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衡眼底的期待淡了一些。
程荔缘不知为何有点不忍心让他失望,正色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头晕又随机,万一你洗澡的时候晕倒怎么办,脑袋向后倒下,没有任何保护是很恐怖的,人会摔抽搐的……”
她说到这些,是真的开始觉得后怕了,甘衡见了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似乎只一味觉得“你就是在担心我吧”。
程荔缘没有反驳,反正甘衡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会不会是你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才老是头晕,因为你的大脑在提醒你想起来?”她继续补充。
甘衡目光慢慢凝在了一个点上,像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手机。
“我打个电话,你再陪我一会可以吗。”
程荔缘看到他打通了一个国际电话,用英文跟他们说了很久,然后放下电话等了一会儿,对方回了过来,这次对方的语气变得很谨慎。
程荔缘的英文听力还可以,不过对方语速太快了,她只能听懂一半一半。
“他们说什么?”她问甘衡。
“记得那个让我恢复记忆的心理治疗师吗。”甘衡慢慢问。
程荔缘看着他的眼睛,预感到了什么,屏住呼吸。
甘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死了,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公寓里,警方说她是心源性猝死。”
程荔缘回到自己屋子时,心上还笼罩着不详的阴影。
她让甘衡微信保持畅通,如果有什么就给她打电话。
甘衡没有告诉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数据,每分每秒都被同步给专门人员的,一有不对他们就会发现。
哪怕和甘霸原
闹翻了,甘霸原也不会让他的独生子出事。
甘衡不觉得自己卑鄙,为了让程荔缘允许他参与她的生活,他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周一早上程荔缘出门时,对面门打开,甘衡出来了,他穿着换洗过的校服,干干净净,一点褶皱都没有。
她想起昨天在他家看到了挂烫的熨斗,他现在真的在自己做这些家务事了。
“早。”甘衡先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身体怎么样了?”程荔缘问。
“还可以。”甘衡说。
他们一起下了楼,外面天气很好,程荔缘问:“吃早饭了吗。”
甘衡:“没有,不想吃。”
程荔缘:“我去的那家早餐摊子很干净,你要不要吃一点?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甘衡点头:“好。”他头发迎着阳光毛茸茸的。
程荔缘带他去了,占了角落的桌子,问甘衡想吃什么,甘衡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程荔缘:“老板,来两份豆浆油条。”
她扫码支付,老板把早餐端了过来,都是一次性餐具,但豆浆新鲜,油条剪成一块一块的,没有加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天然手工。
程荔缘知道甘衡在家也吃过豆浆油条,因为董芳君喜欢吃,厨师做中式早餐时会做。
甘衡没有表现出不适应,很娴熟地掰开筷子,把油条浸泡进豆浆,充分泡到半脆半软。
“味道还可以。”他吃了一块,对程荔缘说。
这在他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程荔缘?甘衡?”一道惊讶声音响起。
程荔缘没想到会碰上江斯岸,这边离一中有一段步行距离,不会遇到同学,不过离启航就比较近。
江斯岸走过来坐下:“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我也没吃早饭。”
他也点了一份一样的,甘衡倒是没说什么,江斯岸和他聊起了联赛的事,说晚训的时候,想试一试郑均说的新战术。
程荔缘知道甘衡不会参加联赛了,他必须亲自去跟教练说,那样队长的职责就会落在江斯岸身上。
甘衡没有一点大事压在心头的样子,很平常很冷静地跟江斯岸讨论战术调整,充满了诡异的和谐,吃完早饭,三个人走到分叉口才道别。
甘衡无声扯了下嘴角。江斯岸怕是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你要什么时候跟他们说?”程荔缘问。
“今天我会请假去晚训,然后告诉马教。”甘衡说。
程荔缘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
甘衡停下脚步望向她:“我没有放弃打冰球,以后还会一直坚持下去,这是我真心想要坚持下去的一件爱好。”
程荔缘明白了,点点头。
甘衡意识到,他和程荔缘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去解释,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懂。
他那边的人查清了程荔缘家里的资产状况,还有她母亲现在的年收入。
这些都抵不过他家族给他的资产配置一天带来的数字跳变。
随时调动的全球医疗资源,与政商名流的天然社交圈,对稀缺资源的优先支配权,他把这些当空气在呼吸。
现在他名下所有的卡都被冻结,要靠自己挣钱,连几百块都感觉来之不易,他才真正有那么一点体会到了她的感觉。
那是一种匮乏,一种拮据感。
程荔缘的目光也让他不安,他隐约感觉到,她不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她当初在表白之前,也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么。
下午请过假,甘衡出了校门,绕过街角,径直走进一条小街,僻静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车,他走过去敲敲车窗。
车窗放了下来,戴墨镜的人看着他。
“麻烦转告甘董,”甘衡没有弯腰,俯视着他们说,“下周,离岸账户那些灰色流水,白手套名单,海外子公司代持的真实受益人,还有当年打通的那些门路,我会匿名寄给监管和媒体,嗯,总有一些人愿意看热闹,比如我伯父他们,对不对。”
他没有说别的,直接走掉了。
刚到冰暴俱乐部,就收到了甘霸原秘书打来的电话。
“您真的……”真的有那些证据?是哪里找的的?
“通敌了。”甘衡非常之淡定地说。
他那次滑雪也没白出事,跟那个和他一起出事的交上了朋友,又通过对方,认识了和甘家长久不对付的另外一个世家,很有意思的一段经历。
秘书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让他听到正在发生的对话,然后才开口:“您名下的卡会在明天解除冻结。”
甘衡:“嗯。”
甘霸原还以为他是在逞一时之气吗,其实折腾了这么一大段,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
他可以威胁到他。
搬出来是既成事实,他也不会搬回去的。这些只是计划的一小部分。
他现在要建立自己的城邦了。哪怕只是同心苑出租的一套普通二居室。
“有件事得提醒您,”秘书语气稳重,“康屏女士主动让康继纯接受了第三方鉴定,叶家亲眼看着机构人员从康继纯小姐身上取走了毛发和口腔拭子,流程完全透明化,叶家可即时旁观每一环,最终鉴定结果显示,康小姐确实是叶明嗣先生的亲生女儿。”
他投下一枚如深水鱼雷的重磅消息。这个消息足以改变一切。
甘衡眼底一层薄雾,无声上升又落定:“……然后呢。”
秘书听不出他任何情绪,继续说:“他们近日就会安排康小姐认祖归宗,她会是这一代唯一的千金,甘家势必要和叶家联姻,甘董希望您考虑清楚。”
这些年,叶家掌权之势,隐隐在甘家之上,叶家的千金有众多追求者。
除了其他世家的人,甘徇要是在外得知消息,说不定也会回来。一场服从性测试。
甘衡:“没用。”
秘书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自己听清了:“您说什么?”
甘衡却挂了电话。
那么多魍魉诡计,没用。
他从通讯录拖出一个头像,直接打了个语音过去。
“衡公子?”对面传来个年长的声音。
甘衡:“康屏当时做鉴定的全过程留档,我要一份。”
“办是办得到,不过需要时间。”
“我等得起。”
甘衡又问:“她是怎么跟叶家说的,拖了这么久才答应?”
如果康屏能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当时他把魏菊圣找来,逼康屏做第三方鉴定,康屏完全可以一口答应,让第三方介入,当面取样。
“说不愿意叶家长公子的亲生女儿人格受到侮辱。”
他眼帘半阖,嘴角轻提,原来是感情牌。
甘衡走向马振国的办公室,他要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一件一件整顿了。
他要程荔缘,也要他原定的一切,这样才能守住她,保护她。
手机振响,这次是萧阙打来的。
“说。”甘衡接起。
“甘衡,”萧阙声音有些急促,“程荔缘,她在你租的那个房子被袭击了,你快过来。”
甘衡骤然睁大眼睛,瞳孔刹那缩成黑洞,所有情感仿佛都被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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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丑]要开始玩儿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