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惯了一板一眼的好学生，桑芙从没这么偷偷摸摸过，还是在庄墨闻家里。
像是本来在教室认真上课，结果突然逃课了一样刺激。
她心里一紧，步伐一瞬停顿。
楼上没开灯，他们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
庄墨闻沉默着没说话，可就在桑芙停顿的下一秒，她感觉到后背似乎被人很轻地碰了一下。
宽松的针织衫被他的掌心推动，挨上温软的皮肤，一触即分。
庄墨闻压低声音：“走。”
……
一直到了走廊上，桑芙都还能依稀听到林凌埋怨的声音：“都是你和我吵，我还准备今天给人家小芙留个好印象的，现在好了……”
庄墨闻打开房门，开了灯让她进去。
“他们吵着玩儿的，吵半辈子了。”
桑芙听了这么半会儿也听明白了。
她爸妈虽然感情也好，但是相处模式却很不一样。
桑成比金琼小十岁，要不是真爱也走不到现在。何况公司事宜决策基本都是金琼做主，女主外男主内，不过桑成倒是甘之如饴，偶尔金琼不高兴了要发作，桑成也绝对是第一个服软哄的。
不像林凌和庄康，你一句我一句，一件事可以吵半天，却也吵不出大火花。
但是，也挺有意思的。
桑芙轻轻笑了一下，她扭头看向这间卧室：“这是你的房间吗？”
里面东西不多，但整齐干净，不尘不染，不过如果是他的房间的话，那应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嗯。”庄墨闻说，“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再常住过了，偶尔回来吃饭住一晚。”
桑芙点点头，也“嗯”了一声。
一安静下来，方才被忽略的氛围就开始变得很奇妙。
庄墨闻站在她旁边，他们两个人面前就是床，桑芙盯着那张床，“嗯”完就沉默了，大脑空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硬要她说的话，桑芙此刻只能说一句：幸好。
幸好床很大。
庄墨闻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份沉默里浓浓的局促感，他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忽而响了起来。
他们刚才逃跑得又迅速又隐蔽，林凌和庄康都站在视角盲区，竟然真的没发现他们去了哪里，只好给他打电话。
庄墨闻接完，对桑芙说：“我去把你的东西拿上来。”
“好。”
门被合上，庄墨闻出去了。
桑芙在房间里坐下。这间卧室比锦园那间主卧小得多，除去装修与陈设不谈，就是普通的少年居住的房间大小。
柜子上摆着许多拼好的模型和乐高，书桌前挂的奖牌奖杯则比模型乐高还多。
一眼望过去，各种竞赛，全是一等奖。
桑芙的手机丢在了沙发上，不知道庄墨闻能不能注意到帮她带上来。
出于礼貌，她没有再四处乱看，可左右没有手机也有些无聊，于是就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雨哗啦啦的，其实相较于最开始已经小了一些。
但下了有好一阵子，这种来势汹汹的暴雨，霖城水位绝对有所上涨，纵使排水系统运行，可这雨不停，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恢复如初。
就连现在，外面也只有密集的雨声，伴随着偶尔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听不到一丝汽车的声音。
好在除了在饭桌上的那一次，后面都没有再打雷了。
庄墨闻推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夜色浓黑，雨声清脆，桑芙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安静看雨，在宽大的椅子中，她的身影显得很纤瘦。
大概是她看得太出神，亦或者是雨声盖过了开门声，一直到庄墨闻迈开步子，走近了，桑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回头。
她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包和手机：“谢谢。”
庄墨闻不止拿着这些，他将手里的果盘放在桌子上：“我妈让你吃掉。”
桑芙又说了声谢谢，“但是我不下去会不会不太好。”
他笑：“那你想下去吗？”
桑芙很诚实：“能不去吗？”
“能，”庄墨闻给了她肯定又安心的一个字，“我跟他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要先休息。”
这个说辞虽然含糊，但的确很好用。
“还有这个。”庄墨闻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桑芙。
“这是什么？”
桑芙打开，一套女式睡衣映入眼底。
“……”
好不容易短暂忘掉的一件事，随着这套睡衣的出现，又在脑海里卷土重来。
庄墨闻解释：“我妈给你找的睡衣，只有这套她还没穿过，可能尺码不太适合……你将就一晚。”
“好。”除了这个字，桑芙没有别的语言可以组织了。
她说完，默默地把睡衣放到一边。
他们之间又默了片刻，庄墨闻开口：“抱歉。”
“没关系。”因为精神集中，桑芙回得很快，“霖城的天气确实很难预测。”
她从没想过去怪谁，事后责怪实在不是桑芙的风格。既然她一开始在路上时就没有坚定内心与庄墨闻商量回家，那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
只是……她目前还无法自然对待而已。
“嗯。”庄墨闻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窗户上，雨水仍在疯狂拍打。
“今晚雨停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回去。”
桑芙也回头看了一眼，她眉间轻微蹙起，有些发愁：“但愿。”
话音方落，一道敲门声响起。
“墨闻，你在里面吗？”是林凌的声音。
庄墨闻有些无奈，他向桑芙使了个神色，桑芙立马心领神会地往床边走了几步。
那里是门的视野盲区。
庄墨闻这才抬步过去开了门：“妈，有什么事？”
林凌探着脑袋想往里面看，都被庄墨闻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只好说：“我就想看看小芙休息了没，你刚不是说她有点感冒了吗？我打算给她熬点冰糖雪梨。”
床边没有别的位置，桑芙也不好坐床上，就靠着床边蹲下来，她听见庄墨闻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吃过感冒药，刚睡下了。”
“这么快？”
“嗯，不是您说让她快点休息吗？”
“这也太快了，会不会是发烧了呀？你拦着我干什么，你妈是医生，进去看一眼不是理所应当……”
门“啪嗒”一声关了，声音模模糊糊地远去了。
桑芙在原地，抱着膝盖又蹲了一会儿，等到彻底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了，她才慢慢站起来。
腿有点酸，她走动了几步，庄墨闻仍旧没回来，她又不敢贸然开门，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给他发了一个消息。
[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他才回：[没事。]
后面紧跟一条：[你先休息。]
桑芙深吸了一口气，她就算想休息，现在也睡不着。
思忖一会儿，她问他：[你房间的电脑能用吗？我能借用一下吗？]
庄墨闻：[可以。]
他随后发来一串密码。
桑芙思来想去，还是先工作。
也许被忙碌麻痹，等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会稍微自如一些。
等到今天的计划的内容全部完成，时间也来到了晚上十点，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桑芙关了电脑，动作间，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倒了那个装着睡衣的纸袋。
她顿了顿，把那套睡衣拿出来，进了浴室。
林凌很细心，里面还有一条全新的贴身衣物。
其余的，放进洗衣机洗完烘干，明天就能正常穿了。
桑芙心情复杂地洗完澡，换好睡衣，吹干头发，刚打开浴室门，就和推开房门的庄墨闻四目相对。
“……”
她一时间没有准备好，又默默地退了回去，猛地关上了门。
庄墨闻：“……”
隔着浴室门，她依稀听到外面的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还有路过浴室是渐近又渐远的脚步声。
等到脚步声的位置比较远了，桑芙才打开门走出去。
庄墨闻拉开衣柜，似乎是在找睡衣。
桑芙一言不发地绕过庄墨闻以及靠近他那方的床沿，到另一边。
坐下之前，她极为认真地目测了一下这张床，她个子小，可以只占旁边一点点的面积，两个人睡在一起想要留有距离，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