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那边静了一下,“医生说可能是低血糖。”
程荔缘皱皱眉,甘衡那体质,低血糖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中午没吃饭吗。”
“吃了。”
“那他现在清醒吗。”
“眼睛闭着的,昏睡。”
“医生没说要送医院?”
“……说血压脉搏正常,喊名字有反应,其他指标也都正常,先安排陪护观察一会儿。”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
萧阙似乎觉得有找补必要:“他以前滑雪出过事,我怕是别的问题。”
程荔缘想了想:“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让她联系下董阿姨他们,我赶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萧阙只能说了个好。
甘衡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听没听见他们对话,反正萧阙全程是开着免提的。
程荔缘问清楚了他的情况,确认了他情况不严重,就婉拒了萧阙的提议,没有赶回来看他。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不管他有没有事,她都会第一时间陪伴在他身边。
她会把他排在优先位。
上次她在酒店陪伴他,也不过一个多月,遥远的好像是去年发生的。
现在她的做法礼貌周全,摘不出错。
快上课了,甘衡突然说:“江斯岸发朋友圈了吗。”
萧阙:“什么?没有,你不是加了他好友吗,自己看。”
甘衡说:“手机给我。”
他拿过萧阙手机,点进朋友圈,下划刷新,心口微微一跳。
江斯岸没有发朋友圈,程荔缘发了。
“中午劳逸结合,能治晕碳。”
背景是蓝天白云,羽毛球场,她没专门拍谁,吴放黄秋腾丁洋他们背影都有入镜,很小就是了,看不清谁是谁。
自然里面也有江斯岸。
程荔缘拉黑了他的微信。他只能从萧阙这里看到她的动态,感知她的心情。
他晕倒,她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心情很松弛,照片晴朗刺目,如同她现在的生活。
并没有挂心他会不会在医务室这张床上烂掉。
他们好像正在远离对方,往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而去。
回家后,他听到董芳君在和甘霸原说话。
他不理解董芳君为什么还要搭理甘霸原,她似乎自我调整了一番,现在对甘霸原一脸心平气静,像对上司一样。
哪怕甘霸原出轨,哪怕用离婚威胁她。
“有个伦敦的投资人对揽英工作室很感兴趣,希望能当面和她谈一谈,”甘霸原说,“说不定能去那边发展。”
董芳君:“去国外?那我跟她说一下。”
甘霸原加了句:“到时候说不定揽英会长期定居那边,孩子也会去那边读书,伦敦很多很好的大学。”
甘衡停了下来。
过了几天,他找到了单独和程荔缘说句话的机会。
“程阿姨有没有说,她要和国外的客户见面。”
程荔缘有点意外他知道:“嗯,就在寒假,是董阿姨联系的,说到时候会有翻译。”
甘衡留意着她的表情,程荔缘神态很高中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不知道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
“那程阿姨以后会去国外工作吗。”甘衡问。
“可能吧,董阿姨也跟我妈妈说了,”程荔缘眼神清澈,情绪起伏不大,就像单纯在和同龄人聊两句,这个人恰好是她家里长辈的朋友的儿子。
“你会跟着去吗?”甘衡声音很轻。
程荔缘看着他,目光没有闪避:“我不知道。”
那就是程揽英去哪里,她也就会去哪里的意思。
甘衡想起程荔缘日记里写过,她以后想学什么专业,据他所知,伦敦就有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那所大学刚好有她的心选专业。
程揽英出国拓展业务,收入会高好几倍,有能力让程荔缘走向世界。
一股寒颤爬上脊背。仿佛有一环一环的命途扣在了一起,发车轨道势不可挡。他垂下眼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
甘衡去找了甘霸原。
“你故意想送程荔缘出国?”他声音凉透了。
“利他利己,没人会拒绝帮助,”甘霸原淡淡地说,“程阿姨和投资人见面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回不回启航。”
投资人的态度,取决于他的态度。
甘衡听见自己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进耳朵:“给我一年时间。”
在一中再待一年。这是他能做的极限。
“俱乐部高层跟我说,队员不太听你的,”甘霸原不置可否,“期末考完放寒假,然后就是联赛,时间很紧,我看了拉通的数据,MVP保得住吗。”
甘衡眼睛一眨不眨:“一直都是我。”
只有一次是江斯岸,不过那次是他被罚下场太久了,可以忽略。
“江家那个小孩,”甘霸原缓缓说,“能架空你这个队长,不简单。”
甘
衡:“还不到最后结果。”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别让我和你爷爷失望。”甘霸原说。
甘衡回了勍世酒店房间。
他用备考当借口不回家,甘霸原勉强不了他。
考完期末,联赛在即,他全身心投入训练两周。
联赛当天,恰好是程揽英要和投资人见面的那天。
他要在这之前见程荔缘一面。
甘衡目光落在了日历上,目光微微动了动。
这段时间他和她说的话,很少很少,每次都是很简短的沟通。有时一天都说不上一句。
她依然若即若离,远远把守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旦他稍微靠近,她会把距离拉更远。
甘衡感到了类似窒息的疼痛,胸口细密如针刺,有时后劲火烧火燎,像喝了威士忌,会生出阴暗潮湿的冲动,想干脆对她做点什么,让她彻底厌恶他。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她眼里找不到他的影子。
“你让我帮你约程荔缘出来?”萧阙不明白他搞哪一出。
“你没得罪过她,以前也认识她,她会给你面子的,”甘衡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发小,“我要跟她坐下来把话说完。”
让她听完他的道歉,还有……别的。
他之前搞砸了,以为“做普通朋友”能让她回来,这次他不会了。
萧阙看着他,确认了一遍:“你要在情人节把程荔缘约出来?”
甘衡:“嗯。”
萧阙像看什么灾难现场直播一样看着他。
甘衡坐在他专用套房的客厅,看花艺师在大屏幕上让基地团队在线连线,超清镜头把盆栽成品一一展示给他。
每一朵都是温室栽培,一丝褶皱也没有,到时候成品切花从荷兰空运过来。
他选好完全展瓣的成品,他们再挑选对应花苞。
“从当地采收,到专机运输送至您手中,最多不超过一天半,”花艺师为他介绍着,她五十多岁,说的是一口不疾不徐的庄园英音,“我们的采后处理技术全球领先,运输哪怕超过三天依然仍能保持最佳状态。”
甘衡目光落在那些如薄雾浓云的花朵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听得很认真。
“能开多久?”
“像这样的稀有变种插瓶期是七天到九天,每一朵晕染都有微妙的区别,独一无二,还有培育证书,您只需要挑选最心仪的十九支出来。”花艺师语气有一丝自豪。
十九是程荔缘小时候起最喜欢的数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然按他想法是直接送三十三支。
跳一支很麻烦,他喜欢这样的麻烦,那些颜色很好看,每一朵他都觉得适合她。
花了大半天,和花艺师敲定后,花艺师欠身离开了。
他打了个电话,问管家家里有没有人,管家说没有。
从他态度有所妥协,甘霸原就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家了,大概又去找他那个小三了吧。
调查公司的人说,那个小三被藏得很好,目前所有信息都查不到,只能慢慢找。
甘霸原爱怎么玩随便,不过要搞出什么私生子,别怪他大义灭亲了。
甘衡屏蔽了思绪,慢吞吞走到他自己的书房和游戏房,开始翻东翻西。
童年的碎片藏在了角落,像被他抛下的珠贝,遗忘太久,要找回来需要时间。
程荔缘期末考有失有得,大致上是达到了目标的,寒假前两周非常放松,吃了睡,睡醒玩,好像一头考拉。
过了两天,想约着黄秋腾陈汐溪她们去玩,结果陈汐溪回老家,黄秋腾去旅游了。
“要不你来找我吧,我在山里泡温泉。”黄秋腾在群上艾特她。
程荔缘翻她发来的照片,一条新消息跳出来,是萧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