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俩人才有机会单独说话,她看向卫生间的方向,问宋照:“纸条上的字是许观海的,得找出来问问吧?”
“要问,不问清楚,怎么帮这孩子呢?明天我去找许观海,你去冯家那边打听打听。”
聂青箐突然回过神来,叫宋照看着火,说:“我上楼给何律师打个电话说一声。”
宋照补充道:“你再问问何律师,这孩子要照看到什么程度?他身上背了案底,到哪能找到工作呢?哪怕把房子给他要回来,就这样放着不管,可不算报了钟先生的人情。”
确实如此,宋照可是难得主动心善一次。
聂青箐说:“看看这次,何律师会不会跟我说冯恨生的身世。”
……
何律师听说这孩子出来了,很是感慨,之前不说他的身世,是时机未到,现在他出来了,家被亲戚夺了,说不出话,流落到几天没吃饭,那不说就不行了,说出来,青箐才好给他安排。
冯恨生的身世,其实知道的人有几个,公爹、大哥、大嫂,还有许观海。
何顺意叹口气,说:“冯恨生是显忠他大哥的孩子,我公公不会让他分钟家财产,也不会告诉他身世,但又不能不管,青箐,显宗爸爸的人情,你该还多少就还多少,能教他几年就教几年,有需要我出力的,你直接跟我说。”
居然是大钟先生的儿子吗?聂青箐快速消化了这信息。
钟先生不给他分钟家财产,但毕竟是有血脉关系的孙子,难怪他要在电器厂里,给他留一份分红,给生活做个托底。
她明白了:“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放下电话,一直在何顺意身边,听八卦听的急不可耐的小钟先生,精神抖擞,一点不困,缠着何顺意问:
“老婆,大哥在外面居然还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什么时候跑去内地有孩子的?大嫂子知道吗?爸为什么告诉你、不告诉我?我是那孩子亲叔叔,接来照顾呗。”
何顺意瞪他一眼,没好气:“我哪清楚这些细节,你少添乱了,嘴巴可得放严一点,这消息要是从我们这边传出去,看你爸能愿意吗?”
小钟先生等着看热闹的心情:“我怎么会说,我还等着看大哥大嫂夫妻反目呢,爸对大哥,是越来越失望了。”
……
聂青箐下楼,把问到的消息跟宋照说了:“何律师说,冯恨生是大钟先生,没结婚之前生的儿子。”
宋照瞬间想通了些事情,说:“那许观海出现,就不奇怪了,冯恨生入狱服刑,怕是跟许观海有关系。”
聂青箐心惊:“我跟许观海接触过一年的时间,他不像这么毒的人。”
真正狠毒的人,是不会在恨生出狱的时候,给他递纸条,指给他一条路,这就更要把许观海找出来问问了。
……
恨生已经洗好澡,穿着汤圆的衣服出来了,衣服长度倒是刚好,就是这孩子太瘦了,得养一段时间,才能长到适合的体重。
离过年还有七八天,聂青箐去恨生家打听,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家的事,骂冯家没一个好人。
“恨生他大伯,身体有点毛病,我们当初就怀疑,恨生他爸是抱养回来,照顾他大伯的,他爸死得早,是解脱了,可怜了恨生和她妈妈。”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一开始冯家不承认恨生爸是抱养的,因为两口子出去大半年才回来,只说在外地生的,后来恨生爸这样一个健康、懂事的孩子,却不被疼爱,邻居们就都怀疑起来。
后来恨生爸死了,冯家就说他不是亲生的,要把恨生爸在冯家宅基地上、盖起来的房子收回去。
恨生妈厉害,让他们给出证据,找街道、找妇联,这才没有流离失所。
但恨生妈一死,*恨生就被祸害了,他那会才十七八岁,没啥见识、遇事不知道咋办,冯家大伯一家,好几个对付恨生一个,没用多久,就把他送到监狱,霸占了他家的房子和地。
……
聂青箐气的咬牙,回来告诉宋照:“大伯一家故意诋毁孩子去世的妈妈,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孩子护妈,激怒得动了手,冯家人吃透了这一点,故意让孩子打到,这些人是真毒,故意撕扯出看着比较严重的伤,然后告他故意伤人,钟先生知道这事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服刑了。”
按理说,钟先生知道了恨生是他的孙子,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惩治冯家人。
但他没这么做,只给孩子安排好了出狱后的兜底生活,反而没动冯家人,这就很奇怪了。
宋照道:“我找到许观海了,或许他知道原因。”
……
许观海是出于内疚,自动出面的。
说来后悔:“这事都赖我,我偶然看到恨生,长得很像显宗,还以为是钟先生私生子,就告诉了显祖和见春,我哪能想到,恨生是显祖的儿子,恨生他.妈,当年跟着蛇头偷渡来香港,遇到了显祖,这男人啊,就喜欢漂亮的,上手之后告诉了亲妈,要娶个偷渡来的内地姑娘,他.妈哪能愿意,就举报了这些人住的地方,恨生妈又偷着回了内地,也是为这事,显祖恨上他.妈,和他.妈不亲了。”
“显祖一听他还有个长子,高兴的什么似的,马上要过来认,被见春劝住,我更没想到,见春是缓兵之计,叫她司机过来,给了冯家一笔钱,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恨生送到监狱去,一个有案底的长子,对她的孩子就没有威胁了,我知道以后,已经来不及了,不敢瞒着,告诉了钟先生。”
许观海难受的一直低头说的,他是许见春的舅舅,疼他的外甥女,以为是钟先生私生子,能帮外甥女争夺家产的时候加码,他怎么能猜到如今这结局呢?
他起的头,哪怕是无心的,动手的是他外甥女,恨生有了案底,这辈子,他要怎么办?
许观海内疚的一杯接着一杯灌酒。
……
聂青箐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他的酒杯扔了,这是钟家的家事,她哪有立场去指责谁?
她也明白钟先生不追究的原因,恨生是他的孙子,许见春生的三个,也是他孙子孙女,一对三,他要保名正言顺的那边。
弄明白这些事情,聂青箐问许观海:“你还要留在恨生身边,看着他吗?”
许观海忙摆手:“不不,我去找高卓越,钟家的事情我不管了,恨生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教他一条,自力更生的路。”
聂青箐要不是欠了钟先生这么大的人情,才不管这种事呢。
她说:“恨生的身世,知道的人不算少,我可以不说,难保他哪天从别的途径知道。”
许观海听天由命:“能瞒一天是一天吧,真知道了,他要找我报仇,我认。”
……
恨生的事情弄清楚了,聂青箐把原因打电话告诉了何律师。
何律师唏嘘不已,说:“难怪,大哥大嫂就是从那时候,关系恶化的,恨生的事情,显宗爸爸说他不出面,还说,你照顾好了恨生,就算还掉他所有的人情,他还得欠着你的呢。”
钟先生都说这话,聂青箐只能接下恨生的事情。
那孩子实心眼,非得要回他和他.妈妈住过的房子,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帮他要回来。
……
帮冯恨生要房子不难,她从工地上,找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工头们,混工程的,哪个是善茬?往那一站就能让冯家人害怕。
宋照从厂里找了几个魁梧的保安,两拨人一起,往冯家门口一站,他大伯一家立马就怂了,乖乖交出钥匙,把不属于恨生家的东西,都搬了出去。
房子要回来了,聂青箐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这里,他要是出点啥事,不但人情还不掉,还要和钟家结怨。
聂青箐让他跟她回家,说:“我跟你.妈妈有缘,以后我就是你干妈,你跟我回家去住。”
冯恨生不肯,就要住自己家里,一个劲的摇头,聂青箐没办法,让工头们去狠狠警告了冯大伯一家。
然后,她出面说:“给你们钱的人,已经摆平了,他们不会再出面,我是恨生的干妈,以后,他有人护着,你们可别起坏心眼子。”
宋照没这么客气,直接威胁:“恨生受一点伤,我都算在你们家头上,保证原样还回去!”
冯大伯家看了这架势,只是站在远处骂骂咧咧,倒也不敢再对恨生做什么。
……
恨生不肯回去,聂青箐搬来棉床被褥,准备了几套替换的衣服。
恨生把名目写好,一个劲要她把价格写在后面,她没法子,只好填了价格,还好以前给汤圆小远买衣服,只买厚实的,不讲牌子,都不贵。
宋照开车,装了一后备箱吃的用的过来,给他带了价格清单,说:“干爸干妈养你花的这些钱,三年五年不用着急,不收你利息。”
恨生瘦弱的肩膀塌拉者,突然站的直直的,重重点点头。
他家烧的是柴火灶,宋照给他劈了一堆干木柴,码在屋檐下,好在恨生从小干家务,生存能力不差。
……
年三十,聂青箐和宋照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冯恨生接到家里过年。
“既然是干亲,就得去家里过年,要是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俩年夜饭吃不安心,你就跟我们走吧,今晚一起守岁、看看春节晚会,住一晚上,明早你还得给我们俩拜年呢。”
冯恨生这才点头,随后拿出自己写的门对子,想送给他们。
这孩子,字写的是真好,家里虽然买过门对子,她还是贴上恨生写的这一副。
她和宋照把恨生带回了家,高高兴兴吃了顿年夜饭。
汤圆打电话回家,聂青箐就跟他说:“妈认了个干儿子,失语症,说不了话,可以书写交流,回头再去上海,带去你们见见。”
汤圆可来兴趣了:“妈你又给我们找来个兄弟?那可太好了,他不能说话,我能说啊,妈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说话。”
聂青箐朝着恨生招手,他忙摇头摆手,表示不想说。
聂青箐带他去看医生,医生都说了,他这情况,就是要多交流,哪怕他不说,也要常常和他说话。
宋照拍拍他肩膀:“那也是你的兄弟,过去听听吧。”
冯恨生忐忑的拿起听筒,那边是欢乐友善的自我介绍:“冯恨生,我是你二哥姜成宗。”
小远的声音没那么大,但更温和:“冯恨生,我是你三哥宋嘉远。”
糖糕的声音特别的阳光灿烂:“冯恨生,我是你表妹聂巧婷。”
晓音一向稳重,说:“恨生,我是你大姐,不要奇怪我们的友善,我们相信妈,她能认你做干儿子,就是认可你这个人,妈妈认可的,我们都认可。”
旁边还有舅舅和舅妈争先恐后呢:“恨生啊,等下回来上海,住舅舅舅妈家里,看看外婆,外婆给你炖鸡汤喝。”
冯恨生嗓子酸得不得了,他怎么这么幸运,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没有被冻死,还有这么多人,叫他的名字,给他温暖。
聂青箐把电话接过来,跟那头的孩子们说:“恨生都快被你们说哭了,好啦,等以后见面再说吧。”
她把电话挂了,宋照也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些,招呼说:“来看电视,春晚开始了。”
冯恨生这还是第一次,看一场完整的春晚,看得很仔细,看到好笑的小品、相声,也会会心一笑。
……
正月,聂青箐带恨生去淑梅家玩,除了恨生的真实身份,他怎么被大伯家害的事,都给淑梅说了。
淑梅心疼的不行,说:“这孩子这样轴,给他花点钱,他都要记账,这是好事,但怎么给他找工作、怎么挣钱养活他自己呢?”
是啊,恨生刚出狱,想找个工作,刷盘子、搬砖,他都愿意,不要求多少钱,给口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冯家都没放过他,到处说他坐过牢,那些小老板,哪敢再找他。
聂青箐说:“电器厂和远大都行,宋照这次倒是愿意带这孩子,说他能学门手艺,是件好事。”
淑梅忙摇头,说:“这孩子最缺的,是重新树立信念吧?得有人教他为人处世和对错,宋照凶巴巴的样子,他不行,还是得你带着。”
聂青箐一想也是,再有本事,心术不行,将来害人害己。
她就跟宋照商量了一下,让恨生跟在她身边,跟个一两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