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对姜琴玉的追求就是对玛丽的追求?”
“艺术家多数是理想主义者,他们心目当中有很多偏执的理想,拿崔锐来说,他一定将姜琴玉当成了玛丽。”
今天来参观画展的有不少是对画很感兴趣的人,自然对这些名画都能滔滔不绝。但是他们谈讨的话题却始终离不开崔锐的私生活。
在他们侃侃而谈的时候,李疏梅却仿佛感受到了崔锐对姜琴玉的执念。
毕加索四十多岁时遇上了十七岁的玛丽,他对她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毕加索将玛丽画进了他的作品。
毕加索画了很多张玛丽,作品价值都很不菲。然而现实并非是理想的,在玛丽为毕加索生下孩子后,毕加索就移情别恋了。
但人们只相信毕加索对玛丽最真挚的爱情,也赞叹玛丽的美貌冠绝一时,因为她的美丽,成就了世界上最名贵的画。
在观赏这幅画时,李疏梅却忽然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也许那天晚上,崔锐在顾笙家,将姜琴玉抱到椅子上,在为她画下余下的星空时,他一定是将姜琴玉摆成了《梦》一模一样的姿势。
姜琴玉彼时已醉,而且因为迷药加持作用呈现熟睡姿态,崔锐对她为所欲为,他一定将姜琴玉在椅子里摆成了他最喜欢的姿势。
崔锐最喜欢的姿势或许就是《梦》中的玛丽所呈现的姿势。
但是为什么有人会把这幅画单独展出呢,这个画展的负责人是不是有意为之?
李疏梅正思绪时,忽然感受到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那眼神的光芒就像是阅读她,阅读她的内心。
生活中,时常有人会打量你,有时候,你会觉得他们的打量是有目的的,你会马上感觉到不自然。
李疏梅故作随意地撇过头去,当她目光触及而去,是画展里的一座不起眼的屏风,那人就像感知到她的注意,一瞬间走到了屏风后面,李疏梅仿佛看到了她的背影,像是一个女人。
始终站在她身旁的祁紫山也朝那个方向瞥了瞥,问她:“疏梅,看到什么了。”
“没事。”李疏梅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她太敏感了,那边人很多,即使追过去,也不一定找到对方,何况对方也许并没有什么目的呢。
她敏觉地望着时,屏风旁立着的一幅画吸引了她的注意,画风熟悉又特别,让她忍不住想去探视下。
画前围着不少人,遮挡了画的一半,李疏梅好奇地走近一看,画布下出现了一行小字:临梵高《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
原来这也是崔锐的临摹画,临摹的是梵高的作品,在这个画展里,加上那张《梦》,这是第二张临摹画,如果不出意外,《梦》和《橘子》是唯二两张临摹画。
崔锐喜欢梵高,也喜欢毕加索,分别有一张临摹画被选入画展并不奇怪,李疏梅也没有再多想,将剩下的画一一看完了。
回程路上,祁紫山开车时问:“疏梅,今天画展你看出什么没?”
李疏梅不知道怎么说,关于姜琴玉被摆成《梦》的姿势这件事也只是她的猜想,而且姜琴玉是不是像他们讨论的那样,是崔锐心中的“玛丽”,同样只是猜测。
她只能摇头说:“没看出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崔锐的画和他的人不太一样。”
李疏梅当然明白祁紫山的意思,崔锐为人轻浮,轻视男女关系,但是他的画却比较严肃,甚至在表达一种社会含义。
也许人心就是这样复杂,或者说当你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深处时,你根本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本质。
同样,犯罪心理侧写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每个人的犯罪心理都是很复杂的,不能单纯用一种可能来概全一切,就像顾笙一样,李疏梅到今天依旧不全认为,顾笙只是为了钱而陷害姜琴玉。
顾笙说,她想成为姜琴玉。她是否曾经也嫉妒过姜琴玉?也许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犯罪动机,但是谁又能侧写出这种深藏而隐秘的犯罪动机呢?
她不免也问起:“紫山,你看出什么没?”
祁紫山道:“也不算看出什么吧,只是有一点挺奇怪,为什么是那两幅画?”
李疏梅当然清楚,那两幅画就是《梦》和《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
她忙问:“为什么觉得奇怪?”
“崔锐已经死了,选择哪张画展出,和他的喜好应该无关吧。所以我才奇怪,是谁要展出这两幅画?”
李疏梅恍然大悟,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的确有些奇怪,紫山比她思考的要深远。这不得不让她联想起今天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但愿这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疏梅,今天也挺晚的,送你回去吧。”祁紫山提议说。
今天本来是休息,李疏梅点点头,“好啊,那个明天回去怎么和曲队交代啊。”明明曲队是让他们来侧写崔锐。
祁紫山笑了笑:“放心吧,曲队只是想让大家放松下。”
“放松下?”
“对,上映什么爱国电影,曲队也给大家发票,还有社区相亲舞会,曲队也尽掺和我们去,反正明天你看吧,他忙了就忘了。”
李疏梅抿唇一笑:“话说,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参加相亲舞会?你女朋友是不是也是舞会上认识的?”
祁紫山抿了下薄唇,淡淡笑道:“你还真相信老马的话?那次是我姨妈的女儿去外地上大学顺路,来局里给我送衣服,被老马看见了,以为是我女朋友,一开始想解释,老马又不听。后来我也懒得解释,省得曲队安排我去相亲。”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岂不是又催你结婚。”
“……”祁紫山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李疏梅心里面乐了起来。
祁紫山忽地转头,带着一副“过来人”的得意说:“别急,相亲这种事,曲队迟早会找你。”
李疏梅顿时觉得“流年不利”,曲队年纪轻轻,怎么跟一个老干部一样。
实际上,在李疏梅眼里,曲青川颇具老干部风范,黑发浓密,经常梳着老干部发型,穿着也比较朴素,说话做事更是一板一眼。
从画展回来,果然如紫山所说,曲青川没再提起过侧写的事。这段时间,作为新人的李疏梅参加了局里的政治理论学习。
学习之余,她又把她参与的第一起案子做了总结,这是她的习惯,她也希望在接下来的案子里能够做到更好。
她感觉自己的工作终于渐渐走上了正规,她想成为刑警,这就是最好的开始,同事支持她帮助她,她也可以在工作中发挥自己的能力,她觉得很满足。
只是画像的神奇能力,她依旧没有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能力是那次公交车爆炸案从医院苏醒后她忽然获得的,她以前认真学过画,也画过人的头骨,但是绝不会凭空产生刑侦画像的本领。
而且这种刑侦画像的本领并非百试百灵,例如她走在大街上,当她对行人的脸不感兴趣时,绝不会在他们的脸上产生任何回应,如果她对一张脸产生浓厚兴趣,那么这张脸上就会出现金色的流光,快速勾勒线条。
这种金色流光不单单在引导她画像,而且会引导出一些案情的线索,虽然很隐晦,但就像纷杂线团的线头,一旦找到,无疑可以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她百般疑惑这一切时,又无比欣喜,不管如何,只要能够帮助她破案,这些本领无疑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疏梅终于享受了一段朝九晚五的日子,没有大案子时,生活规律了许多,每天上下班都能尝到李老师的手艺,而且晚上还能陪老夏唠唠嗑。
两周后的一天早上,她带着一份豆浆和包子到了办公室,不急不慢吃起早餐,昨晚和同学聚会,无奈喝了两杯,没想到晚上反而没睡好,她今天起晚了,把早餐带到了办公室。
曲青川忽然走进办公室,喊道:“大家出发了,有命案!”
一段时间没有命案,心境几乎平静的李疏梅忽地紧张了起来,大口喝下一口豆浆,包在嘴巴里竟难以咽下。她紧急收拾起装备,对讲机、笔记本、警官证、手铐等等,跟着大部队一起出警。
上车后,坐在后排的费江河问:“什么案子老曲?”
曲青川说:“东阳农药厂出事了,男性死者,在厂内遇害,死状诡异。”
“不会是农药致死吧?”马光平疑惑道。
东阳农药厂坐落在秦东市经济开发区,那片基本上是郊区,居民少,大部分是厂子。秦东市公安局在行政区边上,因此过去一趟也要一个多小时。
所幸已经过了早高峰期,交通并不拥堵,车子一路前行,出了市区,速度加快,祁紫山开车技术不错,进入郊区后路面不好,但李疏梅仍旧感觉很平稳。
很快车子赶到了事发的农药厂门口,这附近有一片厂房,刚才从车玻璃窗往外望,李疏梅发现,这里厂房都很老,房子都是八十年代建筑,普遍都是白墙斑驳的平房。
农药厂是其中并不显眼的建筑,在一片梧桐树后面,露出了农药厂的招牌,门柱上挂着“东阳农药厂”五个大字头,门柱旁是保安室,此时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停着三五辆警车,三名民警正在看守。
李疏梅跟着大部队下车,民警率先喊了一声:“曲队!”
曲青川问:“事发现场在哪?”
一位中年民警上前主动与曲青川热情握手说:“曲队,我是东阳区分局民警詹平,叫我老詹,我们分局接到报警电话我就赶过来了,我带你们进去。”
“好。”曲青川和老詹沟通了两句后让老詹带路。
由于案件复杂,分局第一时间将案件移交了市公安局,老詹应该是接到报案后前来保护现场。
一群人钻进警戒线,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是一片操场,像普通小学那么大。操场向里延伸出一条路,两边遍种梧桐,梧桐掩映着白墙平房,唯独有一栋楼是两层楼红砖建筑。
奇怪的是,这片厂区的操场和道路,却铺上了不少黄叶,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八号,属于深秋,黄叶落地不奇怪,奇怪的是堆落得有些多,就像从未有人打扫,踩上去就像踩在厚厚的毯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边走时,老詹用手一指,介绍起来:“曲队,死者就在二楼办公室里,那座红色的楼是办公楼,死者是一名技术专家,昨晚他在厂里值班。今天早上,厂长闻讯就赶了过来,现在在二楼一间办公室。还有一名保安,在另一间办公室,昨晚他一直在厂里值守,今天早上就是保安报的警。”
李疏梅抬头朝二楼望去,在绿荫下,那是非常静谧的一座小楼,四周有比它更宽阔的厂房,但小楼因为红墙的原因而显得更显眼。
费江河问道:“厂里除了大门还有其他出入口没?”
“没有,”老詹摇头道,“待会你们可以四处转转。”
走上红墙楼的二楼楼梯时,曲青川问:“这厂子是不是效益不太好?”
老詹说:“对,去年出了点事,厂子就基本处于半关停状态,当时还是我们分局和高丰县局共同办理的,不过没想到,时隔一年,又发生了命案。”
李疏梅跟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刚才也有所观察,虽然厂区环境优美,但明显看得出来很萧条,厂区的路就好像荒废了很久,最主要一点是,厂里发生了命案,厂门口却没有任何动静,像这样的厂子,如果发生了大事,厂员工不可能知道的比公安晚。
今天是周日,是国定假日,即便放假,但对于有经济效益的农药厂,加班的应该也不少,所以厂子的效益应该出了问题。
联想到老詹说的“去年出了事”,李疏梅也很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厂子萧条至此。
“是出了什么事?”曲青川一边走一边问。
老詹回道:“去年高丰县大坪村村民发生集体农药中毒,死了两个小孩,当时村民们闹到了厂里,原厂长引咎迟职,厂里产品也面临滞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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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支持,新案子开始了,求求大家的鼓励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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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A dream),是西班牙画家毕加索1932年创作的一幅油画,以毕加索的情人玛丽(Marie-Thérèse Walter)为原型创作。
《橘子,柠檬和蓝色手套》,是荷兰画家文森特·梵高1889年创作的一副静物油画,现藏于美国国家美术馆。
第33章 “四马分尸。”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李疏梅默默听着,跟着一群人上了二楼。
二楼是案发现场,曲青川对詹平说:“老詹,回头,我找人和你们分局交接下材料。”
“放心吧曲队。”
走上二楼,李疏梅看到了民警的身影,法医和痕检团队已经提前到达了现场。
二楼有条长长的过道,一眼望过去有十几扇门,在靠近中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一位青年民警招手,“曲队,老费,你们到了。老杜、周宁他们快检查完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去。”
刚走到门口,李疏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有点像蒜臭味,令人胃里不适。
无疑这种味道出现在农药厂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农药,而且是长期挥发在空气里的农药。
在门口,青年民警将手套、鞋套分发给大家,李疏梅戴上,跟着大家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