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先生忙摆手:“常顾问,你看看你,又给我拉仇恨了,她是我老婆招的,你这话、这用意,我得好好揣摩了,是不是挑拨我和我老婆的感情。”
他说感情,他有感情吗?他跟何律师,不是各取所需的婚姻?
常平海实在忍不住,撂挑子不干,如实回复钟先生去了。
……
常顾问走了,聂青箐提的采购决策通过,连带着施工方,都留下了,项目进度按照合同进度赶着呢,没有耽误。
第一阶段的工作,总算无惊无险展开了。
聂青箐心情好得很,就是有一条,她怪不好意思的,跟宋照害羞:“我今天胆大妄为,说了没有分寸的话,估计全公司的中高层,都要嘲笑我没水平了。”
宋照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真诚就是最高的水平,你说话做事的风格,是何律师最欣赏的,她给你开工资,别人的意见,没必要放在心上。”
还是宋照会劝人,聂青箐心里那点自卑,一扫而空。
她得意的说:“我有退路,心里其实并不害怕,所以才敢说的。”
宋照以为她说何律师的承诺,肯定道:“何律师的信誉不用怀疑,她说过,干不好,你还回去给她做助理,是不用怕。”
聂青箐看着他笑,宋照察觉到自己理解错了,忙问:“我说的不对吗?”
聂青箐抱着他,嗔怪道:“虽然那也是个保证,但我刚才说的退路,是你、是这个家,这才是我的底气,我真正的退路。”
宋照心里真是激动,青箐终于把他当底气了。
这么几年下来,水滴石穿,青箐的内心深处,终于觉得他是依靠、是底气,他能不开心吗?
宋照说:“难怪呢,留下来的那几个材料商,到厂里请我吃饭,还带了烟酒茶,我都给拒绝了,跟他们把话说透,想干长久,就别搞这一套,不然被人拿住把柄,你也做不长久。”
聂青箐连连点头:“你跟他们说清楚,省的我说了,我就怕常平海回去,找钟先生告我的状,说小钟先生跟何律师没眼光,用我这样的人,不知道钟先生会怎么想?”
宋照叫她不用担心:“钟先生只关心项目的盈利情况、公司的可持续发展,哪管这种小事?他只会觉得告状的很烦,再是身边的老人,也会让他厌烦,你放心,常顾问不会傻到去跟钟先生告状。”
……
去采购部个把月,聂青箐刚把工作摸出点头绪,凌阿姨去世了。
凌阿姨的家属给她报了丧,她赶紧换了素色的衣服过去。
钟先生也在,他是以凌阿姨好朋友的身份,帮忙操持的,聂青箐没凑上去。
她没跟外人提过,凌阿姨把人情转到钟先生那边,钟先生平常心对待,都保持着距离,外人一点都看不出来。
顾伯伯来了,祭拜后,跟凌阿姨的两个儿子说着话。
聂青箐跟顾乐涵站到人群后边去,聊起凌红棉的人生。
顾乐涵感叹:“我跟爷爷去看过好几次,她跟爷爷说没什么牵挂,还谢谢你呢。”
聂青箐受之有愧:“我没有做过什么。”
顾乐涵不许她谦虚:“不是你想的办法,凌婆婆两个儿子,这会肯定还在闹,凌阿姨不会走的那么安详,我跟爷爷知道,凌婆婆能跟我们说,肯定也跟钟先生说过,你在小钟先生那上班,不用怕人背后说坏话。“
这么一想,聂青箐是更放心些了。
……
仪式结束,凌阿姨的大儿子,抱着一个盒子,朝着聂青箐招手,顾乐涵赶紧推她去:“小婶,是找你的,我跟爷爷先走了,回头再聚。”
聂青箐过去了,这里只有凌阿姨的几个本家亲戚,还有钟先生。
捧着盒子的老大,把盒子给聂青箐,说:“这是我母亲的遗愿,要送给你,说这是你应得的,叫我们兄弟俩,一定在灵堂前交给你。”
老二拿着盒子的钥匙,递给聂青箐,建议她:“你现在打开吧,不然所有人都好奇,我母亲给你留了什么?你放心,我妈留给你的,就算是珠宝、黄金,我们都不会嫉妒。”
聂青箐傻了才会信他不会嫉妒。
凌阿姨是真有个性,不偷偷送,大庭广众之下给她,她敢收吗?
她家日子好着呢,哪怕里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都不会要,稀罕肯定是稀罕,但不能要,这点道理她拎得清。
聂青箐婉拒了:“凌阿姨可以给,我也可以拒绝,凌阿姨的东西,是你们兄弟俩的,你们分吧。”
兄弟俩稍微客气了下:“那怎么好意思,我妈说给你的,我们不能不听啊。”
瞧他们俩这点出息,难怪凌阿姨最后不想见他们。
聂青箐说:“没事,我说不要的,凌阿姨就算地下有知,也不会怪你们。”
……
聂青箐走后,没等所有宾客离开,兄弟二人叫钟先生作证,迫不及待要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兄弟约定:“不管里面是什么,卖了钱一人分一半,这样才公平。”
钟先生对这兄弟俩实在不抱希望,难怪红棉临终前,没嘱托他照顾这俩兄弟,确实没什么好照顾的。
盒子打开了,里面是十几封旧书信。
老大不相信,这点破纸,值当上锁吗?
老大抽开两封看了,是母亲和宋明礼通的书信,索然无味。
他想把剩下的都抽开检查,钟先生拦住,劝道:“这些是你们母亲,跟宋明礼的书信,坦坦荡荡,没有你们想的那种私情,还是带点尊重吧。”
老大连忙解释:“钟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有没有和您的书信,抽出来给您。”
钟先生道:“跟我的那些书信,我已经拿回去做纪念了。”
老二很失望,嘀咕着:“妈也太小气了,就留几封书信给人家,哪里拿得出手,要不我们加一对金镯子,还回去吧?”
老大同意:“那金镯子我们一人出一个,公平。”
……
这要是自己儿子,钟先生就要给个巴掌了。
他道:“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额外加,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拿去给聂青箐。”
老大连忙说:“我们当然信得过您,只是这点小事,我们找个人,送过去好了。”
钟先生摇摇头:“一封家书抵千金,你们眼里不值钱的旧书信,是你们母亲半生的回忆和友情,我想聂青箐会珍惜的。”
……
聂青箐被钟先生叫过去,钟先生递给她那个打开的盒子,说:“红棉太了解她的两个儿子了,哪怕只给你一条金项链,那兄弟俩也会记一辈子。”
盒子里一共十六封,凌阿姨跟宋照爸爸的书信,这在那个年代,是多么珍贵的友谊。
聂青箐带着敬意,说:“这些都是难得的回忆,不能邮寄,等过年的时候,我带回去给我公公,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钟先生欣慰,他没有看错这姑娘,红棉也没有。
他告诉她:“信可以给你公公,邮票你揭下来,自己收着,红棉有集邮的习惯,她的邮票本送我之前,把这十几封信上的普通邮票,换成了有价值的邮票,这些邮票,才是她真正想送给你的。”
聂青箐震惊无比,赶紧细看邮票,果然上头的邮戳痕迹对不上,上面几封邮票上,还有邮戳,下面十封信的邮票是新的,没有邮戳,难怪钟先生没让凌阿姨的两个儿子,乱动这些信。
她心跳加快,犹犹豫豫,想拿又不敢拿。
“这要是被凌阿姨的两个儿子知道,要找我打官司抢回去,那怎么办?”
钟先生爽朗大笑:“放心,红棉送了我她最喜欢的集邮册,这事我不能说出去,你得了这十几张珍贵邮票,肯定也不会说,谁还能知道呢?这是红棉的心意,按她的性格,你要是不收,她宁愿把邮票丢掉,也绝不会再要回去。”
聂青箐不再矫情,接过盒子:“谢谢您,也谢谢凌阿姨,我会好好珍藏的。”
……
聂青箐兴高采烈把书信和邮票带回家,小心将邮票从信封上揭下来,按照集邮的标准妥善收好,锁进了箱子里。
她高兴啊,跟宋照说:“钟先生还说,这十几张邮票再放放,会更有价值,以后我们有需要出手的一天,别乱找人,他会帮我们联系,有懂行的集邮爱好者来收购。”
宋照说:“真要到卖邮票的地步,那肯定是我们家要用到大钱了,希望这辈子都用不到,还是留着当纪念吧。”
……
聂青箐管着采购部,想贿赂她的人不少,都无从下手,材料商们没办法把她拉到歌厅、洗澡堂,想腐化都没辙,就连见面谈事情,都在公司的会客室里,不搞送礼、吃回扣那一套。
有心人想找她的茬,根本没处下手,采购部的风气逐渐好起来。
好几个月了,常顾问终于找到茬,说聂青箐的采购成本高了,没有按照最低价格中标采购。
常平海没有在开会的时候说,而是跟小钟先生、何律师,在办公室里私下说的。
他可算拿到聂青箐的把柄了:“我就说她管不好采购部,这一批的门窗玻璃,总成本比另外一家报价贵了十几万,这里面要说没好处,我是不信的。”
小钟先生真想嘲笑他,他故意吊着这老家伙入局:“厂家不一样,型号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这很正常,怎么能说人家拿了好处呢,我相信我老婆,我老婆相信的人,我也相信。”
何律师没好气看了眼他,不卖关子,问常平海:“青箐有个详细的计划书,常叔没有看到吗?”
常平海不屑:“这还要什么计划书?不就一个门窗,搞计划书,是想让你们认下这笔钱。”
钟显宗笑够了,才说:“常叔,你还是看一下吧,聂经理说,我们这是中高档楼盘,外头却临着马路,噪音大,对销售很不利,这一批新采购的门窗密闭性好,玻璃隔音效果好,是销售的亮点,多花的这个钱,很值。”
常平海脸上挂不住:“是真隔音,还是吹嘘的?”
何律师不想逗这个老司机,迂腐是迂腐了点,但他是显宗爸爸用了十几年的人,多少要留点面子。
“样板间已经试过了,隔音效果非常好,我们打算把一号楼的门窗,全部更换成同批次的。”
常平海大惊失色:“你们会不会做生意?这得要多少成本?”
钟显宗笑道:“常叔,你别急呀,与其等一号楼业主将来闹,不如现在就更换掉,还能攒个好口碑,我们当然不傻,审计部门核算过,利润其实差不了多少。”
……
常平海回去,没有提门窗提升品质的事情,只跟钟先生当笑话一样提起一个事。
“刚才去了一趟显宗的公司,人事部跟我告状,说往采购部推荐好几个人才,都被聂青箐推掉了,采购部用的人,是她自己招聘的,她最器重的,一个是五十多岁混工地的半拉老头子,一个是刚毕业的大专生,这两个人能做什么事?”
钟先生会心一笑:“那天显宗和顺意来看我,说起聂经理招聘的理论,她说那个五十岁的经验丰富,各种建材了如指掌,而且无儿无女,只想安安稳稳赚一笔,能带着老伴一起退休的养老钱,这样的人给高薪,贪不了,那个刚毕业的小伙子,什么都不懂,但心怀梦想,等做了几年有经验了,胃口和胆子都大了,正好调到别的部门高升,这样能减少采购部吃拿卡要的概率。”
常平海心里一紧,钟先生都称呼“聂经理”了,看来对她是满意的。
他忙改口:“想法是好的,但实际操作能行吗?”
钟先生说:“只要结果是好的,管她怎么操作呢?显宗结了婚稳重多了,用人不拘一格,聂经理脾气是大了点,不够圆滑,那也没什么,只要她能把事情办好,你呀,不如退下来带带孙子,别去操这份心,生这份气了。”
……
常顾问有段时间没来了,他不来,没人摆身份挑刺,聂青箐的日子顺多了,只需要忙好自己管的这摊子事。
管着采购部有半年多了,何律师给她发了个一千块的红包。
聂青箐不敢接:“何律师,不是年底才发奖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