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夜班?”江恒问,目光却飘向和她并肩站着的沈骓。
沈骓也正打量江恒。
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衬衫西裤,清瘦,身上有种高知的疏离感。
像是时下女孩喜欢的类型。
“嗯,”程果看了一眼江恒过来的方向,客套问道,“过来吃烧烤?”
江恒从沈骓身上收回目光,弯起唇角,身上的那股疏离感荡然无存,“对,带朋友过来尝尝。”
他稍顿,“昨天过来得晚,没赶上。”
程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冰沙和冰粉都好了,沈骓那边已经接过去,程果和江恒告别,往车的方向走,等沈骓上车后她将只吃了一串关东煮的纸杯递给沈骓,“等我一会儿。”
说完返回去。
副驾的车窗降下来,今晚的夜风并不算清凉,垂在额头上有种乌糟糟的闹心感,后视镜中程果走回摊位前,笑着和站在原地的男人说着什么,有人喊了一声江恒,男人朝烧烤店方向抬了下手臂,继续和程果说话。
两分钟后,江恒朝车这边看过来一眼,笑着朝程果点了下头,仍旧没有聊完的样子。
沈骓将车窗升上去,捏了下纸杯,郁闷地闭上眼睛。
推断出江恒昨天来这边吃饭遇到原满,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又将这件事转告程复言,才有了今天包厢里程复言和于慕英的那一番谈话,程果过来道谢,又委婉表示不要将今晚遇到她的情况告知程复言,江恒稍愣后失笑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程果折返。
她打开车门时沈骓正巧睁开眼,昏暗灯光下的眼睛里一层湿润的水汽,迷蒙地看她一眼,“聊完了?”
程果歉意地“嗯”一声,沈骓推门下车转到她这边。
“我来开吧,”他将关东煮杯子递给她,“快凉了,你快吃。”
浓浓的歉疚感爬上心头,程果接受了他的好意,转到副驾坐下。
沈骓启动车子,开走前又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江恒正在原地和同伴聊天,期间往这边瞥了一眼。
“之前想说的是什么?”沈骓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细小的颗粒感,睡意仍没散去。
程果反应几秒才明白过来沈骓是在问之前被江恒打断的话,“是这两天到晚饭时还不饿,恰巧都被你赶上了。”
沈骓知道她情绪不好时就会胃口全无。
“是因为我吗?”他问。
“昨天是你,”程果坦诚交代,“今天不是。”
“今天是因为江恒?”
程果咬着丸子诧异地看过来,一边腮帮鼓起来,像为冬日囤积食物的松鼠,说话含糊不清,“不是。”
“哦,那我是百分之百咯。”沈骓语调上扬,小声咕哝。
路上安静,车里更安静,这句话被程果听到了,她低着头没做声,唇角却因为这幼稚的比较弯起来,心里面不自觉地跟着他重复句尾那个俏皮的“咯”字。
一路上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聊回家,程果肚子快饱了才惊觉自己眼大肚子小,捏着还剩一串豆腐没吃掉的关东煮杯子进家门,准备放进冰箱时,沈骓从后面凑过来。
他个子高,胸口从背后若有似无地贴上她肩膀,声音近在咫尺,“吃不掉了吗?”
程果手指捏着纸杯没动,“嗯”了一声。
“那给我吧。”
一只手臂从侧面环过来,衣袖擦过她裸.露的手臂,自然地捏起竹签。
程果回过头,沈骓两口三口将豆腐咬下,又来拿她的纸杯,低头准备去喝里面的汤时程果连忙伸手阻止。
指腹抵在杯沿上,指尖抵住了柔软的唇角,她的嗓音卡了两秒,收回手指蜷在手心,“我喝过的。”
浓密的睫毛抬起,沈骓目光落在她脸上,定定看了一会儿,将纸杯转过五分之一圈,嘴唇贴了上去。
如果有唇印,那两人的一定是紧挨着的。
唇角像是被碰了一下,毛绒绒的痒,程果脸颊发热地扭过头,拉开冰箱门时愣住。
里面一个完整的蛋糕,非常可爱的星星形状,表面涂抹了一层柔和的淡黄色奶油,大概是新手,奶油涂抹得并不均匀,蛋糕面上贴着几块巧克力,蓝色的眼、粉色的脸颊、红色的嘴巴,头顶位置还有一对樱桃发卡。
虽然不够精致,但是,爆可爱!
是程果这个年龄仍认为可爱的可爱。
“沈骓。”程果站在冰箱前叫人。
“嗯?”
扔掉纸杯的男生回过头,正对上程果的笑脸。
“过来。”
她将蛋糕小心地托出来放到餐桌上,才发现这里的花束换了,今天是一束小飞燕,轻盈净透的蓝紫色,像是能将一天的疲惫和烦恼过滤掉。
程果看着花束一怔。
“不是吃不下了吗?”
沈骓散漫地踱步过来,手上却拎着没拆包的蜡烛,打火机在他指间旋了一圈被收进掌心。
从花束上收回目光,程果大人有大量地没拆穿他其实很享受这一刻的心情,“陪我过生日。”
“哦,”沈骓睨她弯起的唇角,将一根蜡烛插到蛋糕中央,拽里拽气地提条件,“那你闭上眼,我给你唱生日歌。”
程果看他就要摇摆起来的狗尾巴忍俊不禁,“不是许愿时才需要闭眼?”
“听歌许愿效果更佳。”
被他的说法逗笑,程果双手合十握在胸前,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听力变得异常灵敏。
啪的一声,眼前彻底黑下来,应该是沈骓把客厅里的灯关掉了,几声脚步声后,头发一动,生日帽小心地压在头发上,紧接着“嚓”的打火机声响,隔着眼皮,程果仍能感觉到眼前短暂的光亮。
沈骓有一把很好听的嗓音,又在这个夏夜里刻意放柔曲调,磁而不哑的声音像轻轻拨动的琴弦,在程果耳边低低地奏,空气弥漫出一层一层涟漪。
一首生日歌结束,她许愿完成,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的一瞬间,像置身于星海。
阳台窗帘上、墙壁上、地毯上先后亮起星星灯串,小小空间骤然变幻成为收集了整个浪漫星空的宇宙。
她眨了眨眼睛,胸口发烫,环顾一周后最后看向沈骓。
“以为你晚上会回来吃晚饭。”沈骓这样解释。
笑容沿着唇角向上攀爬,程果看向他,“知道我不回来怎么没收起来?”
沈骓抬头看她,梗了一瞬,似乎在说她是明知故问,不自在地催促,“切蛋糕吧。”
程果低笑拿起蛋糕刀,比划了几个位置都舍不得下手,最终狠心切下了星星的两角。
“沈骓,谢谢你,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沈骓靠桌站着,“不喜欢吗?”
“不是,”程果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甜软的奶香味溢满口腔,她慢慢品味着,“我不记得那年我几岁,只记得生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爸去店里提蛋糕,我和我妈等了两个小时见他没回来以为是出了事,妈妈给他打电话是他助理接的,才知道我爸又进了实验室,那项研究他卡了很久,去取蛋糕的路上忽然有了想法。”
程果摇了摇头,“这其实不算一件大事是吧,但是日积月累之下,我妈彻底爆发,决定和他离婚。从那以后我过生日再没吃过蛋糕。”
星星灯串忽明忽暗,照不清她脸上的情绪,沈骓静静凝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开口:“以后生日都会有蛋糕。”
他将今天寄到的生日礼物都搬过来,很有仪式感地问:“要拆礼物吗?”
客厅的吸顶灯被打开,所有礼物被搬到地毯上。
程果每年所收的生日礼物都不多,往年一个人拆时心如止水,今年大概听了生日歌许了愿望又吃了蛋糕,旁边再坐上一个满眼期待的大男孩,也来了兴致。
拆出郭树谱送的医学交流研讨会入场券。
沈骓撑着下巴哇哦一声:“程医生高升。”
拆出舒书送来的年轻偶像团体演唱会门票。
沈骓哼出一声鼻音:“这群小孩儿里最大的还没成年。”
拆出阮宁送来的一套衣服,在反应过来是性感睡衣前她忙塞回袋子。
沈骓扭过头咳一声,耳根泛红。
程果使劲闭了下眼,劝说自己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轻呼一口气后拿起剩余礼物中唯一的信封。
程复言的字龙飞凤舞,写满了对她的认可与鼓励。
这不是他的风格,程果反应了一会儿去看手机,才发现被她忽略的消息提示,程复言今天一早给她转了一笔钱,完全能覆盖她读博期间全部花销。
沈骓没再起哄,安静地看着她。
程果心里的滋味莫测难辨,只能关闭手机转移注意力,她勾过身边的手提袋,拿出里面的深蓝色长条丝绒盒子,看一眼logo,认出是沈骓合作过的珠宝品牌。
盒子里是一条双层手链,细细的链条一层以葫芦为点缀链接,一层樱桃,这两种并不常出现在手链中的元素制作得小巧精致,嵌满碎钻,在灯光下泛起淡淡的清冷感。
程果拎起它,蹙紧眉头。
沈骓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一般坐直身体。
“花了多少钱?”程果扭头看向他。
“没花钱,”沈骓紧张得喉结滚动,“是我合作过的品牌,我和这家关系不错,可以免费定制一件,这条手链是我自己设计的。”
他看向忽扇了一下眼睫的程果,低声问:“你喜欢吗?”
程果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她明白葫芦和樱桃所代表的含义,也明白沈骓的心意,将手链收回盒子,她转身面向沈骓,问起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困惑。
“你最近买了很多东西回来,这些钱哪里来的?”
刚松一口气的沈骓坐得更直,这题他早有准备,“是你以前转给我的,我一直没动。”
怕她下一句就是赶他出去自己住,他忙声明,“现在已经花完了,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
“你要回家吗?我可以帮你买票。”
“我爸妈忙着赚钱,不用我回家。”
“哦,”程果想了想,还是问,“你家里的……”
“欠债已经还完了,”担心她再问下去,沈骓将唯一没拆的礼物塞到她手里,“来拆这个,拆完睡觉。”
这应该是江恒送的,一块轻奢女士腕表。
程果确认好这块表在她能力还礼的价格内,正要收回去,手腕却忽地被握住。
沈骓低头看她腕上那块,“你戴的也是江恒送的?”
上一部电影他饰演的角色常年握枪,手心那层薄茧在他握住她手腕时细细摩挲过,程果愣了一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