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甘衡倾近,仔细看着她表情。
“没事,”程荔缘稍微振作,笑了笑,“还要多久吃完呀,外面好像有个花园,我想去逛一逛。”
甘衡:“待会要切蛋糕,你得站我旁边,切完蛋糕我陪你去。”
“好。”程荔缘说。
离主桌很近的另一桌。
穿浅紫礼服的女士朝康屏低笑说:“怎么小纯在年轻人那一桌,我以为她会和甘衡坐一起的,原来人家衡衡妈妈早就帮他看好了啊。”
她眼里流露出探究神色,她也有个女儿,比甘衡大三岁左右,只在寒暄时面谈了两句。
康屏笑容依旧,没有先前明艳,敷衍了两句,转身以微不可查的音量询问丈夫:“不是之前说过,会安排小纯坐主桌吗。”
袁正成没有流出什么情绪,淡淡说:“小纯在叶家人面前说错话了,是你教她的吗。”
康屏瞳孔微微一缩。
袁正成拿餐巾轻拭了下嘴角:“虽然小纯是叶家那位的女儿,叶家行事一向和外面不同,他们不把血缘看的很重,甘老爷子看的是他们的态度。”
不是什么人生的都会认回去。康屏听出了丈夫的弦外之音,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脊背僵直。
“……我会好好教她的。”半晌,她轻声说。
袁正成和她是二婚,袁正成有一个和前妻生的女儿,比康继纯小,相貌太过普通了些,否则今天来的就不是康继纯了。
切蛋糕环节来了,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甘衡还把一指头的奶油抹在了程荔缘嘴角。
程荔缘本想问他什么时候去花园,见甘衡很快又被人环绕,就没有开口,自己跟周姨去了小厅那边,明白她不需要再在甘衡旁边社交了。
程荔缘松了口气,对周姨说:“周姨,我想去花园逛一逛。”
周姨:“好,周姨带你去。”
这儿的花园是英式花园,成片的□□植被自然生长,生机盎然。
程荔缘坐了下来,远离了宴会厅氛围,肩膀无形间压力消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周姨作为甘家的副管家,也会遇到一些熟人,有人过来找她说话,周姨就去了旁边。
程荔缘坐了半天,慢慢拿出手机,发消息给甘衡,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甘衡说过会陪她的。
过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甘衡都没回消息。
程荔缘慢慢放下手机,没关系,生日当天,寿星都很忙,她意外看到了一只蜜蜂趴在花朵上,和普通蜜蜂长得不一样,像只毛茸茸的圆球,差点把花压弯。
程荔缘走过去蹲下来,看这只熊蜂忙忙碌碌采蜜。
再抬起头,周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她似乎被遗忘在了这里。
不过有这只胖乎乎的小熊蜂陪着她。
“缘缘是吗,怎么一个人这里。”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程荔缘惊讶抬头,眼前是个很好看很沉稳的少年,大她很多的样子。
她认了出来,甘衡的堂兄,叫甘徇。
他看着给人距离感相当强,和甘衡不愧是堂兄弟,对她说话意外还算温和,还记住了她的小名。
程荔缘点点头,叫了一声小徇哥,甘衡就是这么叫对方的。
甘衡应酬完一个地位特别高的宾客,康继纯过来了,眼睛红了一圈,似乎哭过。
“小衡,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妈妈说了我,”康继纯的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实,“你和缘缘关系那么亲近,明明我们才算是一家人,我有一点吃醋,所以说错话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甘衡没有想到她会打直球,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我没放在心上。”说完要走。
“等等,”康继纯连忙拦住他,“我准备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可以跟我一起去拆吗,刚刚送到,必须先拆的那种,我保证你会喜欢。”
甘衡还没说话,萧阙也过来了。
他用只有甘衡能听见的音量说:“甘徇在花园……”
甘衡步伐很快地过去了,花园离这边有点远,他抄了近路,直接去了能俯瞰花园的大露台。
蜿蜒的小径里,圆乎乎的草丛掩映,一个女孩蹲在那看花,身后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扶着膝盖,弯下身和她说话,女孩仰起脸望向他,听他说了什么,好像有些吃惊,旋即笑出了声,少年眉眼也漾起笑意。
甘衡居高临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得看不透。
萧阙感应到了他身上一些情绪变化,不由后退半步,没话找话,试图放松一下气氛:“我好像才发现,你堂兄和你长得真有一点像,背影尤其像。”
……所以程荔缘觉得他堂兄也可以吗。
甘衡心里的毒蛇缓慢苏醒,他的想法又开始如毒液蒸发的雾气蔓延,漫无边际。
程荔缘还在跟甘徇说笑,就像平时在他家和他说笑一样。
明明刚刚在宴会上,她没有专门去注意甘徇,更没有喊对方名字。
现在她口型在叫“小徇哥哥”,就像叫他岑岑哥哥。
是不是刚刚在大厅里,她假装没去注意甘徇,私下对他的态度,才是她内心所显。
毕竟甘家就他们两个。甘徇和他一样,是甘家最受重视的后辈。
程荔缘看了半天那只熊蜂,甘徇见她喜欢,竟然用一朵花把熊蜂引到了她手上,程荔缘捧着那只小生命,感觉它在掌纹缓慢探索,好像能感觉到它的疑惑。
“它没有蛰我。”程荔缘屏声凝气,小小惊呼。
“熊蜂脾气还可以,一般不乱蜇人。”甘徇说。
程荔缘手心痒痒的,毛茸茸的,有很奇妙的温暖感,熊蜂爬了一会儿地图,失去了兴趣,一下子蹦飞出去,挂在了一支飞燕草上,摇摇晃晃差点掉下去。
程荔缘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变得很好。
小时候,她也是和甘衡这样蹲在他家庭院,研究花花草草,完成老师布置的自然观察日志。
“胖乎乎的好可爱,要是可以当宠物就好了。”程荔缘说。
“你家里没有宠物?”
“不方便养,妈妈很忙,我也要学习,没空照顾。”
“嗯,我家有两只猫,一只狗,还有一只兔子。”
“好多啊……”
“程荔缘。”不冷不热的声音突兀响起。
程荔缘倏然回头,见甘衡逆光站在那,阴影让他的脸模糊不清。
“不是说送了我礼物吗,现在跟我一起去拆礼物吧。”他的声音也有些缥缈。
放生日贺礼的房间很私密,离前厅也远,有专人看管。
程荔缘不明白为什么甘衡忽然对她的礼物来了这么大兴致,只好陪他一起,甘衡拉着她的手,不是先前那样正常握着,而是圈住她手腕,中指和拇指扣成一圈,还绰绰有余。
他侧影如雕如琢,眼睛注视前方,没有笑意。
程荔缘觉察到甘衡心情不太好,不知道之前遇到了什么讨厌的人,她保持了安静,不打算在他心情不好时开启聊天。
“你上次说……礼物和歌单里面一首歌有关系?”甘衡声音缓慢飘落。
程荔缘心跳失重:“没有,我有说过吗。”
“你说过吧。”甘
衡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波动。
“没有……”
父母离婚后,她心里明白了甘衡父亲对自己家里的看法,不打算跟他有任何越界表示了。
再说甘衡对她也没有特殊表示,她不想头脑发热。
今天参加了他的生日宴,她更明白她不属于这里,她以后长大了,大概率不会靠近他所在的世界。
礼宾打开了存放礼物的小厅,让他们进去了。
甘衡第一眼就找到了程荔缘的礼物,礼盒是她的风格,一看就是她手工包装的,很用心。
他直接坐了下来,盘膝在地毯上,拆开礼盒包装。
萧阙的话在脑海里回旋。
“要表白,肯定会很含蓄,就只有生日礼物了吧。”
礼物包装纸和缎带滑落在地上,一只很精致的黑胶造型蓝牙音响躺在那。
“……这是?”甘衡表情很难解读。
程荔缘以为他不喜欢,忙解释:“是你耳机那个牌子的公司出的,品牌线不太一样,你那个牌子太贵了,我压岁钱就够买这个……”
“我不在乎礼物贵不贵。”甘衡打断。
程荔缘松了口气,恢复了些许雀跃:“我知道,你可以把它摆在卧室,晚上放松的时候听,它也可以连你的耳机,效果会更好,它还有水波纹光效,可以当夜灯,像这样。”
她给他演示了一番,甘衡眼帘半阖,没什么别的反应,程荔缘顿时有些忐忑。
难道礼物送错了,甘衡不喜欢。
“它是智能的,还有复古的存储功能,可以单独把歌放进去直接播,不用每次都连手机和电脑。”程荔缘努力展示它的优点。
甘衡定定地看着她:“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程荔缘困惑:“什么话?”
望进她清澈的眼睛,甘衡没有再说什么,他垂下眼,捧着蓝牙音响:“里面有你发给我的那些歌吗。”
程荔缘感觉耳朵都在发烫,心里涌起窘迫和尴尬,不明白甘衡是不是在开她玩笑,他一向有些不经意的恶劣幽默。
她之前本打算把歌单放进去,后来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些事,就打消了想法。
程荔缘很庆幸自己打消了想法。
“没有,我没说礼物和歌单有关系,我应该说的是和音乐有关系,董阿姨说你训练压力很大,多听音乐可以放松精神……”
她有点结结巴巴,目光落在音响上,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没有看见甘衡唇角无任何弧度,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甘衡望着那件礼物,很用心,然而不是他所想。
他察觉到了她的感情变化,隐约期待她做点什么,她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