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整个教室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庄墨闻。
在他们眼里的庄墨闻,绅士有礼,偶尔不乏风趣和冷幽默,名誉加身,是他们望尘莫及、却也都想成为的人。
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心中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一面屹立不倒的旗帜,象征着成功、优秀,也无疑具备了责任和担当。
在学校、在课堂,庄墨闻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他的妻子,难道真的被是学校几大传言里的貌合神离派说中了?庄老师和师娘没有感情的?
所以庄老师才不愿意公开师娘。
台下众人已经在脑海里导了一出又一出的苦情戏,却见台上的男人扯了扯唇角,细微的笑容里有着微不可察自嘲。
他眼睫垂下,像是轻轻叹息了一口气。
“她还没允许呢。”
众人:“……”
敢情庄老师才是不被公开且不被允许公开的那一个!
……
下了课,庄墨闻走出教学大楼,终于有空看手机。
他何止是没睡好,他是一晚上没睡。
准确来说,原本睡着了,但从她开始动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一夜无眠。
但怕她因此再次疏远他,搬回主卧还没住热乎又得搬回去,庄墨闻谨慎地回:[没有,和你没有关系。]
[只是在想一些事。]
桑芙看到消息时松了口气,想回“那就好”,打上去忽然又觉得,好像有一种自我庆幸的感觉,于是删了。
[好吧。]
[那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要想太多了。]
他都能想象出她是怎样一本正经的样子。
眉毛尖尖是严肃蹙起的,她会用黑圆黑圆的眼睛看他,同时微微仰起脸。
[好的。]他笑,[谢谢你的关心。]
……
桑家。
桑芙推开门进去,桑成正在窗台上浇花。
那些花最开始都是金琼养的,但是金琼是急性子,浇了两天不开花就要罢工,最后都是桑成在养着,后来他们不在家,就是桑芙养着。
再后来桑芙也不在家了,桑成就把这些花花草草都送到领居家照看。
估计今年是能在霖城住很久了,否则花也不会被接回来。
她先喊了声:“爸爸。”
“哎,”桑成回过头,洒水壶里的水洒到了地板上,他忙调转了方向,摆正放到一旁,“回来啦。”
桑芙把准备的礼物放下来,“妈妈呢?”
“给你买排骨去了,估计快回来了。”桑成说,“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啊。”
桑芙笑笑:“你们回家也总给我带礼物啊。”
桑成说:“你是我女儿,带礼物不是很正常?”
“所以女儿给爸妈送礼物,也很正常的。”
桑成就笑了:“行,收了。”
桑成性格比金琼柔软很多,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金琼的性格太强势,遇上一个更强势的,没人让步,这段关系迟早会崩盘。
桑成不一样,桑成是很会给金琼让步,而且不是满腹怨怼,是开开心心、理所当然地让,让得金琼心里也舒坦的那一种。
她爸是家里的独生子,爷爷奶奶对这桩婚姻却从没有半分不满,在桑芙很小的时候,她听到爷爷奶奶调侃过金琼和桑成,说他们两个人,就是天造一设的一对。
她不懂就问:“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什么意思?”
爷爷哈哈一笑,碰了碰奶奶:“这怎么解释?”
那是正逢中秋,奶奶就随手将月饼掰成两半,其中半块递给桑芙,她自己则举着另外半块。
两块月饼在空中相碰,原本被掰得毫无规则和美感的月饼,却在此时,每一条沟壑与起伏都被彼此完美地填满。
那时的爷爷奶奶都还很年轻,奶奶弯下身子,眼角淡淡的纹路因为和蔼的笑而皱起来。
“你看,它们两块的边缘,是不是各有凹凸?”奶奶低着头,给她细细地解释。
桑芙懵懂地点点头。
奶奶说:“如果两半月饼都是凹进去的,那必定不是原来的那一块了,合起来就一定有空隙。你看我们俩手中的这两块,它的凹的地方,另一块就凸;反过来也一样。
即使有的月饼凸的面积很大,但只要有能够容纳它的那半块,也能组成一块完整的月饼。”
“这就叫天造地设的一对。”
被自然掰开的月饼,总有一块会多一些,一块会少一些,但只要纹路契合、起伏契合,就总是彼此缺少的另一半。
第62章 半熟桑葚 纵容
家里的阿姨在楼上打扫, 金琼还没回来,桑芙干脆和桑成一起浇起了花。
家里的洒水壶有一大一小各两个,起初是只有一个的, 金琼没了兴趣以后, 桑成就给小桑芙也买了一个。
现在她长大了, 那个曾经对她来说很大的洒水壶, 也仅仅只有她的手那么宽。
“你王叔叔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吧, ”桑成感慨说, “春天要来了,马上该开花的都要开花了。”
细细的水流浇灌进土壤里,打在翠绿的叶子上,植株微微摇颤。桑芙盯着出神, 过了几秒才认同地“嗯”了一声。
她想到锦园院子里的那些蝴蝶兰和瓜叶菊。
那是十二月份的时候庄墨闻亲自种的,现在花期都快过了。
但她还记得盛开后的景象,那些花朵就像夏天夜里的星星一样多, 一簇一簇,涌动在翠绿的幕布上。
每次经过那里,心情都会很好很好。
“要不这回你回去, 带几盆走,”桑芙挑挑选选, 选中几盆,“喏,长势喜人的都给你。”
桑芙帮着养了好几年, 也没养出摆弄花草这种修身养性的爱好来,这一点她倒是随了金琼。
她只是觉得不浇水它们就会死,所以于心不忍地定时浇浇水而已。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上的兴趣班。
舞蹈、钢琴、书法……别的孩子学的, 她都要学。只是她也没有感兴趣的,她唯一的爱好就是一个人坐着看看书。
但是不去的话,爸爸妈妈会不高兴,就想着学吧,于是很多特长一学就是很多年。
不过一直到大学填各类调查表,问到她的爱好,她也还是只有看书这一项。
“不要,”她拒绝了,“还是给王叔叔养着吧。”
“小芙,跟你爸聊什么呢?”
金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个人的话题到此为止。
桑芙扭过头,喊了门口的金琼一声,和桑成一起走过去分担她手里沉甸甸的东西。
“我们在聊那些花。”桑芙说。
金琼看了眼那些盆栽,果然兴致缺缺:“喔。”
桑成拿着肉类先进厨房清理去了,金琼目光又落回来,把桑芙上上下下端详一遍,锐利的眼眸一眯:“是不是又熬夜了?”
一针见血。
遮瑕果然不管用。
桑芙说:“忙了些工作上的事,晚了一点。”
“说了多少次要早休息早休息,熬了夜损坏了身体,永远都补不回来。”又是同样的话,桑芙听得沉默,“你小时候就总生病,我和你爸多发愁你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吗?”
桑芙低着眼睫,等金琼的话音都落下了,她才开口:“我知道的。”
金琼看了她一眼,气消了一些。转头去隔壁房间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她,“你爸专门托人给你带的,补气血很有效,你自己要坚持喝。”
她双手接过来,“我知道了。”
桑成在厨房里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叫桑芙,“乖女儿,进来给老爸搭把手。”
桑芙应了一声,“妈妈,我先进去了。”
金琼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桑芙记忆里的金琼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只是她的眉心总是锁着,好像有忙不完的事,解决不完的难题,“去吧。”
进了厨房,锅里咕咚咕咚煮着一锅,桑成在备菜,指给她一堆菜叶子——桑成每次把她叫进来,就让她择菜洗菜,有时候就是让她进来陪他说话。
“你妈又讲你了?”
桑成问。
“是我做得不对,”她说,“知道今天要回家,前一晚就应该早点休息。”
桑成掀开锅盖看了眼沸腾的水,桑芙语气里没有一丝反讽,但他还是没忍住笑:“你这意思,敢情不回家,就能放飞自我天天通宵?改天我是不是要把小庄叫出来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纵容你的?”
“咔”。
她手里没控制好力度,菜的茎叶蓦地折断了。
“没有。”桑芙顿了下,小声说,“他没有纵容我,不关他的事。”
桑成切着配菜:“护着他了?”
桑芙飞快地说:“没有。”
毕竟是亲女儿,桑成看破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