想想。
她心中思绪万千,想开口,但欲言又止,突然听到隐隐的说话声,仔细辨认,好像是Ruby。
于是姜知月把罗德里克往自己这边一拉,两人躲在灌木之后。
绿植遮挡,头顶不远处传来蝉鸣,姜知月透过叶间的缝隙,看见Ruby的身影。好友还在通电,一顿法语听不太懂。
她屏住呼吸,一点儿动静也不敢发出,察觉罗德里克脚步微动,她握住他小臂,放低声音警告,“不许被发现,否则你就完了。”
这姑娘还挺凶。
罗德里克挑了下眉,觉得有趣,低声回问,“我怎么完?”
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讲这种话,有点新奇。
见他还有心情耍嘴皮子,姜知月拿水润润的乌眸瞪他一眼,没什么好气。
罗德里克看她恼怒又不敢言的模样,心被叶尖尖划了一下,痒意如波澜一圈圈泛开。
姜知月又偷偷踮脚去看灌木另一边,小声,“她走了吗?”
“走了。”男人看着她,低声应。
他说的话不能信,待姜知月确认外面是真没人了,这才吐出一口气。
她回过头来,垂眸,兀地发现地上两人的影子离得如此近,几乎快要融为一体。
大脑宕机,接着呼吸一促,她赶紧松开抓住他小臂的手,撤离的瞬间,指腹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皮肤,下一秒,他手掌转过来,反握住她的手腕。
姜知月一愣,随即想挣脱,可这仅是徒劳,他的手往下,掌心裹住她的手,动作一气呵成。
“罗、罗德里克,”她说话都结巴了,“你这样,实在是失礼...”
“再动就不止这些,”他吓她,并把话题引到中断前,“现在,给你时间考虑,我的条件答应不答应?”
“...考虑时间有多久?”
“两分钟。”
姜知月的脸颊气得更红,用另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手,“强、强盗...”
“那就别跟强盗讲道理,”他笑,低沉的嗓音有引人沉沦的意味,“只说好与不好。”
姜知月手里已不剩一兵一卒。
察觉到她渐渐安静下来,罗德里克眉峰微皱。
手刚才还在挣,现在竟由着他握。
“说话。”他捏了下她手背。
姜知月抬眼。
“我说‘不好’有用吗。”
她心情有些低落,虽然情绪上仍隔着一道墙,但那股反抗的劲儿就像火苗一样,一点一点熄灭下去。
其实到现在,姜知月也不清楚罗德里克究竟是怎么想的。船上的临时起意,因她一次次忤逆他的心思所以激起了他的征服欲?那么他最后想要的,是在这场狩猎游戏里获胜,还是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