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聂青箐帮忙求情:“聂经理,我真不知道大少爷下到工地体验生活,他说怎么赔,就怎么赔,求他大人大量,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其实,这个工头类比起来,算不错的了,新人押第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这在行业里还有压一半、压一个月的呢。
高卓越跟一个工头讲大道理,想改变整个行业规则,人家工头能不打他吗?
她说:“我没想过换施工方,海上花的项目,你能按照合同做到结束,但打人的事情,我问问高先生,看他的意思。”
工头千恩万谢,忧心忡忡等结果,不肯回去。
……
聂青箐问高卓越挨揍的事想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人家听不听,但还得说几句。
“要不别报警了,私了行吗?你大概率不想再看到他,我帮你们传话,你希望他怎么给你赔礼道歉?”
钱么,大少爷不缺,缺的是自尊心的损伤。
高卓越不依不饶:“他必须在工地上,当着所有在场的工人,承认他错了,就算押工资是行业潜规则,不代表是对的,五十块钱必须给我,不可以辞退我,今后的工作中,不可以给我穿小鞋。”
呵,真任性,身份都暴露了,还要回去当小工?谁敢给他穿小鞋。
聂青箐说:“行,我现在就去传达。”
工头不敢相信,问:“聂经理,我没有打他头啊,他脑子没坏吧?”
聂青箐忙道:“可不敢乱说话,你就按照他说的办,再上班,该骂骂,不能恭敬,但不能再揍人了。”
工头言听计从,但还是不解,想不通:“这大少爷,还没吃够苦啊?我们想享他那样的福,享不到,他倒来吃我们的苦,真稀奇。”
……
项目部不少人,对这次的事情啧啧称奇,说高卓越真有点改变了,连高卓凡都跑来打听。
“聂经理,外头传的是真的吗?我大哥挨了小工头的打,原因居然只是五十块钱?”
聂青箐点头:“对,千真万确,就为了五十块钱,他十天的工资。”
高卓凡哈哈取笑,笑完突然沉默不说话了。
风吹日晒,手都磨起了水泡,高卓越居然能吃这个苦?高卓凡笑不出来了。
聂青箐好奇了,问道:“你大哥以前也这样的人吗?一开始我以为他装的呢。”
高卓凡说:“你没看错,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服气,明明我更优秀,为什么我妈要打压我、培养他?就因为他是哥哥?我不服的。”
聂青箐说:“那这么说,他之前来内地搞卓越地产,是小钟先生大哥建议的了?”
高卓凡说:“我认识的人家里,没看过兄友弟恭,都恨不得对方倒霉才好,我不知道大表哥有没有劝说,但我大哥那个脑子,他大概率不会想到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肯定有人鼓动过,这个亏,是他应得的。”
聂青箐:“那你现在应该开心呀。”
高卓凡:“是挺开心的,开心过后,又空虚了,你要不去给我妈道个歉?她要脸,你主动道歉,她就不好意思怪你了。”
聂青箐才不干呢:“高卓越来,没人跟我商量,他要去工地体验生活,也没跟我商量,被人打了是他自己蠢,要我道歉?你没毛病吧。”
高卓凡是好心呀,那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不愿意算啦,估计聂经理并不在乎他.妈生气,不在乎她去找舅舅告状。
……
钟秀君真去找钟先生哭诉了,说高卓越被人打惨了,说聂青箐公报私仇,给他送去工地,再派人刁难,把她儿子打了,然后还安排在工地做小工受辱。
如果钟先生没了解情况,真的要信了这一套逻辑。
是卓凡过来,跟他说,他大哥这次较上劲,不愿意回财务部吹风扇、贴发票,非要在工地和水泥到年底,令他刮目相看。
钟先生解释一番,说:“这就像小孩子打架,还没告状呢,你这做家长的不问青红皂白,冲过去给人骂一顿,显得你很没礼貌。”
钟秀君哑口无言,她一到大儿子的事,就慌了神。
“我是怕他要面子,咬着牙自己扛,会吃亏。”
钟先生看不过去,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对小儿子,有关心、有爱护,但没有器重,这对显宗和卓凡,是很严重的不公平吗?
钟先生说:“你关心卓越,也要关心卓凡,尽量一碗水端平吧,不然将来他们兄弟关系不会好,我家这两个,各自都有了孩子,一心放在小家庭上,裂痕大,很难和解,你家还有机会,大姐,你好好想想吧。”
……
远大在海市拍到开发酒店项目用地了。
周成中去了海市出差,小钟先生不想去,被何律师劝好,说等两个月,项目部筹备起来,她就过去,小钟先生才和周成中一起,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海上花第二轮销售也开始了,首开的那几栋,又做了个秋冬的示范区。
哪怕是树叶黄了的季节,但示范区采购的树木花草,大部分都是长青树,还有秋冬开的花,瞧着就赏心悦目。
二轮首开效果很好,尾盘还有压轴的几栋,等开年再开。
这一年的辛苦,成果达标了,海上花项目的年薪,年底发下来,就能把淑梅、哥嫂和乐涵的钱还了。
宋照那边还有分红呢,每年快到年底算钱的时候,她都开心。
……
临近年关,宋照做了个梦,电器厂是越来越好了,今年的分红,比去年翻倍,电器厂他只占三成的股份,闵厂长分到的,才是大头。
利益在前,自家人还争呢,亲戚们能不眼红吗?
许翠兰家的亲戚们,就把主意打到为俊的婚事上,为俊二十了,这个年纪能说亲了,她们就想在亲事上把握住,给为俊说个听话的媳妇。
这个人选,就放到了许翠兰二妹妹家。
她二妹妹,结婚半年没生,婆家不满意,不知道在哪听到收养个小孩,能带来弟弟妹妹,就从孩子多的隔壁村人家里,抱了个女孩子来,之后接二连三生了两子两女,这个抱养的长女,也有十八岁了,就想说给为俊。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户口上还是表妹,法律上过不去。
许翠兰被叫回娘家,娘家人做她思想工作,出主意,把抱养的孩子户口,挂到她亲生父母家里,那伦理和法律上,就都没问题了。
许翠兰本来不愿意,自己儿子的婚事,被这样安排,她不情愿。
她架不住娘家人分析,说这么大的家业,有个贴心的儿媳妇,将来还在自家手里。
许翠兰就同意了。
宋照梦的就是这么个事,醒来后他觉得可笑,如果真是这样,他在电器厂的股份只占三成,不是大股东,做不了最终决定,那就只能想办法,看怎么拆出来。
先看看这个梦真不真吧。
……
宋照到厂里,等了一上午,闵厂长才来,刚吵完架,饭都没吃。
宋照把他拉到他弟弟开的饭馆,问他:“又吵什么呢?”
闵厂长怒拍桌子,骂道:“许翠兰一家厚颜无耻,居然想把为俊的表妹说给他!是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当表妹看,怎么娶?”
宋照说:“你不同意,为俊不娶,她们也不能怎么样吧?”
闵厂长不吭气,菜上齐了才说:“老这样闹,太烦了,我还在,她们不能怎么样,那我有不在的一天,为俊这性格,就算娶的别家姑娘,怎么斗得过偏心的婆婆,和她娘家豺狼似的舅舅、姨娘们呢?”
这才是最无解的地方。
闵厂长烦恼:“要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好了。”
和宋照梦里对上了,一劳永逸的办法有,他要回家跟青箐商量。
……
许翠兰家的事情,聂青箐知道了,汤圆和为俊关系挺好,这件烦心事,为俊跟汤圆说了。
汤圆说:“我还给他出主意,千万不能再和他表妹单独相处,不然说不清。”
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他还管这种麻烦事,聂青箐管不了他,更不能把宋照想拆出来重新办厂的事,叫他知道了。
两人悄悄商量,聂青箐说:“那今年还能还钱吗?我倒是可以跟淑梅她们说说,晚一年再还,先把利息给了。”
宋照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先还了,拆厂子的事,我跟闵厂长商量过,等明年汤圆和小远中考结束,再宣布,有个半年时间提前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
聂青箐也不想在中考前,搞拆厂这么大的事情,影响了俩孩子。
她说:“那你这次要占大头,闵厂长能同意吗?”
宋照说道:“只拆一个生产线和一个品类出来,我用老厂的股份换,闵厂长也没啥好说的,他说新厂的股份落在为俊名下,我也同意了。”
“那小妹妹的呢?”聂青箐问道,小妹妹还小,落不到她头上,将来怎么保证为俊妹妹的利益?
宋照心里一软,青箐对别人家的孩子,还能想到一碗水端平。
他道:“看为俊以后的良心吧,如果落在闵厂长名下,许翠兰就有一半,许翠兰的,她娘家能不抢吗?”
闵厂长也怪难的,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
年底分红,聂青箐负责的海上花项目,年薪和奖励,把借淑梅家的钱、哥嫂的钱、乐涵的钱,都还了。
宋照电器厂的分红,存了起来,明年拆厂,这钱还不够呢,到时候再说吧。
淑梅知道她家的安排,说:“那你就先别还,继续用着。”
聂青箐道:“说好年底还,就得还给你们,明年再说明年的事。”
……
海上花还有压轴的尾盘,要到年后开,但项目已经到尾声了,高卓越也能走了。
他真的在工地上坚持了下来,不过第二个月,工头没敢让他和水泥,让他看材料、负责工地安全的巡视和检查。
高卓越头一个月还不愿意,后来觉得安全生产是重中之重,就跟着学了不少。
聂青箐把他的工作报告全都填好了,给他,打趣说:“高先生,恭喜你毕业了,能回家继承家产,可别记恨我,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高卓越跟上半年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哪怕被打趣,他也不生气。
说真的,这点气,跟工地上讨生活的辛苦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没煽情,只是客气的说:“聂经理,好聚好散,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聂青箐想拒绝的,又一想他说的好聚好散,明天就不再见了,那就当吃顿散伙饭。
……
高卓凡也来了,这顿饭吃的怪沉默的,聂青箐是不愿意说话,他们兄弟俩,除了偶尔互相敬一杯,就是自己喝自己的。
但菜很不错,这么高档的地方,菜要不好吃,要挨骂的。
高卓越付的钱,他钱包是新的,高档昂贵的小牛皮钱夹子,里面的钱,却是抹平了的零钞、旧钞,是他在工地上挥洒汗水,存下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