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好像,是因为心慌意乱一下午,看着他弯腰疲惫又难受的身影一下午,最终他无事发生般、温柔不已一如既往地跟她粉饰太平,瞒着她,她就是控制不住眼泪的流向。
她很难把这个语气轻松的人和下午那则视频里鲜活而满满不适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确定是一个人。
这一刻非常没有真实感。
没等她回复,他通过了她的微信。
[你已添加了QIN,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微信万年不变的好友添加成功提示挂在聊天框里。
下一秒他发来了新消息。
QIN:“菡菡?”
虞菡切到微信,马上回复:“我在。你发烧了是吗?还受伤了?”
QIN:“谁跟你说的?你怎么知道的?”
虞菡:“我就是知道!!你快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QIN:“……”
少年失笑。
虞菡手机振动,但是跳出来的不是新消息了,而是来电界面,来自览市的电话。
他们已经打了八天电话了,但以往都是晚上十点十分开始的电话。
秦译晚自习十点下课,一般来说他从教学楼走回宿舍花费八分钟,有时候他陪舍友去食堂吃东西就会晚半小时回来。
只要他没有在十点十分之内找她,就说明他今天会晚半小时,虞菡都摸清楚了。
但是他很少陪同学去,他嫌弃浪费时间,想尽快回宿舍拿手机,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先回了宿舍,打通电话后再陪舍友几个一起去食堂,他边走边陪她说话。
就怕她等着。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早打,所以很明显,他今晚没有去上晚自习。
她给他的备注是“我的秦同学~”。
虞菡第一秒就接通了。
“喂?”
软绵而清甜的女声透过听筒传到几千公里外的览市去,带着几分紧张。
而那边滚滚的夜风吹入手机,让虞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没在宿舍。
“菡菡。”
“你在外面啊?”她问。
秦译:“嗯,在外面。刚刚去,输了个液。”
“你还说你没事!!!”虞菡气急败坏。
“现在没事了。”秦译安抚道,“精神得很。”
“……”虞菡恶狠狠地表示,“你就会把死的说成活的,气死我了。”
少年失笑。
明朗的笑声传过去,丝丝缕缕的,似真似假,似远似近。
虞菡一下子崩溃了,趴在膝上,可怜兮兮地求他说真话:“你告诉我嘛,你退烧了吗这会儿。”
“退了,没事了。别担心。”
“那你的手呢?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手就是撞了下骨头,没休息好它发炎了,但没有大问题,现在消肿了,不是很疼了。”
不是很疼了——他这样的人说出这样不明确的话,说明还是疼、死、了。
虞菡心头都难受得麻木了。
“只有你自己吗?”她问,“你这会儿才离开医院。”
“不止,舍友陪我,还有,我一个姐姐。”
一个姐姐,就是那个……下午在操场跪他面前一脸担忧的,校花。
真是亲戚,想来也只有亲戚才会这样担忧。
“好,有人陪着你就好了。”她说,“那你……回去休息吧,我不跟你说话了,你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呀,明天请假吧,你个大学霸不上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秦译没有接她的话,不答反问:“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的,菡菡?”
虞菡有点难为情,想到自己跑去问他舍友最终获赠一句“真恩爱啊你俩”就觉得有点不自在,所以她说:“这个,这个不方便跟你说。”
他轻笑,揶揄:“这合适吗?我可是什么都让你知道了,我都要怀疑你其实在览中读书了,小祖宗,掌握了我一手新闻。”
虞菡霎时间红了脸。
海边的风吹不灭她脸上的燥热感,好像腾腾地燎着火舌。
应该有两三个舍友陪着他,路上除了车马声,还有几个男孩子的交谈声,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有一道女声掺杂进来。
女孩儿不知跟几个男孩子讲什么东西,引得他几个舍友都惊呼:“真的假的伊姐。”
“真的~”
秦译应该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几个人的交谈声不在身边。
他很明显故意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好打电话。
“我……”虞菡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忽然忍不住和他坦诚相待,“我同学,下午拍了一段视频给我看。”
“什么视频?”秦译问。
虞菡又忍不住打退堂鼓,犹犹豫豫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同学说,给我看一下你们学校的,第一颜,和学
霸…和校花。”
“??什么?”
“……”
“第一颜是什么?”
“……”虞菡解释,“长得最好的那个呀,和校花一个意思。”
秦译沉默几许,问:“难道,拍了我?”
“嗯嗯嗯。”
“我……”他莫名其妙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我不可能是,那个,什么……”
虞菡激动道:“哇!!!我看到你了!!你居然没觉得自己全校最帅吗???”
秦译呼吸蓦地刹住,不可思议:“你看到我了?”
虞菡:“没有正脸呜呜QAQ。”
秦译:“……”他就说,看到正脸了怎么可能还关心他退没退烧,应该直接把他砍死了。
虞菡不知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哎,好神奇好神奇,虽然没有正脸但是反正看到了你的人,一下子好像我们之间不再有距离一样。”
舍友几个站在红灯口。
秦译站在十米外一根黑色灯柱下,低头望着地上的长影,声音温温柔柔似晚风。
“菡菡,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现在,又感觉,好像视频里的那个人,跟此刻与我讲话的这个,不是一个人,视频里的人离我好像特别特别远,跟我没有关系。就是还没真实感。”
“菡菡。”秦译愧疚道,“我们开个视频吧,等我回宿舍,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NoNoNo,我不开。”
“……”
“看到真人了我会念念不忘的。”她小小声,可怜兮兮又夹着害羞地在那头呢喃,“我不想回国找你了。”
秦译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难得地词穷。
好一会儿,他说:“我想你了。”
虞菡怔了好一会儿,声音非常小地说:“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菡菡。”
她声音伤心起来:“同学拍的视频里,你看着好难受,我找你舍友问,他跟我说你受伤了,还发烧了,我就一下午都很担心。”
秦译愣住。
“秦译,走了,你还在那儿干嘛?”沈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红灯已经不知何时转绿了,路口的行人开始过斑马线。
秦译抬头,迈开腿,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开口:“菡菡,抱歉让你担心了。”
“相比较起来,我发现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你以前就老为我担心了。”她叹息,“只是我,我还看到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抱着你的手,很担心你的样子,我同学说……”
她吞吞吐吐的言辞不清,秦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说:“那是我堂姐。”
“我知道,我后来也知道了。其实……”她声音低了很多,仿佛新加坡和览市这3750公里的距离让信号时好时坏。
虞菡:“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怀疑。我只是,好羡慕对方。”
秦译难得有点困惑:“羡慕什么?”
虞菡:“羡慕她在你面前。无比希望,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回学校的那段路好似变得无比冗长,怎么也走不完,当然秦译那一刻也不希望走完,想多说几句。
手机握在掌心,在寒夜里无知觉地发烫,好像讲了几天几夜的电话。
事实上也不过是几分钟的通话……可能新加坡与览市还是太远,每次聊天哪怕是只言片语彼此都很开心,都是很珍贵的。
秦译说:“我不想这样。”
“什么?”
“跨年夜重新和你联系上后,我就觉得,不在一个学校读也挺好。”少年慢吞吞走在几个舍友和姐姐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孤身讲着电话。