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礼说:“你知道吗?现在被你抓在手上的这个背带,是我买给阿锦的。”
秦予淮的手一紧,他强颜欢笑道:“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些东西在我的手上,是她亲手拜托给我的。”
“噢~这样啊。”林千礼懒散地应了句,口罩因为他的笑容而微微耸动,“那你继续抱着这些东西吧,现在,我要去给阿锦加油了。”
他转身就走。
秦予淮铁青着一张脸,盯着林千礼的背影,冷声道:“林千礼,你之所以现在这么游刃有余,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可以从小和向似锦一起长大罢了。”
闻言,林千礼脚下的步子一顿,他回过头,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是啊,所以你没能和阿锦从小一起长大,是因为什么?是你不想吗?”
秦予淮往前走了两步,选择回避了林千礼的问题,“人生这么长,往后的日子还难说得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能代表什么,多的是人长大之后渐行渐远的!”
“嗯嗯。”林千礼敷衍地朝秦予淮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那你好好加油哦。”
“向似锦知道你一直这样两面三刀吗?”
新的一句话,成功让林千礼再次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一声不吭地与秦予淮对视。
而再次看见他冷眼的秦予淮,意识到自己赌对了——
他勾唇轻笑道:“你明明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你明明就有足够的能力招架自己惹来的事情,但你总是故意在向似锦面前装柔弱、装人畜无害、装任人欺侮,你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你想装吗?”
秦予淮说:“她怕是不知道高二那年,唐佑那只吊着绷带的手,是拜你所赐吧?整整一个月,唐佑愣是养伤养了一个月,才拆的绷带。她可能还以为是自己动的手,唐佑才落的那个下场。”
他笑着一步步走向林千礼,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镜框,“你不就是最擅长用这样的方式,让向似锦这种本身就好打抱不平的人对你有保护欲吗?”
“如果……”林千礼听见秦予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让向似锦知道,从一开始你所有的弱小,都是装出来的呢?如果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手段,你觉得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你吗?”
他冷笑着,“毕竟一段关系当中,最忌讳的不就是耍心眼、玩手段吗?”
骤起的秋风将跑道边加油呐喊的呼声卷起,一同涌进了林千礼的耳中。
林千礼在那阵阵加油声中,似乎听见了向似锦的名字。
比起现在在这,和秦予淮进行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辩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人,在等他。
林千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是啊,但这一切,又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
这还是向似锦第一次觉得长跑有些无趣。
往年宁城三中的运动会,她总是第一个报名少有人参加的长跑项目。
比起那些更依赖爆发力的运动,她喜欢长跑。
当风拂过面颊的那瞬间,会有一种在飞的感觉。
但今天没有。
向似锦能感觉到自己的步伐有些乱,与往日训练截然不同。
她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在跑步这件事上,她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邓琼安的那通电话,邓琼安的语气、说辞与态度。
除开邓琼安,还有林千礼。
似乎在两人都上大学后,林千礼与邓琼安之间的争执越来越频繁。
上一次在林家的画面,还烙印在向似锦的记忆中。
这一周,他都没有怎么回她关于他的近况——这一点,让向似锦有些担忧。
向似锦定睛看了眼跑在她前头的人,大约是起跑前的一半。
比起宁城这样的南方小城,北城是个大都市,而B大更是人才济济,往昔在三中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长跑冠军,在这里似乎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转眼间,就来到了第二圈。
她感觉到自己的喉间有些发痒,那是呼吸错乱的象征。
向似锦狠狠地甩了下脑袋,试图将除了这场跑步以外的所有杂念甩开,但无济于事——
她还是在恍恍惚惚间,能看见林千礼那双泛红的桃花眼。
他是不是出事了?就像暑假时和琼安阿姨的争吵那样?
向似锦脚下的步子没停,但思维却逐渐紊乱。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嗓音闯进了她纷繁的耳畔——
“似锦!向似锦!加油啊!”
循声看去,只见应君南双手拢在唇边,正高声为她加油。
见她看了过来,应君南又空出一只手,朝向似锦挥了挥。
而在她高举的右手旁,向似锦看见了她一直想要见到的人。
四目相对间,她笑了。
哪怕他戴着口罩,哪怕他没有任何动作,但向似锦发现,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总是能第一眼就瞧见他。
一种没来由的高昂情绪,从心上蔓延开来。
而那些本来萦绕在她心间,干扰她脚下步伐的所有烦心事,在此刻都被替代。
向似锦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队伍上。
她迎着风,感受到耳畔零星的碎发被风扬起。
大步迈开的动作,让她在转眼间,超越了一个又一个跑在她前头的人,第二圈、第三圈……
在第四圈开始时,她也即将迎来了一千五百米的终点。
迅疾的风声刮过耳廓,而方才因为气息紊乱的后遗症似乎延迟出现。
喉间开始溢出了生铁般的腥气,四肢变得格外沉重,迟来的汗水顺着面颊流下,她开始有些恍惚——
在最后三百米时,她听见了一声划破嘈杂的哨声。
向似锦咬了下唇,彻底放开了步子朝前冲去——
她再也无心去关注自己超过了多少人,也再也无力去思考自己该怎么跑,只是凭借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爆发出了强大的冲劲,闯过了终点线。
巨大的惯性,让她无法停下脚步。
愣是在跑过终点线后,又往前冲了十几米,她才放慢了步伐。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铁锈味随着紊乱的呼吸从齿间蔓延开来,耳鸣声让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麻木地往前走着,反复尝试吞咽口水,以图润色干涩发紧的喉间。
这种感觉不大好受。
往昔的长跑,也会带来这样的不适,但比起这些,更多的是跑步过后的满足与充实。
这还是第一次——
向似锦无厘头地想着,都怪林千礼!
也就是在她愣神的时候,脚尖踢到了塑胶跑道。
突兀的摩擦力,让她本就发软的双腿一时失力,整个人向前跌去。
向似锦本能地闭上了双眼,但预期中的痛感却没有降临。
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
当鼻间涌进熟悉的乌木香时,向似锦突然被委屈的情绪笼罩。
她重重地吞咽了下口水,抬手就掐了一把对方的腰,说:“都怪你!”
“嘶——”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没松开接住向似锦的手,“阿锦,你下手也太狠了。”
第99章
四百米的跑道上,参赛的人不少。
秦予淮的话还徘徊在林千礼的耳边,让本就情绪不高的他更烦了。
“林千礼?”
向似锦的舍友,就喊住了他。
应君南朝他一笑,说:“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你和秦予淮了,你戴着个口罩,我还没敢认。”
她说着,目光瞥向跑道,“你来看似锦比赛?”
林千礼点了点头。
见状,应君南让出了一小块空地,“站这儿,这儿视野效果好!”
“谢谢。”林千礼站在了应君南让出的位置上。
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在跑道上的少女。
向似锦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短袖,身后的长发被盘成了丸子头,因为奔跑的幅度而有所松动。
她沐浴在日光之下,从日光中跑进阴霾处,又再次从阴霾中跑进了光亮地。
光影明灭间,她的身影在林千礼的眼底逐渐清晰、逐渐真实。
而与向似锦落在眼底逐渐清晰的身影相较之下,秦予淮那些挑拨的话语正随着他的专注而消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千礼倏地与向似锦对视上。
她自然地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比秋光还要耀眼。
那一刹那,心上仅存的一丝阴霾也随之消散。
林千礼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终点,他要在那里迎接他的阿锦。
·
向似锦两眼一阵发黑,双腿仍是软着的。
林千礼身上的气味,让她莫名有种安心,这种安心感让她完全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