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被砸到眼睑的那一下,好像红得蛰起来了,目光瞬也不瞬,最后被绕开茶几过来的喻晓寒狠狠搡了下,作逐客的姿态。
宗墀往边上趔趄了下,他这样的身高被喻晓寒推得像个纸片似的,随即,喻晓寒把他的两袋东西扔狗皮一样地扔到他脚边。呵斥他拿走。
宗墀的目光如一截燃燃猩红的香,微微颤灭了下,掉下一截香灰来,掉在贺东篱的眼里、手上、再到脚上。
他如同傀儡一样,拎起脚边的东西,作听从模样地往外去。
经过贺东篱身边的时候,她觉得宗墀是从她身上游抄过去的,他是鬼,她是人,人鬼殊途。
霍然,鬼被什么驱动感应到了,想起什么,低头看手里的东西,他搁下了那袋爱马仕,朝喻晓寒委屈陈情道:“这是送给您的。”
“我受不起,宗少爷还是带回去吧,免得税务局查到我头上来。”
宗墀这回并没有依从,只垮着肩头,拎着他的行李袋,颔首告辞状。都走下玄关台阶了,他失魂落魄地折回头,脚下被一块地垫绊了下,狼狈地伸手扶了下鞋柜。他看了眼贺东篱,最后当着喻晓寒的面走到她面前,四目相对里,贺东篱才看到他眼睑上红了好大一块,红得还有一双眼眶。他问她,“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和我结婚,是真心话了,是不是?”
第49章 泡沫与月亮
宗墀的话问出口, 不等贺东篱应声,便替她回答了,“你该真心话的、
我的意思是, 你该在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把这真心话告诉我的。
或者,你该像当年那样,坚定笃定咬死的口吻, 回我妈,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儿子结婚, 你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我在跟你泄愤, 我在你这受的窝囊气, 终究我会全部报复到你儿子身上去的。”
宗墀熬红了一双眼, 逼近的身体,往后退了一大步。
那一刻, 贺东篱整个心都空了。如朽木腐蚀,如河床破堤。更如, 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夜里, 彼此精疲力竭后, 她不想他出来,她讲不出他那些轻佻下流的话, 但是身体比她的认知诚实,他的撤退代表着离开, 飞行, 时差,家族,阶级……
贺东篱赶在他转身去的那一刻, 问他,“附中那年暑假,你在桥上看到我的那一次,宗墀,你原计划是要去英国的,你从来没说过。”于微时当年找贺东篱的那一次,她口里的高中,贺东篱其实多少还有点摘脱不掉的动机,可是附中那一次,真的困惑她太久太久了,即便再一次跟他分开,她也要弄清楚。
宗墀没回头,但是面向大门,喻晓寒站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他近乎痛心疾首,拿一口一口的出气平缓压制着,“对,我确实是因为你不想去英国的。但跟你无关,你放心,我会替你正名。是我头脑发昏,叫人过去跟你买你手里的素描,原本想着你当真愿意卖了,我拿到手再去狠狠戏弄你,让你在学校里对我爱答不理。可是你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们打架,画板掉在地上,弯腰的时候差点被人踩到。我就是那一刻改变主意的,我喜欢你,跟任何人无关,包括你,贺东篱。”
说罢,他抬脚下了玄关台级,阔步而去。
廊道上,贺东篱听神了十几秒,逼动身子,才要追出去的,被喻晓寒一把拉住胳膊,“西西,我跟你说的,你就是听不进去是不是,我要你沉住气!”
“妈,我求你了,你根本不懂他,他这样会出事的。不是伤到他父母就是伤到他自己,妈,我求你了。”
“西西!”
“妈妈,看在他两次都义无反顾为我留下来的份上,好不好,你骂我吧,可是我在乎,我需要,我一直最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偏袒。他和他父母再没缘分,那是他亲生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他,妈,我求你了!”
喻晓寒气得松开了手,贺东篱风一般地扑了出去。
宗墀的车子已经掉头过来,预备回头。后座上的人见到她出来,降下车窗,贺东篱作势也要去取车的静默,经过他泊停的位置,在他车窗前停了几秒,喊里头的人,“宗墀,别说那些分府分家的话了,你永远姓宗。就像你妈说的那样,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父母已经在为你规划了,父母爱子无可厚非,就像我从前跟你强调的,没有我妈和徐茂森的事,我们可能永远没有这一笔。你上学那会儿,为了我几番跟徐西泽兄妹俩干仗,说实在的,如果你不姓宗,徐家两个压根不会买账的,所以说,宗墀不姓宗,就不是你了。”
贺东篱说完,惊鸿一瞥地掠过去。宗墀看着她上了一辆雷克萨斯,她坐进车里,前后不到三分钟,拨转车子出来,驶向了他们医院的方向。
而泊停下的车子,司机迟迟不敢动,最后透过后视镜询问:“宗先生,回去吗?”
后面的人笑得几近渗人,片刻,拍着他的行李袋,整个人仰靠在位置上,续命般地的孤立、冷漠,“当然。”
贺东篱安全无虞地把车钥匙还给老陆的时候,老陆看着她红着眼,忙问她怎么了,“没怎么,太担心把你车子弄坏了。”
*
是日,宗墀回到下榻酒店,依照秘书的行程,处理公务到下午四点多,整整一天,水米未进。
黄秘书两次问他正餐、茶歇,他都不予理会。
最后一通电话会议撂定,他从书房里出来,黄秘书在茶歇,她吃的是之前贺小姐送给她的巧克力,看宗墀走出来,连忙问他,要不要帮他准备吃的,最后,黄秘书大着胆子地建议了他一句,“要不要尝一口这个巧克力,确实很好吃。”
宗墀避之不及的样子,交代她,他去游会泳。今天没事,就到这吧。
“唐姨和我说,想见你一面。”
“干好你该干的。”宗墀扔下这句,就自行下楼了。
*
唐姨执意过来一趟,也执意要黄秘书带她去见小池的时候,看到的小池一个人在水里游得几近虚脱,他仰浮在浅水区,与当年妥协软禁出来的那天如出一辙。
唐姨看在眼里,当时的于微时也是哭到难自抑。天底下当爹的都爱棍棒教育那套,唯有当妈的才明白,自己的孩子在有泪不轻弹。
眼泪也只有泡在水里才看不到。
唐姨在宗家三十五年,今天算是小池上位来头一回同她发作、不是的嘴脸。乃至拿她的儿子威胁,可是唐姨打心里知道,小池同他父亲一样,不会行这些欺下龌龊的事的。
他不过是被逼急了。今天母子声张到这样的地步,骨肉分离也不算为过了。
于微时回去后一直等着小池过来发作,可是半天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动静。唐姨才觉得得来这一趟,她一定要来,拼着被这个小东家赶出门的代价。毕竟,微时待她近乎交心。
唐姨顺着小池的位置,走到他的岸边,喊了他一声,要他别游了,上来吧,听话。
水里的人醒豁开眼,他站在浅水区里,唐姨看他面色惨白,连忙给他拿喝的,是她给他炖得梨汤,她就像哄孩子般地口吻,“喝点吧,黄秘书说你一天水米不进,再熬着忙事,人会塌掉的,听话。”
水里的人置若罔闻。展臂划拉了几下,一意孤行地回头去,再要往深水区游的时候,唐姨站在岸上,端着保温杯喊他,“小池,你妈妈今天去,就是想去低头的,她已经承认贺小姐了。”
“不然我也不会陪她去,她当真要去为难人,我一定,起码要你知道的,小池呀!”
水里的人霍然回头,整个人已经耗得全无血色了,他露着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冷酷压迫到了极点,“看来她没有不会经营,她身边有的是愿意替她卖命呐喊的,我相信这些不会光只拿钱出来就有用的。回去告诉她,我不会和她不满意的人结婚了,她大可以去尽情地挑她满意的。娶十个八个的我都没意见。”
“小池,你听我一句劝好不好,这次你妈妈已经有愧了,你就着这个台阶和她好好谈一次,你爸爸,还有我,都会帮着你说话,你信我,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真的争得过自己孩子的。你不能老拿你爸爸那会儿说事,你爸爸兄弟姐妹那么多,你爷爷奶奶压根也不指望他,可是你不同,你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
水里的人涉水走着,沓樰團隊愈走愈远。唐姨追在岸边,忠心相随,“你当真爱护贺小姐,朝你妈妈低这个头,决计不会亏呀。你难道真的要学你爸爸,这些年你妈妈被冷落在外的苦,你难道没有看到么。你不在乎,贺小姐和她妈妈也不在乎么,没有哪个女方父母愿意孩子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的,即便正式签字结婚,外头说起来,他们宗家不认这门亲,苦得都是外姓的女人。小池,你姓宗,你永远姓宗,你是不会懂一个女人嫁进一个家庭,最后,丈夫孩子一个姓,而她始终是外姓的软苦的。”
涉水的人顿在水中央,他大部分是没听进去,一句你姓宗,几乎诛心般地把他钉在原地。他就这么孤岛般地陷在水里良久,想起喻晓寒斥责他的,难道婆媳一辈子不见面了,想起喻女士挣命也要女儿上名校,想起那个人一路过来支离破碎几乎没有一个家。
她最珍贵的不过就是名誉与尊严。偏偏这两样,都被他的姓践踏得一塌糊涂。
宗墀打发唐姨回去复命,“他们认不认已经不重要了,是我不想娶了,原因很简单,我不配,人家也不需要。”
*
夜里十点不到,黄秘书给宗墀来电,转告老板,宗先生宗太太过来了。
彼时,宗墀刚跟他的律师结束通讯。
宗径舟执意要见宗墀,秘书也拦不住,夺了她的门卡就进来了。套房里没有开暖气,更没有开灯,起居室正中央的落地玻璃外幽蓝的光映在沙发一尊鬼魅上。
低迷禁锢的空间里满是酒精和烟草的味道。
宗径舟第一时间开了起居室里灯,不等他们夫妻俩准备好的开场白,饮酒的人把手里一个威士忌杯径直砸向落地窗防弹级别的玻璃上。
玻璃纹丝不动,酒杯粉身碎骨。
窗户上流淌着琥珀色的液体,粘连着几星泡沫,顷刻破灭。
甘愿禁锢的人领土被侵犯到的反击,“他妈有完没完,我问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于微时看宗墀这般泄劲萎靡的样子,着实被骇到了,他左眼处有一块伤,几案烟灰盘上几乎满满当当的烟头。他明明已经戒烟好几年了,她才要上前去说什么,宗径舟一把拦住妻子,只平心静气知会宗墀,“我明早带你妈回去。”
“自便。”
“宗墀,公事的态度与强硬不适宜带到家务上来。这话我其实说在前头,对不对。你妈这趟,我来前已经说
过她了,她去的心是好的,可是事没办成,没办成就等于没办,甚至更糟糕。但是,只要想挽救,我觉得……”
宗径舟的谈判口才没有施展开来,被宗墀手里一个平板扔到几案上的动静打断了,亮屏展示是一份意外身故遗产授意书,拟定时间是他香港出事当年的10月,修订时间是今晚。
拟定版是除去顺位父母的受益人,额外一位赠与对象。
修订版剔除掉了父母的顺位资格,赠与且公证还是那唯一的一位,贺东篱。
宗径舟夫妇一致地沉默,沙发上醺然的人,笑着同他们道:“我从前就跟她说过,我出事了不要怕,我保你十辈子荣华富贵。我说到做到。”
“小池!”于微时痛心地喊了声。
“我好像没有正式带她见过你们,以至于你们一致地认为我在玩,是不是?我今天就告诉你们,我爱她,他妈这么多年就只会爱她一个,爱到我对别的女人丝毫不感兴趣。我不带她见你们,是知道她一直在自卑什么,我想着自己攒到一些话语权也等到她的学业正式衔接到她事业,即便你们不同意,我也能照顾她照顾她妈妈。我并不在意你们的点头。我和她分开,我没有怨过任何人,我当年同意回新加坡去也跟老宗协议过,不要去打扰她,不要去打扰她。可是你们呢,”控诉的人,因为酒精蒸腾的缘故,声音激进且亢奋,“我当年是怎么转去附中的,说起来,你们才是我和她的媒人,怪得了谁。是你们权衡利弊,凡是权衡取舍已经是你们的惯性了。惯在事上还算可以原谅,惯在人上,是会遭报应的。”
“她给我补课的那一年,我想方设法地想多给她一点钱,她都不肯要。而我生怕吓跑了她,只能听她的。她妈妈那里压根不缺她上学的钱,可是她没爸爸了,她压根没法心安理得地用一个连养父都算不上的钱。那些年和我在一起,她拿她的国奖给我买礼物、飞去见我,她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苦读换来的,就是她知道她的钱跟我比起来不值一提,她唯有多用点心,让我感受到。最后她执意把我留给她的钱还给我,我也尊重她,我知道,留在她手里她也不会用的,徒增负担。”
“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你们说得出怎样伤人的话,才逼得她那么要尊严的人收下那笔钱的了。我只想告诉你们,父母是孩子的福报,同样也会是恶果。这份遗嘱我不会改的,且我后半辈子也不会有任何第一顺位人产生。你们想娶谁家的女儿就娶进来,供在你们宗家的祭桌上还是睡你们中间,或者抓紧去想办法生一个过继一个我都没意见。”
“最后跟你们声明一点,我确实是因为她留在国内的,但不是她勾引我,是我想方设法让她看到我,高二退学那次,她即便不来找我,我也不会乖乖跟你们去英国的,这一点,我没必要跟你们证明,我什么德行你们清楚,所以,不要乱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担心我脱离宗家。因为脱不掉的,她说了,我不姓宗,就不是宗墀了。宗家的事我会继续管,一件不落下。就这样,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于微时看着宗墀这样冷静过了头的一番话,已经吓到魂飞魄散,宗径舟顾虑着这气头上,再说什么只会更两败俱伤,他连忙拖着妻子走,示意她,容后再说,缓一下,他即便不了解儿子,也懂男人。
可惜于微时求好心切,不听老宗的规劝,她挣脱般地回头喊宗墀,“小池,当年那笔钱是因为她把你给她的钱追投给了陈向阳,我只是想替你弥补一笔给她。”
“是不是弥补你心里清楚。”宗墀的话犹如一根针游进了于微时的心血里。
“正如你一直不喜欢她,你也清楚因为什么。”
须臾间,于微时站在那,脚下流淌了一地的心与血。
宗墀的字典里就没有低头两个字,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撑着扶手站起来,头重脚轻地问他的母亲,“给她那笔钱的时候,到底怎么说服她收下的。羞辱她勾引我,还有呢,羞辱她没有一个名誉的家庭,嗯?”
“宗墀,你当年回来的时候,被你爸打的半张脸全是手指印,你几天水米不进,你折腾的人家女方几乎要报警,这样伤人伤己的,你要我怎么做,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你错下去,你的性情我知道,你缓过劲来你还是会回头,我只是想叫她比你更看清楚点、”
“拿多少钱?她妈妈说沉甸甸地压了她五年,你告诉我,多少钱,你那么高高在上的大手一挥,压得她五年喘不过气!”
于微时不敢正视宗墀的眼睛。
岂料他忽地怒喝道:“说啊!”随即,宣泄般地再吞一口酒,不管不顾地朝他这对名誉且高贵的父母坦白,“对,我缓过劲来一定会回来找她。我三年前就找过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会不理我。我答应过她,去医院道歉是最后的杀手锏,她一定会懂,可是她没来。我整整等了她三天两夜,我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绝情了,因为都是我欠她的!没有那笔钱,她不会那样对我的,她不会,她一定会来!我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侮辱人,你们欺负一个没爸的孩子有意思么,我有这样傲慢绝情的父母,怎么不是我的报应!你们那点破事,为什么要报到我的头上来。那个破家族,一大家子眼高于顶烂嘴舌,你为什么一心想着被他们接纳,你在中国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什么狗屁夫家、婆婆,我一想到当年你带着我去跪那个一辈子都没承认你的老太婆就一肚子气,对,我就是不愿意和你们待一块,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她更不是她妈妈,你恨错人了,真正该恨的在你身后,是宗径舟,他处理不好你们的婆媳关系,他冷处理了你的委屈又带你回了他们宗家。
话音落,于微时颤栗失控地给了宗墀一巴掌。
酗酒断碳太久的人,直接栽倒在沙发上。他笑着撑着身子坐起来,仰面朝亲妈,悉听尊便的样子。“我在她妈妈那里欠下的巴掌,你多打几下吧,这样我起码心里痛快点。”
“宗墀,你如果一意孤行地认为我是因为她和你爸爸第一个老婆一样的职业而偏见甚至憎恶她,这样你心里能好过点,那就这样恨我吧。”
“我不恨你们,懒得恨,恨的基础一定是爱,我没有这东西。”
“宗墀!”边上的宗径舟呵斥了声。
沙发上的人并不买账,他给秘书打电话,知道她一定在外头,要她送他父母离开。一副多说无益的决绝。
黄秘书瑟瑟地进来,硬着头皮听从老板的话,不越级申诉的前提也一定是不越级谄媚。
宗径舟夫妇迫于宗墀的淫威,走到门口,里头继续吊儿郎当酗酒的人,想起什么朝他们交代,也像酒精支配的肺腑,“今天之前,我设想的一直是追回她,哪怕在她妈那里跪搓衣板我都认了,因为只是我一个人受过,我愿意,我愿意为她留在国内,在国内定居,结婚生子,有孩子跟她姓,如果她和婆婆合不来,那就一辈子不见也没所谓。我一直觉得我有这个资本和立场和她谈这个,只要她还爱我,她爱我,我愿意为她退让修改一切规则。可是我一想到她当年为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她却不能告诉我,我什么心气都没了,就这样吧,她应该说那样的话,或许一开始她就是这么想的,等着我一点点爬到井口,快要够到她手了,最后一脚把我踹回头,她该这样的,而不是我今天从她那里回头,她还追出来,追出来叮嘱我,她怕我回来把你们掀得天翻地覆,是的,我确实这么想过,我一直是我不痛快别人也休想痛快的王八蛋,可是她当真劝住我了,因为跟失去她比起来,别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就是把整个宗家扬了又能怎么样,你们加起来捆一块,也抵不上她一个。可是她一秒枪决了我,她说我姓宗,宗墀的宗,没有那光环,也就彻底失去她眼里的意义了。”
*
这一夜宗墀喝得酩酊烂醉。
次日快到中午才醒了过来,他给秘书电话,要她帮忙叫客房清洁的时候,秘书告诉宗墀,有个物流箱一早就送到了,还没正式签收,香港那边的经纪提醒,需得宗先生亲自验收一下,以策万全。
房间清洁打扫完毕,宗墀一身洗漱过后居家模样出来,不说话倒是看不出什么二样,甚至断碳断得人更清瘦上镜脸了,他原本长得就不赖,齐代表手下几个妹子说他脸在江山在。但是卡颜的总舵主刚才电话里嗓子哑得很,黄秘书心想,他昨晚一个人战他父母两个,能不哑么。黄秘书平日见到的宗径舟向来谈笑风生、信手拈来的大佬风采,昨晚给亲儿子气得心脏病要犯了,妻子也朝他恨不得拳脚相加。黄秘书无端想到两个词,无人幸免又无人胜出。
宗墀坐在那,生人勿近的杀神脸,等着物流箱启封。他眼睑处有块伤,隔了一夜结了层薄薄的痂,宿醉难除,一口气喝了两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