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程荔缘下台后,去了后面卸妆,她的戏份结束了,也不需要等到谢幕向观众致谢,那样对群演太麻烦了,导演说她们可以演完就去卸妆。
话剧年代是民国,她和郭玺都穿着倒大袖和长裙,黑色的细带鞋子,那个年代的教会学校女生打扮,郭玺先去了洗手间。
程荔缘想找自己的包,没发现,外面路过一个话剧社的学生,看她找东西,说:“他们把你们的包放到帷幕后面架子上了。”
化妆间人多,后面用又高又黑的帷幔隔出了一块密闭空间,方便临时换衣服,平时不会有人去。
程荔缘外面架子上找到了包,看了看手机,进去换了衣服,穿回舒服的T恤和长裤,外面的灯突然灭了。
程荔缘回头一看,整个化妆间漆黑无声,门也关了。
她有点发怵,划了下手机,屏幕亮起,勉强可以当手电筒,过去找开关。
一个东西飞快朝她这边扑来,像只鸟,扑棱着飞过去,程荔缘小声尖叫一声,马上蹲下来,知道这玩意是蝙蝠。
秋冬换季,它们喜欢钻空调孔,那天她们寝室也飞进来一只,侯小言尖叫,许望舒拿着扫帚赶出去了,当时程荔缘反应最大,直接拽被子藏里面了,根本不敢出来,郭玺问程荔缘:“你怕蝙蝠吗。”
蝙蝠是程荔缘少数怕的东西,这玩意不受控扑棱来去的样子太吓人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可能是蝙蝠扑过去把开关打到了,程荔缘控制不住浑身紧绷,瑟瑟发抖,蹲下来摸黑往开关那边走,蝙蝠被她手机屏幕光吸引,又扑过来了,没碰到她,就这样擦来飞去。
程荔缘快崩溃了,不小心把手机扔了出去,更迷失了方向,旁边响起一声皮鞋踩地上的动静,听上去是很昂贵的鞋子。
程荔缘抬头看去,对方脸上戴着面具,是男二的面具,个子很高,静静站在那边,潘享和卢圭瓒各有一个,现在在演下半场了,程荔缘没多想,当对方是回来换衣服的,脱口而出:“学长,那边有蝙蝠!”
对方弯下腰,捡起了她在地上的手机,手指修长,把她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屏幕被他摁熄,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了,皮鞋声远去,不清楚对方是怎么驱赶蝙蝠,程荔缘看见一小团模糊的黑影撞了出去。
程荔缘总算松了口气:“谢谢学长……”
她站起来,还没站稳,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在黑暗中将她推进帷幕。
又软又厚的帷幔将他们裹住。
程荔缘跌进了一双熟悉的手臂,对方的气息更加熟悉,有一丝陌生的淡香,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换过洗护,非常沁人。
对方将她推倒在一堆软垫上,胸膛沉实地压着她,一只手压制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把面具掀上去,黑暗中嘴唇准确找到了她的嘴唇,没有一秒停顿,吻就落了下来,疾风骤雨,温热和凉润一起侵袭,她的手被对方压在头顶,膝盖分开,没办法施力。
程荔缘嘴唇被对方不断碾压吮磨,麻麻热热的,形势完全不由她掌控,她发出唔唔声,震惊到脑海空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是他在台下看她。
程荔缘意识到了什么,张开口,甘衡冷漠又炙热地侵入她口腔,张开的唇沿和她被迫张开的唇沿嵌合上了,不断推进攫夺她的呼吸,眼帘半阖,注视着她的反应,黑暗放大细密的水声,充斥她耳膜。
终于,程荔缘逮到机会咬了他嘴皮子,眼睛瞪很大,嘴巴红红肿肿的。
甘衡看着她,精神上的饥饿缓解了一些,下了飞机后他没有停留休息过,直到看到她,摸到她,把她困在怀里,把二十四小时前,白天每一秒想的事,付诸行动,化为现实。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他那边的宿舍就好了。
程荔缘都不知道怎么骂他,过于震惊,语言系统混乱,甘衡的吻技比之前又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他有在和别人练习吗。无意识的念头浮现又消失。
甘衡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她判断不了他的情绪,直觉都失灵了。
只感觉现在的甘衡不能惹,很恐怖。
“你刚刚以为我是他?”他只用气声说了这一句,他的声音太有标志性,将她鼓膜烧烫。
就连这句也抽离了情绪,轻飘飘的。
程荔缘想说话,想解释,甘衡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他们混乱地亲吻,她感到他的大手扶在她腰侧,缓慢向上挪动,掌心一寸一寸贴合,指尖伸入内衣边缘和肌肤的缝隙。
无情绪的强控制,关闭了最重要的信息通道,让她解读不了。
他的脖子很烫,嘴唇很烫,唇棱起伏鲜明,鼻梁是冰雪覆盖的山巅。
程荔缘不想感受他,却被迫感受他客观而庞大的存在。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那次吗,你叫我的名字。”他的气音比任何媚药都致命,依然没有情绪,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跨越了正常的社交边界,直抵她的内心。
这样冷静的冒犯,让她只能在心理层面做出反应。
最难缠的是,他一边问一边吻她,滚烫战栗的酥麻,像绽开的热雨,从嘴唇顺移过去,落在了脸颊边,然后是脖子和耳垂。
门被推开,灯啪一下开了,“咦,怎么是黑的。”
有人进来了,程荔缘身体瞬间僵硬,整个人像小动物缩成团一动不动,眼睛适应着光线,看清了甘衡的脸,他竟然毫无反应,唇角还些微上扬。
他和半年前比,脸瘦了些,轮廓更明显了。
程荔缘觉得甘衡疯了,外面脚步声接近时,她绝望地在想被发现后要怎么办了。
然后她被抱了起来,他轻巧无声地像在抱个布娃娃,让程荔缘两膝分开挂他身上,托着她往墙壁那边走,推开一道隐藏的门,进了一个很小的杂物间。
门严丝合缝关上。
外面的人掀起帷幔走了进来,要是再慢上那么一瞬,他们就被人发现了。
“今天感觉卢圭瓒超常发挥了,演的比潘享好……”说话的人一边和同伴换衣服一边讲话。
程荔缘的嘴被他一只手捂住,像走在小巷被抢劫了。
甘衡过于高大,将她覆盖在他身体投下的影子里,狭小空间更加拥挤。
外面的谈话声隐隐约约。
程荔缘不敢动,甘衡稍微松开手,声音落下像咝咝的蛇信:“……你觉得他跟我像吗。”
程荔缘生怕他发疯,小声短促地回:“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甘衡:“他跟你排练的时候,眼睛都在你身上。”
他每句话末尾都有小钩子,勾住她的皮肤,刺刺痒痒。
程荔缘:“纯粹的同学关系,我不觉得谁和你像,还有……”
她深吸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甘衡盯着她:“你说呢。”
程荔缘:“你怎么知道……?”
甘衡:“我人都过来了。”他语气低沉冷静,不容置疑,内容极具支配感。
程荔缘忽然反应过来:“是吴放……不对,是萧阙?!”
她那天在剧院看到一个和萧阙很像的人,一时间以为眼花了。
程荔缘对萧阙很有一点生气。
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他肯定会和甘衡交流一些和她有关的事,这无可厚非。
程荔缘一向觉得萧阙是最理性的,他平时表面随和,其实骨子里也是很强势的人。
这一次她没想到,萧阙为什么会偏帮甘衡到这样。
程荔缘不明白萧阙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向是安全的,是自己人。
甘衡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他想建立一个和她一起的生活,很稳定平淡那样的。
太喜欢她了,所以在她妈妈面前也很小心翼翼,生怕留下坏印象。
如果她觉的没有他她会过更好,他会选择放手,就是疼痛的好像被撕裂开了,想是这样想的,身体没法动,行动不了,他的身体在抗拒他的指令,心也在拒绝放手。
他现在进化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样子。
剥离了所有不稳定的情绪,完全由冷静的智力驱动。
他的大脑比他的身体更有力量,这种脑力完全为她运转,为了那个心理顾问说的新契机,他可以按下暂停键,退出她的生活。
程荔缘在甘衡眼中感觉到了一股陌生。
他好像走到了更遥远的高处,让她接触不到,他目光有近乎反人性的自控力,从眼睛里弥漫出来,渗透到她皮肤。
“我们还有时间。”他慢慢悠悠说,手背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
“……什么时间?”
“道别的时间。”
程荔缘不知道说什么,她没理解。
如果要道别,他为什么回来。
“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他的声音再度笼罩了她。
卢圭瓒谢幕后回来了,他卸完妆,换好衣服,周围已不剩什么人,他走到帷幔那边,不经意转头,目光落在桌子上,停在一部手机上。
那是程荔缘的手机壳。
程荔缘把她手机忘了?
卢圭瓒皱了下眉,拿着手机出去了一趟,想找程荔缘的室友问,结果那边说郭玺有急事先走了,卢圭瓒去了帷幔里面,发现没人,正要离开,看见了墙上有个不起眼的门,很隐蔽。
礼堂是百年以上老建筑,有隐蔽杂物间一类的不奇怪。
卢圭瓒觉得程荔缘应该不在那里,某种奇怪的直觉,让他上去握住门把手往外拉。
门发出闷响,被很紧地反锁着,拉不开。
下一秒他听到门内有一声不明显的动静,像什么撞击。
然后突然安静了。
卢圭瓒皱了下眉,胸口突然有些异样,他抬起头敲了两下门,“有人在里面吗?”
没有一点声音。
他眯了眯眼,正想找工具把门打开,门开了。
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很高,卢圭瓒已经够高了,对方比他还高一点,卢圭瓒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一下子认出了对方是谁。
昨天他还在网上看着对方赛场抓拍图,觉得对方和自己并不像。
现在真人在眼前,冲击感比他想的要来的大,平静表象下,雄性的竞胜如帷幔升起。
对方的目光是看着他的,这么短距离,强行忽视不可能,但卢圭瓒就是从他心不在焉的注视里感觉到了一股无视。
当卢圭瓒越过对方肩膀,看到他身后的程荔缘时,目光凝住。
程荔缘表情很气愤,努力克制隐忍,脸依然很红,嘴唇红红的,下嘴皮有一点出血,眼睛也有点红,迎着光有水,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程荔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