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越来越远,人声已经被稀释到听不清,脚下青砖铺就的路面湿潮,踩在上面有种鞋底被雨水黏连住,迈步时需要拔起的错觉,程果微侧头,余光中身后一道人影隐在树影下,像是喝醉了一般深一脚浅一脚,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是个男人。
这条小路很长,下雨的缘故周边店铺都关了,周遭乌蒙蒙一片,按照她现在的步速再走上七八分钟拐上车多的大路就不用再担心了。
时间已经过午夜零点,周遭寂静极了,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枝叶上缀着的雨水被晃下来,滴在肩膀上沁心的凉。
程果打了个寒颤,考虑跑过对方的可能性。
紧张地咽了咽喉咙,祈祷着他还没睡,程果从包里拿出强光手电握紧,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将位置分享给距离她最近的人。
下一秒,手机陡然震动起来。
喉咙处梗了一瞬,程果迅速接通,没等对方说话,她先开口,声线稳定,试图告诉身
后的人朋友就在不远处,“我过烧烤店一会儿了,你就在前面是吗?”
对面安静两秒,沈骓嗓音清晰,“别怕,继续往前走,我马上到。”
紧接着就是灌进听筒的呼呼风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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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情感转折章写得有些慢。
下一章明天见。
文中写到的靠垫呀冰箱贴呀都很可爱,我把图放到vb啦。
第10章 直球小狗
距离上一次将定位发给沈骓已经过去一年多,他还是像那次一样,反应迅捷地判断出她的境况,告诉她别怕,程果心底涌上一阵热潮,以至于她没有去细想,沈骓那边话毕就起的风声。
当下她的心境安定许多,没有再说话,一边默默加快脚步一边侧耳去听身后的动静,察觉到跟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的汗毛几乎要竖起来。
沈骓说的马上到是多久?
她现在跑起来是不是能快些见到他?
再往前大约一百米处是个小区侧门,门卫室虽然暗着,但是应该会有人值班吧?
程果不知道此刻该将希望寄托于沈骓、寄托于自己的奔跑速度,还是寄托于门卫室是否有人值班这个未知数。
无暇再多想,她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雨后的凉气灌进肺叶,像刀尖刺入,又在须臾间蒸腾出灼人的热度返出气管。
程果大口呼吸着。
九十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八十米。
脚步声几乎到了她身后。
七十五米。
肩膀被一只手扣住,翻涌的酒气被风带过来。
余光晃见前方小区侧门处飞出一道身影,程果咬牙回头,大喊了一声救命,毫不犹豫地打开强光手电朝身后男人脸上晃过去!
“啊!”
那人被刺得抬手挡住脸,终于停下来,叫了一声“程医生”。
程果转身正要跑,被这声呼唤绊住脚步。
声音有些耳熟。
男人试图抬起脸,被又打过来的强光压着移不开手。
程果大口喘着气,定睛看过去,尾随她的男人个子不算太高,身材精瘦,是——
“程医生,是我,原——”
为了让她看清,原满闭着眼睛移开手,喝过酒的脸上潮红一片。
下一秒,就被来势汹汹的沈骓拎住衣领,一拳掀翻在地!
原满痛叫一声捂住下巴,口齿不清地解释:“是我啊程医生,我是原满!”
程果惊魂不定地站在原地,心脏咚咚跳着,反应过来时沈骓已经膝盖抵住原满胸口,压得他完全动弹不得,又是一拳,这拳打在原满左脸,嘴角瞬间破裂出血。
看到沈骓拳头又扬起,程果连忙上去抱住他手臂将人拉起来,“别打了,他是原满。”
沈骓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死死盯着地上的人,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胸口剧烈起伏着,没戴口罩的脸上一片肃杀,程果能完全看清他眼睛里的盛怒和绷紧的下颌,担心他下一秒再冲上去,她紧紧抱住他的腰,手心下的T恤被他的汗浸得半湿。
手电光源因为她的动作偏移开,原满终于能睁开眼,他坐在地上又重复一遍,“我是原满。”
听到他报上名字,沈骓身体又向前纵,程果一只手更紧地搂住他腰,一手下移去抓他手,被他反扣住后紧握。沈骓的手在抖。
手指被握得有些疼,可沈骓总算安静下来了,程果这才能分出心思去问原满:“你跟着我干什么?”
原满不知道是喝懵了还是被打懵了,坐在地上嘟嘟囔囔地说起来,“我在烧烤店喝酒看到你过去,就跟上来了,程医生我重新考虑过了,我可以,我可以给你缴学费,但是你必须,”他擦了一下嘴唇上冒出的血,愣了两秒又继续说道,“你必须住在我家里,必须——”
接下来的话原满没有机会说出口。
沈骓放开程果的手冲了上去。
一米七五的原满被他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揪着衣领拳拳到肉,原满嗷嗷痛呼着,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不管不顾地还了两拳,嘴上威胁道:“你是谁?你这样当街殴打我是犯法!我报警、报警把你抓进去拘留!”
“要进一起进。”沈骓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暴起,单手压制住他,“哪只手抓她肩膀了?这只?”
原满痛呼一声,哆哆嗦嗦地继续喊着要报警。
程果在沈骓冲上去时就关闭了手电筒,昏暗中少年脊背肌肉隆起,发泄着心中怒气,她的眼窝却有滚烫热意翻涌。
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程果上前再次抱住沈骓手臂,“可以了。”
沈骓沉沉呼吸着,慢慢安静下来,从原满身上起身。
原满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昏暗中的脸部臃肿。
程果蹲在他身边,将他扶起来,固定住他的手臂,从容流畅地拉伸手腕关节复位。
“你别跑,”原满转了转手腕,去摸自己的手机,先打开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脸,“我现在报警,我的脸就是证据。”
沈骓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我来报警吧,”程果站起身,“我会如实和警察说明你尾随并性骚扰我的事。”
原满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程医生,是他打了我!卸了我的手腕!”
“你也打了他,”程果指向沈骓唇角,他背光站着,只看得清大概轮廓,“你的手没有任何问题。”
空气静默几秒,余光中沈骓望向她的目光灼灼。
程果低头拿出手机,嗓音淡定,“别急,报警后我们一件件说。”
“尾随性骚扰女性,当街互殴,两项加起来大概拘留十天,”她好心提醒,“原博士需要先想好怎么和学校请假。”
又道:“行政拘留案底不会记入个人档案,但A大对师德师风要求严格,原博士晋升职称时要多费些心思了。”
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的话如兜头冷水,原满的酒彻底醒了,他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深深看了两人几眼,扭过头灰头土脸地走了。
夜风飒飒,穿透单薄的衣衫,后背一片凉意,程果这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终于能松口气,她朝沈骓看过去,沈骓一路跑来很急,额角汗湿一片,看向她的目光忐忑。
“你会觉得我下手太重吗?”他问。
不远处的小区门口有人影晃过,一声咔哒的关门声响后四周恢复平寂。
大概是旁观这一切的保安。
程果摇头。
他冲上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被安全感紧紧包裹住,提着的心脏终于能落回原地。
她知道能帮她的,是她自己,是沈骓。
至于路人会不会上前帮忙,是未知数,是运气。
“你刚在医院侧门等我下班吗?”
侧门在小区另一侧,沈骓应该是从小区里穿过来的。
沈骓“嗯”一声,又纠正,“接你下班。”
他的脸颊曝露在灯光下,程果仰着头笑起来,看清他唇角被拳头扫过的红痕以及微红的眼尾时心中一涩。
“回家吧。”她说。
夜色寂静,两道身影在路灯下长长短短地交替变化,拉近、重叠,分开,再拉近。
周而复始,像极了他们的关系。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程果却知道,有什么在悄声变化。
拐上大路,站在路灯下等绿灯时,两人的影子变成一大一小两个圆点。
沈骓停下来,转身面向她,眼神真诚,语气郑重。
“这些话我想了一天一夜,本来想回家再和你说,但现在我忍不住了。”
程果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转过身来,轻轻吸了一口气。
两人步子不快,走了这几分钟,身上的汗意都消退了些,程果仍能感觉到来自沈骓方向的热度。
“昨天晚上我说我早晚会谈恋爱,不是和你谈也会和其他人谈是气话,是我看到你留着前任东西在吃醋在耍混蛋,我承认我想把他的东西全部丢掉,让你的家里只有我,眼前只有我。”
路口处不能遮挡视线,高大的树木不在,光线变得明朗起来,沈骓低着头,路灯下的目光委屈而又清晰。
他说的这些程果知道,昨天晚上他说出“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后她就明白过来了。
他每一个幼稚的举
动其实都是在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