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饺子轻轻地递到了柳念真的唇边,说:“这是我特意准备的饺子,象征着好运气的噢……你就吃一个,吃一个以后新的一年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见柳念真没动,向似锦也没动。
她只是维持着脸上完美的笑容,然后微微偏头,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在保温桶的作用下,此刻仍旧泛着适宜的热气。
柳念真感受到了唇边饺子的香气与温度,她犹豫了一会儿,张开了嘴。
温度恰当的饺子进入口腔的一瞬间,柳念真有些愣住了。
耳畔响起了向似锦的温声细语,“要慢点嚼噢。”
柳念真机械地咬了两下,感受到了饺子馅温热的汤汁顺着喉管涌进了肺腑。
就在她准备继续咀嚼的第三下,她突然就在饺子中吃到了一个硬物——
当硬物落在掌心的时候,她才看清,是一个尚存温热的硬币。
“嘿嘿。”
耳畔再次响起了向似锦窃喜的声音,她轻声道:“念真我和你说哦,前几年我妈都会在饺子里包硬币,说这是她老家的习俗——吃到饺子里硬币的人,新的一年会有好运气噢~”
“霉运都会跑开的~”
向似锦说着,起身在柳念真的附近扇了扇手。
柳念真有些木然地嚼完了口中的饺子,自顾自地拿过放在桌上的保温桶,又吃了一个。
被冰棍冻得发麻的掌心,开始变得滚烫,连带着她握着的勺子柄都有些发颤。
噶哒又是一声。
一个硬币再次出现在了饺子当中,轻轻落在了柳念真滚烫发红的掌心。
这一回,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向似锦的笑眼。
柳念真听见她说:“嘿嘿,这是小霸王特制新年水饺,满满一桶全是福气噢~念真,新年快乐!希望你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柳念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红了。
那滚烫的、湿润的泪意在刹那间充斥了她的双眼——
向似锦的温暖,对柳念真而言,就像是那被冰棍冻伤后血液重新回流的炙热。
热得她发痒、难耐,让她忍不住想要推开她,却又渴望她的存在。
“似锦,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滑落,再次开口的时候,柳念真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哽咽与沙哑。
“没事啊,我真的没事,你别往……”
向似锦抬头的瞬间,才发现面前的好友早就哭成了泪人。
她连忙在自己的身上搜寻出了一包小纸巾,囫囵地替柳念真拭去脸上的泪水,但越擦……泪水越汹涌。
“我真的没事,念真,这不是你的错,你用不着和我道歉……”
向似锦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而且我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也不少,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柳念真哭得更凶了。
愈演愈烈的哭泣,让向似锦一时有些慌神。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她想到了小的时候,自己嚎啕大哭时,向以桃的做法——
她微微起身,双臂环过柳念真的肩膀,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向似锦一边抱着柳念真,一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说:“我真的没事啦,念真,你快别哭了。大过年的哭多不吉利呀~”
可柳念真仍在哭。
她将脑袋埋在向似锦的肩头,嚎啕大哭,哭到向似锦隔着棉服感受到了泪水,她的哭声才渐止。
柳念真抽噎着从向似锦的怀抱中退了出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接过了向似锦手中的纸巾。
她一边醒着鼻涕,一边说:“似锦,你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爸妈抛弃了,我一直都是那个不被爱不被赋予期待的孩子,我也一直没有朋友,一直很孤单……”
“我就是你的朋友。”
“当然,我们是朋友。”
柳念真破涕为笑,她哽咽着继续说:“除了奶奶之外,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闪着泪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向似锦,她说:“似锦,我们会是一辈子最要好的朋友吗?”
·
向似锦离开柳念真家的时候,赶上了年末的最后一班末班车。
顶着四周轰鸣的烟火声,在晚上十点之前,赶回了家。
她走在巷子里,手上提着那个已经摔得有些变形了的保温桶。
肩头的棉服湿湿的,向似锦下意识地耸了耸肩,却意外抽动了伤口。
疼痛感涌上来时,她终于没忍住轻呼出了声,“好疼啊~~”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自己的肩膀,目光一边落在了手中那有些变形了的保温桶上。
这个装满了硬币饺子的保温桶,在家里的餐桌上还放着一个。
而这一个想要赠与的主人,今天并不在家。
想到这里,向似锦莫名地有些沮丧。
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但与她的叹息声一同在耳畔响起的,还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又惹我们小霸王不高兴啦?”
向似锦猛地抬头,在两家共用的二楼天台上,看见了倚着外墙的林千礼。
第45章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向似锦的眼睛睁得老大,她仰着脑袋,与站在天台上的林千礼对视着。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是眨了又眨,嗯,林千礼没消失。
“我我我我——”
林千礼被向似锦结巴的样子逗笑了,愣是学着她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了?”
“你!”
向似锦噎了一下,跺脚应道:“你别学我说话!”
林千礼只是一脸宠溺地点了点头,温声道:
“好,我不学你说话。”
“……”
有哪里不对劲。
向似锦皱着眉,思忖了片刻——
这小子怎么跟哄孩子一样地哄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向似锦,眉心蹙得更紧了。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十秒钟前心里的小九九,气鼓鼓地扫了林千礼一眼,喊道:“不要用哄孩子的口气和我说话!”
“好,我不用哄孩子的口气和你说话。”
又是一声轻笑。
林千礼站在天台上点了点头,问:“你一直仰着头说话,脖子不疼吗?”
闻言,向似锦抬手摸了摸脖子。
嗯,有点儿。
但她仍是仰着头,“你不是回姥姥家过节去了吗?”
林千礼答非所问,“是我下去找你,还是你来天台找我?”
“……我上去吧,你等等。”
向似锦说着,就朝家门口跑去,在上天台前,她看见了放在餐桌上的保温桶。
然后,她轻车熟路地抱起了那一个完好的保温桶,走上了天台。
推开天台大铁门的时候,林千礼正坐在外墙边的长椅上。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回过头,目光与向似锦交汇。
天台,一直都是林千礼与向似锦的秘密基地。
从林千礼第一次发现,向似锦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坚强,也会因为疼痛独自一人躲在天台哭泣的那一天开始——
向似锦坐在林千礼的身旁,随手将保温桶放在了椅子的一端。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回姥姥家过年去了吗?”
“是啊。”
林千礼笑着应道:“但是我和我妈说我有寒假作业落在家里了,今天不赶回来取,等到正月里忙着上课,更没时间了。”
“所以阿姨就答应了?”
“嗯呐。”
林千礼点了点头,“不然还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我妈放我除夕夜回家,不和她一起跨年?”
“也是。”
向似锦往身后的椅背一靠,“所以你肯定不是为了寒假作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