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死者的挎包在案发小区附近的一个下水沟里找到,包里的钱和银行卡都不见了,其他物品都在,包括一只教学用的小型葫芦丝。
老贾把调查方向重点放在了家教这条线上,对小孩的父亲和当初介绍死者做家教的同事进行了周密调查,他认为犯罪嫌疑人对死者家教的路线是比较了解的。
但是调查后,家教相关的嫌疑人全部排除了嫌疑。老贾只得再次改变了方向,他认为案件存在随机性,很可能是变态强.奸犯,对小区结构比较了解,那天黄昏时偶遇胡灵妍。
胡灵妍长得很漂亮,犯罪嫌疑人见四周无人,起了歹心,从隐蔽处冲出来,劫持了胡灵妍。
他将胡灵妍劫持到了小区地下室,将人捆绑,那晚折磨强.奸她以后,带着她的挎包离开了小区,在半路拿出了包里的现金和银行卡,将挎包扔弃。
通过银行,胡灵妍的银行卡存取信息也很快查出,卡里有三千六百多块钱,一分没动,因此犯罪嫌疑人劫财的动机也成了谜团。
老贾认为,犯罪嫌疑人虽然变态,但很谨慎,在案发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这说明他早有准备,而胡灵妍可能只是碰巧不走运,被他碰见。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老贾只能“广撒网”,他把调查范围扩大到熟知这栋小区的所有人身上,这也意味着,调查时间将很漫长。
一直到昨天,老贾从杜南峰那得知,水泥女尸案的尸体口腔内也有柠檬片,他一时兴奋不已,调查了半年多,终于有了新消息。
他和罗砺锋马上和法医和痕检了解了水泥屋女尸案细节,没想到,细节也十分相似,不管是犯罪嫌疑人再次作案,还是有人模仿作案,这都预示着,地下室女尸案将重见光明。
老贾的第一想法自然就是,并案,把水泥屋女尸案接走,和地下室女尸案并案调查,尽快破案。
老贾介绍完案子,神色黯淡,眼皮低垂,他看起来有几许愧疚,和昨晚在会场咄咄逼人的样子十足不同。
本来李疏梅还打算看他的“笑话”,但随着案子深入,她那点小九九早已烟飞云散,因为,去年五月份,第一名受害者胡灵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青春不幸陨落,她经历了最残忍的迫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早日沉冤得雪。
第96章 “我加入老费的调查。”……
老贾汇报完,会议室变得寂静无声,闫岷卿放慢语气说:“老贾,这件案子时间拖得确实有些长,可能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并不了熟悉这栋小区,他也许只是机缘巧合发现小区的环境适合作案……当然,现在不是质疑你们工作的时候,只是希望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大家要慎重。”
贾向东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闫岷卿道:“接下来谈谈案子的方向吧。”他见无人应答,就问曲青川,“老曲你先说说吧。”
曲青川略做思考说:“闫支,抛砖引玉吧,并案后,我特别观察了两处作案的地点对比,去年的地下室女尸案是发生在刚建成的小区,对凶手来说环境比较安全,今年的水泥屋女尸案发生在野外,相对来说更安全,如果这是同一人作案,那么凶手的‘安全’意识显然得到了升级。”
“第二点,”曲青川翻了一页纸,眼睛在本子上微微停留,又望向前方道,“死者捆绑方式很相似,都是普通塑料绳,第一起案子捆绑在梯子上,第二起案子捆绑在椅子上,两人都是呈现趴挂姿。”
李疏梅仔细聆听,的确这是非常相似的,第一名死者胡灵妍是趴在梯子里被捆绑,第二名死者黄曼丽是趴在椅背上进行捆绑,两人都是挂着的。
虽然第二种捆绑方式是周宁推测出来的,但是现在却可以反证,周宁的推测是正确的,凶手喜欢使用折磨受害者的方式捆绑。
曲青川继续道:“这种捆绑方式并不能说明凶手一定很变态,他很可能是就地取材,但是同时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性侵受害人,这种捆绑方式对凶手来说十分便捷。从这个角度分析,我个人推测凶手的主要目的是性侵。他应该是一名身材并不高大的男性,他需要借助捆绑才能达到性侵的目的,而且他很享受这个捆绑式性侵的过程。所以说,他生活中可能是一个很低调,且易受冷眼的男性形象。”
曲青川说罢,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李疏梅这才知道,曲青川在会前做了许多准备,刚才就是他的犯罪心理侧写。
“老曲,你的想法我是支持的,”闫岷卿点了点头后,又话锋一转,“不过,第二名死者黄曼丽为什么被挂到窗户上呢,她捆绑在椅子上时已经被凶手勒死,按理说凶手已经完成了整个犯罪过程,这和第一起案子是一致的,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人死后将其解绑,挂到窗户上?”
闫岷卿的提问其实也是李疏梅一直没有明白的点,当时在现场,她甚至联想到了“天使”、“人偶”这一形象,但是又觉太不成熟了。
曲青川却实诚道:“这一点我确实还没想通。”
“是吧?”闫岷卿铮铮有词起来,“这说明我们还是没有真正搞清案子的关键所在,仅从捆绑,怎么能够直接下判断,凶手就是生活中很低调又易受冷眼的男性?”
原来闫岷卿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他对曲青川采用了“先抑后扬”的方式,几乎否定了他的推测。
曲青川平时遇事镇定,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老贾在场,还是面子有些挂不住,面色微微发僵。
费江河一直没说话,他和闫岷卿的气场向来不和,反正就是“有你无我”的状态,要么不理睬对方,要么吵起来,今天费江河采用的策略似乎是不理睬,但曲青川受到质疑后,他的眉头却拧得厉害了,恐怕再点点火,他就要爆发。
反而是贾向东,介绍完案情那会整个人还黏巴巴的,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神情,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李疏梅并不擅于观察别人的表情,但这一幕幕实在太明显了。
闫岷卿问:“其他人还有想法吗?”
“我有不成熟的意见,”贾向东果然开口了,他今天坐在这个场合,一定做了充分准备,绝不会默默离场,他向周围扫视一眼,神采满满地说,“闫支,各位同事,我来阐述下我们的观点吧。”
他习惯性咽了咽口水:“虽然地下室女尸案我们经历了不少挫折,但是在水泥屋女尸案发生以后,我们做了大量复盘和思考。我们得出以下结论:一,两地相差三十九公里,这是什么概念,这说明凶手根本没有固定作案地点,我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随机作案,但在作案前,他对地点做了大量踩点,我认为这两处案发地,都是犯罪嫌疑人的精心选择。”
他用手捻了口水,翻了一页纸,信心十足地说:“二,凶手捆绑受害人的目的无非两种,一是便于控制受害者,二是达到心理的满足。为什么是心理满足,在地下室案子发生后,我阅读了大量捆绑的资料,得出一个结论,捆绑和性是息息相关的,现在有些论坛,经常有捆绑美艳女性吸引眼球的帖子,美其名曰SM,SM用中文解释就是性虐恋,这反应了一部分人的性.爱好,所以我推断凶手就是有这种特殊癖好。”
“三,”贾向东越说越激动,甚至说话时跳脱出不少唾沫,“这正是闫支提到的,凶手为什么不怕麻烦将受害者挂到窗户上,我和大锋还有一队的同仁琢磨了许久,终于,”他语调尖了几度,“我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凶手会不会就是故意这么做,试图误导我们警方呢,他希望我们朝着天马行空的方向去想,越走越远。”
“我今天要讲的就是这几点,请大家批评指正。”贾向东说罢,饶有兴致地瞥了瞥曲青川这边,两队坐在面对面,他在看曲青川的反应。
但是很快又回到闫岷卿这边,他也在等闫岷卿的反应。
李疏梅也认真听了贾向东的分析,今天的信息实在太多,她虽然都听进去了,但是各种信息交杂在一起,她还没有办法分辨出哪个更接近真相,她都记下了关键词,打算回去消化一二。
闫岷卿似乎也在思考,最后道:“行,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他的目光微微瞥向李疏梅这边。
贾向东满脸期待的表情顿时落空,闫岷卿竟对他的观点没有任何一句点评,这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有想法大胆地说。”闫岷卿又鼓励道。
李疏梅感受到了闫岷卿的目光,不过她并不认为闫岷卿是要她讲话,她目前的想法也并不成熟,她有意把目光偏了偏。
“我有想法,”费江河打断和气的气氛,声音响亮,“我申请马上去调查,周宁提到的那个眼镜架塑料片,如果找到来源,就能很快锁定嫌疑人身份,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不如干活去。”
这话虽然说得实在,但闫岷卿的脸色却马上就变了,愠色浮起,说起来今天这个会议是他主持的,费江河这是明着给他难堪。
马光平舔了下嘴唇,他知道闫岷卿不高兴了,必定要给老费使使绊子,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老费的臭脾气,他也是操碎了心了。
“我加入老费的调查。”
马光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是李疏梅。他想,这是要干嘛?想绑在一块让人怼呢?
祁紫山也开了口:“我也一起吧。”
马光平心下无奈,暗暗叹了口气,他等着闫岷卿憋大招呢。这案情会还没开完,就有人急着要走,他会同意?
果然,不出马光平的意料,闫岷卿发火了:“老费,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单独行动,你就是不长耳朵!要不是疏梅和紫山主动提出一起调查,我今天指定要批评你!”
众人:“……”这是什么逻辑?
贾向东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
马光平也纳闷了,什么逻辑?但怎么看,还让人有点舒服呢。
闫岷卿当即就下了指令:“从现在开始,罗砺锋和费江河一组,你们组负责调查物证,从犯罪嫌疑人入手。曲青川和贾向东一组,你们组负责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从死者的关系入手。每天晨会汇报进展,有重大发现立刻共享,随时召开案情讨论会,今天会议到此结束。”
罗砺锋加入小组,李疏梅内心里是欢迎的。她曾在一队呆过几天,接触过罗砺锋的为人。老贾为人高调,是很不好相处的人,但罗砺锋却比较低调。
罗砺锋三十余岁,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一个埋头苦学的理科生,在队里,他也更多擅长于刑侦技术分析。
她认为今天老贾汇报的内容,罗砺锋应该提了不少意见。
例如那个捆绑和性虐待相关联的观点,她觉得是罗砺锋提出的,他如今加入他们小组,她也期待罗砺锋能够提出新的观点。
五个人上了同一辆车,罗砺锋带了一个男同事,二十多岁,名叫郝帅。
李疏梅和罗砺锋、郝帅都认识,但彼此都没有什么交情,因此上车时,郝帅只是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
郝帅人高马大,和帅虽然有差距,但人特别阳光,平时话不多,但要说起话也挺密的。
郝帅今天开车,费江河身材宽,罗砺锋让他坐了副驾,李疏梅和祁紫山,罗砺锋坐在后排。
车行驶时,罗砺锋就问:“老费,你打算怎么调查?”
毕竟是兄弟队,费江河和老贾在事上争锋相对,但在私下,他从不耍情绪。他脑袋特意朝后排转了一个角度,“老罗,你怎么想呢,现在就这个独苗的物证。”
老费把手里的物证袋拿在空中晃了晃。
物证袋里装着的就是周宁推测为眼镜框上掉下的塑料片。塑料片比较新,根据那个水泥屋长期荒芜的状况看,眼镜塑料片被推测为犯罪嫌疑人不小心掉下的,是比较合理的。
这时,罗砺锋从裤袋里取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地图,张开手臂慢慢地打开。
祁紫山坐在中间,见罗砺锋动作局促,特意往李疏梅这边挪了挪,他虽然收了身子,但宽阔的身躯还是和李疏梅紧挨在一起,热量也碰撞在一起。
平时和祁紫山一直同坐车,李疏梅早就习惯了座位的拥挤。她别过头,从祁紫山的身前,视线一直跟随罗砺锋手里打开的地图,不一会,地图全部打开。
罗砺锋将地图递给前排的费江河,“老费,这是本市地图,我把本市的眼镜店都圈了起来,你看看。”
费江河接过地图时满脸都是喜悦,“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搞的?”
果然是做技术的人,李疏梅也在心里赞叹。
罗砺锋说:“听说要并案,我就连夜做了这个工作。”
费江河道:“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把案子从我们手里抢过去。”他这话并非是挤兑人,他是用轻松诙谐的语气说的。
老费虽然向来做事由着自己性子,不给旁人面子,挖苦别人也有一套,但对做实事的人,他一直都是极为欣赏的。
罗砺锋也谦虚道:“哪敢。只是案子拖的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碰见新的线索,能不激动。”
费江河欣喜地翻看地图,边问道:“既然你提前都把工作做了,对接下来的调查应该早有想法吧?”
罗砺锋道:“现在对嫌疑人身份的侧写还过于模糊,根本不知道他生活中的行动轨迹,所以我更倾向于一个不漏地调查,做到万无一失。”
费江河侧着半个身观看地图,他的眉宇微微皱了下,显然是对罗砺锋提出的方案并非十分认同。
李疏梅的视线也触及到地图上的许多小红圈,那都是罗砺锋画下的,她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小红圈,市里竟然有这么多家眼镜店。
要是挨个调查,恐怕要费不少精力,费江河凝视着地图,好半天才抬起头说:“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碰碰运气。”
罗砺锋说:“你说。”
“给我支笔。”费江河看向李疏梅。
李疏梅从笔记本里将笔取给他,费江河接过圆珠笔,特意将地图展开向后排,用笔将地图上的两个地点圈了起来,解释道:“这是两起案子的案发地点。”
他又把两个点连线起来,最后在连线的中点着重打了一个五角星,又解释说:“我们对嫌疑人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这个方法只能说是碰碰运气,我们假定嫌疑人就生活在这个五角星附近,他的活动轨迹,可以平均覆盖到两个案发现场,以五角星为圆心,我们不断向圆周围的眼镜店调查。”
李疏梅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嫌疑人绝不会跑到地图的边角购买眼镜,这加大了他的出行成本,因此他购买眼镜的眼镜店最有可能接近两处案发现场。
但费江河强调这是“碰碰运气”,的确这所有的想法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生活中有许多随机事件,往往都不是用规律能掌控的。
罗砺锋也点了点头,“行啊老费,就按你这个方案来。如果找到一家有这款眼镜的眼镜店,我们就能追踪溯源,找到这款眼镜的厂家,那就能掌握全市有这款眼镜的店铺。”
“对对。”费江河也认可道。
行动方案确定,车子快速开往费江河画的地图五角星标识区域,在这附近,就有几家眼镜店,五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向北边调查,一组向南边调查。
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到达一家眼镜店,给店老板展示照片,店老板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三人又前往下一家,又是没有收获。
两个多小时后,三人正有些惆怅时,罗砺锋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找到相似眼镜。
三人激动不已,连忙驱车过去,很快就赶到罗砺锋所在的眼镜店,李疏梅算了下路程,这里离费江河标识的五角星区域差不多十几公里路程。
那款眼镜已经摆放在玻璃柜台上,三人一到,罗砺锋就激动地招他们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